16 ：十六

禮服店的名字是Bull。水龍說這是設計師死去的男友的名字。渾渾噩噩被扯進禮服店的寧檸懵懵懂懂地點着頭。

性感的紅，優雅的紫，純情的白，夢幻一樣的粉紅，最僻靜街道中這間不過百平方米的店中，竟然彙聚了只在她夢中出現的所有繁華。檸檬味的香氛飄逸，純情又迷人。

設計師款款而至。

呃……

是男人？

“你好，我的名字是Andy。”頭發神似方便面的大胡子男人對寧檸伸出手，他指甲上是淡藍色的彩繪。

“你好，我是寧檸……”寧檸很想裝得自然點，但臉上的表情卻明明白白地表現出她被雷了。

估計對這一幕見怪不怪，大胡子Andy倒也沒有在意，只是轉向水龍， “Happy，你想給小女朋友選件什麽啊？”

Happy自然是水龍的名字了。無意間得知水龍的英文名，着實讓寧檸興奮了一陣子。喜歡的男生給自己買裙子，還是漂亮的禮服裙，這是以前的她從來不敢想象的事情。“可是，非得穿這些嗎？”

“相信我，你若是穿這之外的東西進去，去了那裏，你連腦袋都不敢擡起來。”

有那麽誇張嗎？

寧檸有些想要打退堂鼓了。

“來實也會去。”

這麽狗血的場面……她必須去！

“需要什麽樣的禮服？高開衩，一把就能掀開然後露出小褲褲的那種？還是需要乍一看包裹得嚴嚴實實，其實暗藏機關，輕輕一拉就能脫光光的那種？還是需要三點用蕾絲遮住，其他地方一根細線都沒有的那種？”Andy一路發問。

聽着他的問題，寧檸有種其實這裏不是禮服店而是毛】片制造廠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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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溫文爾雅的水龍怎麽會同這種人混在一起呢？

“別人是小姑娘，別吓着她了。”水龍嗔怪道。

Andy回身看了眼被自己那番話吓得哆嗦的寧檸，猛一甩方便面頭，重重地哼了一聲，“知道啦！”

寧檸松了一口氣。

“那小姑娘，你是否需要全黑的皮衣皮褲加帶倒刺的鞭子？”

寧檸奪門外逃！

只可惜被水龍拎了回來。

“我以前一直以為你其實是一個好人的。”她哀怨地看着水龍。

“如果是火龍帶你來這裏，你就會知道，我真的是好人。”

想想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諜中諜好手，寧檸覺得水龍說得很有幾分道理。雖說火龍是她好朋友，但不得不防他的惡作劇……

“如果是水龍帶你來這裏，估計會給你弄一身生羊肉做成的禮服而後在你身後放狗。”

“不許說火兒壞話！”

“這種事他曾經幹過。”

寧檸默，扭身在Andy的幫助下選擇禮服。

又來了一位客人。走路很妖冶的男人。

“Andy，我的東西呢？”

大胡子Andy看都懶得看那個男人一眼，順手拿了一條淡紫色的禮物在寧檸身上比劃了一下，“嗯……不行，你穿紫色不合适。”

“那個，Andy大哥，你有客人。”

“還是換個顏色，雖說盛大的舞會上要打扮漂亮些，但一味選擇高雅素淨的顏色容易泯然與衆人。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還是适合粉紅色。粉紅色、粉紅色……”Andy一大堆粉紅色的裙子中選了一條吊帶長紗裙，顏色是很豔麗的粉，前世寧檸常在一些被時尚人士诟病的中年婦女上見到這種粉，但這條裙子卻給人有種“迷人”的意味。

果真，每個顏色都是美麗的，重要的是怎麽用。

“我CC可是林莉斯小姐的助理！你也敢不搭理我！” 助理CC一臉傲慢。

寧檸扯了扯Andy的衣袖。

“哎呀，這個顏色對少女還說似乎太過于成熟了一點，淡粉色，淡粉色在哪裏？”

看來Andy打算徹底忽視那位助理CC了。

“難道我沒說清楚？那我就再告訴你一遍！這是林莉斯小姐要的。” 被Andy冷落在一旁的妖冶男CC終于發脾氣了。

林莉斯？

難道是漫畫中的那位亞洲後！！！

“呵呵呵呵~”大胡子Andy發出一陣怪笑，順手從地上拾起一片破布遞給CC，“給，這就是她的禮服了。”

“你？”

“像他們這種深——規則上位的女人，還是适合這種衣裳，脫起來多方便啊！”

這話說得似乎有些過分了。不過從漫畫中來看，林莉斯或許真有潛規則上位的嫌疑。只是……她的潛規則的對象……是黑龍~~~~~~

= =|||

小心翼翼瞅瞅水龍，他正在看報紙。

“那個誰，你是男人吧？取個名字叫CC。這名字，啧啧，加上你這身段，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位才出道的嫩模呢！”

妖冶的CC指着Andy，手指間輕輕發着抖，片刻後，重重哼了一聲，摔門走人！

“說的有些過分喔。”水龍事後發言。

“切，在我這做衣裳的人應該知道我的潛規則是什麽！”

“你永遠是正确的。永遠要以你的意志為轉移。”水龍回答的很流利。

一甩頭，像只鬥勝了的公雞的Andy拎着寧檸的後領将她扯進了總臺後的休息室。“爺現在很爽，所以，決定讓你也爽一下！”

