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軟軟咬着下唇，随手抹掉眼角的淚，剛想變回倉鼠，卻在超市深處感受到了一絲波動。她眼裏閃過瞬間的迷茫，但很快便意識到什麽，甚至來不及和方淅解釋，直接便抓住方淅的手，拽着他往超市的貨架裏沖過去。

方淅沒有絲毫反抗的任由軟軟拽着自己，幾乎在軟軟的手抓住他的瞬間，方淅便徹底呆愣。掌心傳來的細嫩的觸感，令他幾乎不敢用力。

雖然身後是無數的喪屍，而前路不知。但方淅卻詭異的覺得，這是他這幾年最開心的一個時刻。

幾乎在他們剛剛拐進貨架的瞬間，超市的大門便被喪屍徹底撞開，只是這些喪屍卻是茫然的站在門口，似乎已經尋不到了目标。過了許久，喪屍便漸漸的散去。

安靜的超市內，似乎什麽都沒發生。

碎掉的喪屍冰塊周圍，幾個喪屍游蕩在周圍。其中一個瘦小喪屍無意識的撞到了那只喪屍唯一還完整的頭部，只見那原本緊閉的雙眼卻是刷的睜開。

而那只撞到它的瘦小喪屍，卻是仿若觸電了一般，抖動了幾次。而在之後，瘦小的喪屍微微低頭，盯着地上孤零零的頭顱看了許久，便直接掉頭離開了。

軟軟眼前黑了一瞬，下一秒便出現在了一座大廈的樓頂。她幾乎已經撐不住，一邊喘氣，一邊看向一旁的清城，半晌卻是笑了笑，真真切切的說道，“多謝。”

清城還是默默的遠離了一旁的方淅，躲在軟軟的身後，聞言安靜的搖了搖頭。原本遮擋住臉部的長發被紮了起來，正是之前軟軟曾給她紮成的模樣。

只不過……軟軟看着那一邊長一邊短的兩個辮子，實在忍不住徹底笑了出來。

這個大廈離之前的他們躲藏的超市不算特別遠，從邊緣看去還能隐隐約約看見超市門口那黑漆漆的一片喪屍。躲在超市裏的時候還沒感覺，現在在外面看見，軟軟才一陣後怕，手心裏都浮起一絲汗意。

她正想伸手抹一下，卻發覺自己拉動了什麽。微微低頭，便順着自己拉住的手指，慢慢的看向站在一旁的方淅。

軟軟：“……”

軟軟臉爆紅起來，手下意識的松開，急忙往後退了幾步。嘴唇微微抖了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方淅在軟軟松開手的時候，心裏劃過一絲遺憾，他收回手，也沒看那堆在超市門口的喪屍群。

軟軟輕咳一聲，躲開了方淅的目光，轉頭看向清城，“你一直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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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城點了點頭，她猜到軟軟要去跟那只喪屍打，雖然她打心底裏很害怕那只喪屍，但還是不願留朋友一個人在危險。

軟軟看着清城有些懵懂的樣子，真的很想把前世那些胡說八道的人打一頓。她輕輕抱了抱清城，安撫的說道，“讓你擔心了。”

又被抱住了。

清城有些開心又有些難過，因為抱過之後就要道別了。

軟軟感覺到清城似乎突然難過下來，不由微微松開，卻被清城反手抱了回去，“再，再多抱一會。”

清城的聲音帶着一絲怯意，讓人舍不得拒絕她。軟軟也沒掙紮，而是安靜的又和清城抱了一會，清城才仿佛下定決心的把軟軟推開，“走吧。”

軟軟：？？？

軟軟一把把清城拽回來，“等會，我先把你頭發收拾了。”

軟軟實在看不下去清城那個不對稱的發型，把亂七八糟的辮子小心的拆開，兩個女孩便坐到一旁，編辮子去了。方淅剛剛已經累到脫力，正好也是需要休息，也顧不上地上的灰塵，随便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只是注意力卻還是在警惕着周圍。

等到軟軟編完辮子，方淅恢複體力，懷陽和剛剛回到別墅就聽到噩耗的希洛，已經快把整個商業圈給轉了個遍，都在考慮要不要去研究所碰碰運氣了。

因為希洛的速度比較快，所以他還是在樓頂尋人。軟軟剛給清城編好辮子，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面前的女孩似乎驚吓的轉過頭，然後下一秒就直接消失在眼前。

軟軟還在茫然，一旁的方淅卻是站起身，“希洛來了。”

話音剛落，軟軟一頓，急忙變成倉鼠。方淅剛剛彎腰把倉鼠接到手掌心，希洛就從另一邊轉了過來，也看到站在樓頂的方淅。他驚喜的幾步跨了過來，見方淅雖然有些狼狽，但神色還算不錯，才松了口氣。

他輕輕錘了方淅右肩一拳，“謝了。”

當時那種情況，明明方淅是唯一一個能跑的，卻為了救他們的同伴留下來，這件事無論怎麽說，都是他們欠了方淅人情。

再加上之前懷陽的事，說起來……他們好像都快還不清了。

方淅倒是沒在意，“他們怎麽樣？”

