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005哭靈

方姨太太母女一身素衣,身後兩名小丫鬟手裏捧着香燭紙錢,幾個人正靜靜地看着她們兩個。

兩個婆子反而松了口氣,這個方姨太太素來好性子,很少為難下人,就算聽到她們剛才說的話也無妨。

“給姨太太,二小姐請安,夫人,周姨太太,宋姨太太,大小姐已經到了!”

方姨太太輕輕點了點頭,只說了句,“人來人往的,警覺些!”便拉着二小姐進了院子。

兩個婆子抹了一把額角上的汗,十分慶幸剛才來的是方姨太太,否則現在她們兩個估計已經被打了板子關到柴房裏去了。

妙香居正堂已經燃起了白燭,挂上了白帳,一副已經落釘的楠木棺材停在正中。棺材下方還擺了一個香案,燭火熊熊,香煙缭繞,下面跪着一名披麻帶孝的女子,此時正大聲地嚎啕着,一張一張地往火盆裏扔紙錢。

正堂上首坐了一名氣度不凡的中年美婦,正是生出谪仙陳二元的侍郎夫人邵氏,此時的她也是一身素服,眼睛略為紅腫,腿旁坐了一名圓滾滾的,嘴角流着口水的小女孩,正用茫然的雙眼瞪着衆人。另外還有兩名妾室打扮的女子與一群着青色褙子的丫頭婆子站在下首,面上俱有哀色。

“妾身給夫人請安,因聽說姨奶奶沒了,便想着親手裁幾身紙衣紙褲燒給她,因此遲了,還望夫人恕罪!”方姨太太說道,聲音溫柔婉轉。

邵氏或許是真累了,暫時沒心情理這些妾室,便揮手道:“方才就等你一人,好歹你們以前也好過一場,去送她一下罷!”

“是,夫人!”

方姨太太移步香案前,地上的女子忙向旁邊讓開。

“不必挪動,”方姨太太忙阻止,“金荷你盡心服侍姨奶奶一場,又為她披麻戴孝,真正是個好的,将來必得善報!”

金荷忙垂下頭,抽泣着道:“謝姨太太,奴婢不敢當,姨奶奶待金荷如同姐妹,為姨奶奶做這點事根本不值什麽。”

方姨太太不住地點頭,“你果然是個好的,不過人在做,天在看,大家做過的好事也罷,惡事也罷,老天爺總是知道的,所以才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說法。”

金荷的臉色有點發白,哭聲便大了些,方姨太太不再理她,神情哀戚地一樣樣地将紙糊的祭品扔進火盆裏,那祭品做得十分精致,決不是臨時能做成的。陳娴雅的眼睛眨了眨,這肮髒的陳宅中,上下加起來足有六七十人,曾經受過她好處的最少有八成,可是在她被蒙蔽時,只有她側面提醒過她,也是她将她的性命延長了好幾天,只不過盛嫒嫒最終還是沒有想到辦法逃出生天。

邵氏耐着性子等方姨太太祭奠完畢,便吩咐道:“大少爺已經病倒,為免他再觸景傷心,還是早點将棺材送去白雲庵與她母親停到一處,唉,盛家也沒有個親戚,連個報信的地方都沒有,好歹江家妹妹與我姐妹一場,嫒兒又如此命薄,周顯家的,記着給靜雲師太添五百兩銀子香油錢,請她給二人多做幾次水陸道場,再擇個吉日下葬,務必要将嫒丫頭的喪事辦得體體面面!”

一個婆子恭恭敬敬地上前領了命,邵氏便拉着陳娴雅,帶着衆人往外走,那金荷也跪着轉過身來相送,突然陳娴雅掙脫邵氏的手奔向金荷,口裏破天荒地喊出兩個清晰的字“抱抱!”

衆人驚愕地停下腳步,尤其是邵氏,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傻女兒,剛才那兩個字是自己的女兒喊出來的?

陳娴雅又不負衆望地喊了一聲“抱抱”,伸手拉住金荷的裙子,滿懷期望地看着面前驚愕的女子。

金荷原本是邵氏跟前的大丫鬟,一年前邵氏借故将她送去服侍盛嫒嫒。金荷極有心計,又善于察言觀色,到秋獲院僅兩個月便成了盛嫒嫒的心腹,并且在她的挑撥下,豬油蒙了心的盛嫒嫒竟然趕走了自己的乳娘,打發了原來身邊服侍的她大小丫鬟,從此後盛嫒嫒便被金荷玩弄于股掌之中。

金荷專門為盛嫒嫒打聽陳莫渝的消息,一旦聽說陳莫渝有哪裏不好了,盛嫒嫒不是暗暗傷心,便是偷偷地托金荷給陳莫渝送東西和銀票。

一個月前,盛嫒嫒的母親突然暈倒在佛堂裏,從此一天天病重,六神無主的盛嫒嫒求金荷想辦法,是金荷出主意讓她去求邵氏,讓她與陳莫渝提前成親,為江氏沖喜。

邵氏大度地表示,反正陳盛兩家是訂了親的,成親也是早晚的事,只是事出突然,沒時間準備婚禮,怕委屈了盛嫒嫒。

盛嫒嫒哪裏還敢計較婚禮隆重與否,只想母親早日好起來。邵氏又提出陳家的親戚大多在京師,他們可以先簡單地行個禮,應付過江氏的病情,等将來江氏病情好轉再補請客人,盛嫒嫒哪有不答應的,将這個未來婆婆當做大恩人來看待。

婚禮雖然打算簡辦,但是婚書,嫁妝單子什麽的卻一樣都不能少,好在這些東西江氏早就備好的,翻出來直接交給陳家便是,而最詭異的是江氏竟然真的因為女兒将出嫁而病情有所好轉。

婚禮那天,江氏難得的好精神,請了幾個大管事來喝喜酒,順便交待了盛家家産從此後全部交給盛嫒嫒管理。

陳家除了陳家父子,一個親戚沒到,幾個大管事雖然覺得怪異,後來又想到商家女嫁到侍郎家,原本就是高攀,況且成親又是為了給江氏沖喜,陳家能做到這樣已經不錯了。

誰知江氏病情好轉只是回光返照,婚禮第二天江氏去世,大管事們吃了喜酒,又忙着辦喪事。盛嫒嫒聽到母親的噩耗,當場昏倒。

後來,陳莫渝去見管事們,說怕新婚夫人觸情傷情,想帶夫人去京師,但是京師不比揚州,清貴人家一般不經商,他們陳家也不想讓新媳婦在背後被人看輕,便想着将那些田産鋪子全部轉手,換成銀錢帶回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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