那一瞬間，寧檸以為自己就要被那啥了。可被拖進去才發現，那其實是衣帽間，裏面，都是Andy最完美的作品。

清一色的藍。

各種藍。

深深淺淺，濃濃淡淡，就像翻滾的海浪。

Andy最後給寧檸選了一條粉藍色的禮服裙，吊帶款式，一側的肩帶上裝飾着幾朵藍色的小花，胸口一下是蓬松的、至多不過超過大腿根的裙擺。

很簡單的款式。

卻很漂亮。

水龍也在這段時間換好了白色的禮服，銀色的領帶。白色似乎是這個男人的标志色，寧檸從未見過那個男人能将白色穿得這樣養眼。

“沒想到他會給你一條藍色的裙子。”離開店後，水龍說道。

寧檸：“？”

“對Andy來說，藍色是不一樣的。” 水龍點到即止。

坐上車，寧檸才注意到那裙子站立的時候正好合适，可一坐下就覺得短得出奇，裙邊只到大腿根部偏下的地方，略不注意就徹底走光。手中的裝飾包太小，擱在腿上不但不能起到遮擋的作用，反倒更讓人浮想聯翩。

車內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他頭發很有意思吧？”水龍忽然問道。

寧檸很想違心說一聲其實那頭發不錯，但又覺得如果這樣說旁人一聽就知道是假話，便乖乖點點頭。

水龍大度笑了笑，“你竟然是頭一個承認的。”笑後，他露出一絲憂郁，“其實短發更适合他。如果不是留着這樣的大胡子，他身邊無時無刻都不缺人陪伴。但是他卻選擇了最糟糕的一面展現給世人，特別是方便面一樣的頭發。你別看他現在很牛，但未成名前，也不過是個同好幾人一道擠在棚戶區的窮鬼。那時候，Bull獨自在外工作幫他完成夢想，為了讓Andy多一點營養，Bull幾乎頓頓吃泡面。就這樣過了三年，Andy參加了一場比賽，一場全世界最頂級設計師都會參加的藝術殿堂最重要的一場比賽。”

“他輸了嗎？”

“為什麽這樣認為。”

“因為那家店的東西很漂亮，卻似乎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抱歉……可能只是我不懂吧……”

“你很懂。”水龍颔首微笑道，“Andy現在盛名在外，若是定制，一件禮服至少上百萬。但這些衣裳……”他搖搖頭，苦笑着，“他不過是做着玩的。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裁剪出真正的藝術品了。但是，社會很多人只相信國際大獎的名號。”

寧檸靜默了許久，輕聲問後來的故事。

“後來……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特別是懷着最炙熱的希望等待。結果公布的頭一天，Andy很擔心，當時Bull想要勸他，卻成了他的出氣筒。但是Bull沒有生氣，他理解Andy。或許真是命中注定，Andy想要吃銅鑼燒，Bull出門給他買，過馬路的時候Bull暈倒了。當時一個司機醉了酒……”

“……然後呢？”

“第二天，Andy得到了那個獎，全世界一舉成名。拿到獎杯的那一天，他站在臺上哭得撕心裂肺。接下來的三年他失蹤了，再現時就頂着那頭方便面。成了一個空有盛名卻少有優秀作品的設計師。”

“為什麽要給我講這麽悲傷的故事？”

“想要講給你聽。”

“水龍，你和他們很熟嗎？”

“Bull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是父親在外面的孩子。讀書不太好，也算不上聰明。父親不喜歡，Bull成年後父親就斷了他母親的財權，那幾年，阿姨也過得挺苦的。Bull死後，阿姨也自殺了。”水龍說得輕描淡寫。

時間、空間仿佛都停了下來，只聽得見汽車引擎發出的低微聲響。繁華在窗外一閃而過，燈火在越漸快的車速下化作道道光霞。

水龍的側臉很美，只是有點悲傷。

壯着膽子，寧檸輕輕在他手背上碰了一下，見他沒有動靜，便小心翼翼覆上，卻也只是片刻。

“怎麽？”

“你的手要換擋……”

“……”

趕緊垂頭，寧檸覺得自己這理由真是爛透了。

“或許，愛情在最悲傷的時候戛然而止，才是最美的。”

最悲傷的時候？

在對方在你心中最美的時候永遠別離，你能記得的永遠只有他的好。他不會變成滿臉風霜的老人，也看不見你的一頭白發。不必為柴米油鹽的瑣事而争吵，不必為恍惚不定的未來煩憂。當你在最困難的時候記起他，只會懷念，想着如果他還在你身邊，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

永遠美麗、永遠童話的愛情。

就像泰坦尼克號中的露絲和傑克，在悲傷的時候永遠別離，傑克在露絲心中永遠都是最美最好的傑克。

“我讓你難受了？”

寧檸搖搖頭。見水龍表情有異，便笑着問道，“來實和黑龍過得好不好？”

水龍的話語間滿是戲谑，“你是麗蘭的妹妹，卻關心姐姐的情敵嗎？”

“那個……愛情……不能勉強……”

水龍笑抽了。

這話有那麽可笑嗎？

寧檸不解。

“你姐姐最近有些奇怪。”水龍似乎不留意提到這點。

寧檸卻提高了警惕性。身邊這人畢竟是黑龍的扈從，在尚未确定黑龍對麗蘭哥放心的時候，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她便輕描淡寫地說，“是啊，女孩子嘛，總是想要改變一下的。”

“這句話最近你說了多少遍了？”

“也不多……差不多全校每個人那裏一遍……”

車一打滑，險些撞向欄杆。将車開至一旁的停車道上，水龍趴在方向盤上笑得喘不過氣。

寧檸不覺得自己說過多可笑的話，只能說——

這男人笑點真低啊……

一路走一路笑，最後水龍在一座金碧輝煌的酒店面前停下車，打開門，對寧檸伸出手，“灰姑娘，請。今晚，我将把你變作小飛俠。”

寧檸：“……”

為什麽不是白雪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