“沒事，”希洛嘆了口氣，“就是有些脫力，休息一晚上就可以了。”

說完，他往遠處看了看，原本聚集在一起的喪屍已經徹底分散開，而商業圈這邊的喪屍也不再因為恐懼，而不敢越過那條線了，“那只喪屍真的已經解決了？”

方淅點了點頭，把掌心的小倉鼠放回胸口，“我們回去。”

懷陽看見希洛把人找到，也是送了口氣，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麽，方淅就直接搖頭拒絕了。見狀，懷陽也沒再多說什麽。

幾人回到別墅，蔣軍和阿辰正沉默的坐在客廳，阿辰難得表情有些陰沉，聽到門口的聲音竟是第一個上前去開門。打開門第一眼看到的卻是希洛，阿辰面無表情的移動着目光，看到希洛身後的方淅，他才側過身讓開了門。

“我有事跟蔣軍說。”方淅率先開口，蔣軍疑惑的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希洛。希洛點了點頭，帶着兩個人卻是在一樓拐了兩圈，來到了另一間房間。

打開房間的門，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正對的書架，書架上密密麻麻擺着無數的書，“這是書房，別墅裏隔音最好的地方。”

希洛出去，便将門好好關上了。

蔣軍随意的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什麽事？”

“我之後可能要走，”方淅低聲道，胸口的小倉鼠似乎已經預料到方淅要說的話，一動不動的趴着，沒有生氣也沒有發出聲音。

“走？去哪？”蔣軍一愣，沒想到在這麽危險的末世還有人會到處跑。但是轉念一想，以方淅的身手，倒也不算意外。

“別的城市。”方淅含糊的說道，然後便說起他的目的，“我想請你幫忙，照顧兩個人。”

“當然可以。”蔣軍直接應了下來。

方淅感激的點了點頭，“等安全區建好，我會帶他們來。”頓了頓，他又開口道，“有什麽需要幫助，你也可以找我。”

方淅在別墅裏沒有停留太久，便離開了，一路上軟軟安靜的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看着窗外的景色發呆。方淅幾次用眼角的餘光看向她，軟軟卻一直一動不動。

一直到兩個人回到家，軟軟也是安靜的對方淅點了點頭，看起來似乎很平靜。

但方淅心裏卻忍不住發慌。

之後的幾天，方淅偶爾會出去幫蔣軍他們解決喪屍，軟軟卻沒有跟着他一起，而是安靜的留在了家裏。

“軟軟姐姐。”劉語把茶幾上的作業本收起來，看到另一邊的軟軟又在發呆，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不開心嗎？”

軟軟回過神，搖了搖頭，“沒有。”

說完，她突然想起來什麽，轉頭看向劉語，“市的安全區要建立起來了。”

劉語眨了眨眼，突然有些緊張，“軟軟姐姐要把我送過去嗎？”

軟軟一怔，卻是沒想到劉語會這麽問，“你不想去安全區嗎？”

劉語眨了眨純黑的眼眸，低了低頭，半晌開口道，“不太想，我們現在不是也很好嗎，有方淅哥哥和軟軟姐姐，有危險我也會提前告訴你們的。”

劉語的聲音微微顫抖，似乎很害怕，“而且，我會不會被……當成異類。”

軟軟一怔，目光落在劉語微微帶着一絲詭異的雙眼上，若是第一次看見劉語的眼睛，肯定會被那雙眼睛吓到，看起來就好像恐怖片裏的鬼怪一般。尤其是劉語本身就不太像其他的小孩，也許是因為家教或者經歷的比較多，劉語很少會笑，面無表情看着人的時候，真的很容易會令人後背發寒。

前世……那個預知異能者，會不會就是失明後的劉語？

“你有看過自己的未來嗎？”軟軟忍不住問道。

劉語愣了，半晌才點了點頭，卻是神情有些微微遲疑，“我……在剛剛醒過來，發現自己能力的時候，有試圖看過一次。”

“你看到了什麽？”軟軟問道。

“黑暗。”劉語低聲道，“一片黑暗，就好像……”

他的話還未說完，便感覺到自己被軟軟抱住，想出口的話便一頓。軟軟輕輕摸了摸劉語的頭發，半晌似乎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道：“我們，不去安全區。”

前一世，劉語去了安全區，結果失去了雙眼。這一世她絕對不會再讓這一切發生。

劉語茫然了一會，才喃喃的開口道，“後來，過了幾天我又看過一次。”

軟軟認真的看着他，劉語猶豫的開口，“雖然還是黑暗，但是在黑暗裏出現了一個……光點。”劉語沒有說光點周圍的那些鋒利的齒尖，因為他也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軟軟微微放下心，遲疑幾秒，才開口問道，“小語，姐姐問你個問題。”

劉語擡起頭看着她。

“如果，我是說如果，軟軟姐姐和方淅哥哥要去另一個城市，你……”

“我也要去。”劉語抓着軟軟的手臂，急忙道。

軟軟沉默半晌，點了點頭，然後悄聲的在劉語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劉語聽完後，神情微微有些遲疑，但還是點了點頭。

快天黑的時候，方淅才回到家。他将小書包丢給劉語，神情裏有些低沉。今天他出門的時候，劉語把小書包遞給了他，方淅本以為是軟軟消氣了，卻沒想到自己在書包裏翻了好久，也沒看到那只熟悉的小倉鼠。

今天一天，沒有小倉鼠窩在胸口，方淅總會下意識的走神，就感覺自己似乎丢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甚至幾次都會突然摸着口袋，試圖掉頭回去找倉鼠，然後被蔣軍叫住。

方淅揉了揉額頭，感覺自己這一天過得比跟百八十個喪屍打一架還要累。

隔壁的小卧室的門悄無聲息的打開了，方淅看着劉語從門內探出頭，猶豫的站在門口，看起來似乎想說些什麽。

“怎麽了？”方淅低聲問道。

劉語站在門口，躊躇了半晌，才開口問道，“方淅哥哥，你要去c市嗎？”

方淅揉着額頭的手微微一頓，他眯了眯眼，看向劉語，“你看到了？”

劉語點了點頭，似乎很是不安。

方淅心下微沉，“不太好？”

劉語搖了搖頭，而是開口道，“我看到的是……軟軟姐姐。”

軟軟？方淅心裏一驚，“軟軟怎麽了？”

“軟軟姐姐好像……一個人留在了市，但是好像遇到了危險，但是方淅哥哥你不在……”劉語遲疑的把下午軟軟在他耳邊說的話，小心的複述了一遍。

方淅微微皺起眉，看着劉語，劉語似乎很害怕，身體微微發抖，頭也垂了下來。方淅一時有些拿不準他究竟是因為自己而害怕，或者是因為……“你确定嗎？”

劉語被方淅的聲音吓得一抖，深呼吸了一口氣，才點了點頭。

方淅應了一聲，讓劉語回房間休息，一個人在客廳坐了一會，才轉頭翻窗去了隔壁。

軟軟正坐在餐桌面前，翻看着自己的手機，聽到窗戶的聲音，她反手把手機屏幕朝下扣了起來，起身打開了窗戶。

方淅翻身進了屋，目光在屋內的箱子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軟軟身上。軟軟神情挺平靜，但方淅卻感覺自己有一點不敢對上自家小姑娘的眼睛。

“小語跟你說了？”軟軟看着方淅微微閃爍的目光，在心裏微嘆，終究是不太舍得方淅這個樣子，主動開口道。“你猜的沒錯，是我讓他說的。”

方淅看着轉身坐在沙發上的軟軟，也慢慢走過去。兩個人之間陷入了沉默，半晌方淅才打破平靜。

“很危險。”

“我知道。”軟軟應道。

“我打算去c市。”

“恩，挺遠的。”軟軟應道。

“我的父親可能在那。”

“……？”軟軟一愣，微微轉過頭，方淅一臉平靜，半點都不像擔心的樣子。

“我的父親他……”方淅遲疑了幾秒，終究還是沒辦法評價自己的父親，“很危險。”他補充道，“比喪屍還要危險。”

軟軟想不出來一個人為什麽還會比喪屍還危險，茫然的點了點頭。

“我懷疑，末世的出現，很有可能跟研究所有關。”方淅微微後仰，“我的父親和爺爺都是研究所的研究人員，而在末世之前，研究所裏就隐隐約約的突然出現了一股狂熱的氣氛。”

“這種氣氛一直持續到那天，研究所來了一個人。”方淅低聲道，“這個人叫白羽。”

“而在同一天晚上，我的父親突然要求我，送白羽回到他遠離市區的公寓。在我回到市區的路上，卻是遇到了襲擊。”方淅微微皺眉。

“然後你暈在了我家門口？”軟軟問道。

方淅輕咳一聲，點了點頭。那時他并不知道自家的小姑娘竟然是搬到了這裏，也沒想到自己這麽巧，便暈在了軟軟的家門外。不過……

小姑娘還像小時候一樣。

“那個白羽……就是你去檔案室找的那個人？”軟軟好奇的問道。

方淅點了點頭，“我懷疑這個人來到市是有隐藏的目的，但是他的檔案被人換過了，我沒能找到有用的信息。”

“可是一個研究員……能有什麽危險？”軟軟還是很茫然。

“不清楚，但是我有一種直覺。而在檔案裏殘留的信息，說明他曾在c市呆過一段時間。”方淅微微眯了眯眼，“再加上我的父親的信息，我必須去c市一趟。”

“但你不同，”方淅看向軟軟，“以你的能力，可以在安全區很好的生活下來，蔣軍也會照顧你，沒有必要跟我去冒險。”

“那你呢？”軟軟認真的問道。“那你怎麽辦？”

“一個人離開，一個人去別的城市，路上可能遇到危險可能遇到喪屍，又沒辦法帶太多的食物，若是出現意外，你怎麽辦？”

方淅沉默下來。

“方淅……”軟軟壓低聲音，“我希望能幫上你，但也知道自己能力并不是很有用。”

“所以，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不會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