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伏獸

“那我明日再換身衣服。”蒙恬撫了撫衣袖，颔首似是輕嗅一番，臉上浮出的仍是無所謂。

“你以為這樣就行了？快說，她碰你哪裏了。”

“碰了又如何？你若是說出來解決之法兒，我便告訴你。”蒙恬一股子世家公子模樣，打量彥伊一番，蹙眉搖頭，“你們确實差很多。”

彥伊垂目看了看自己，“蒙恬你，不知羞恥。我身材不好怎麽了，我比那個幽蚺可愛，我比她聰明，我還是巫女。”

蒙恬淺笑着點點頭，依靠着軟墊像足了看戲，盯着彥伊撲向自己争辯，“你別看她那日從樹上飛下來很好看，那都是作秀的空架子，沒什麽真本事，給我根繩子，我也能爬樹，也會從上面很好看的飛下來，我們那裏吊威亞的都這樣。”

“好了。”蒙恬見她着急，将她環入懷中，“我逗你呢，我對她沒興趣，她連你的萬分之一都比不過，你不必同她争搶。”

“真的？”彥伊狐疑看他，“那你怎麽給她抱你。”

“我沒有，她沒有碰到我，我呀，還是你的。”蒙恬将她抱緊了些，“你聞到的味道，我發現不了，所以沒來得及在你聞到時去掩飾掉，只因，我聞不到。”

“聞不到？”彥伊起身看他，“你什麽意思？”她捏了捏蒙恬的鼻子，“別告訴我，你鼻子壞了。”

“如果是真的呢？”

“可，可你說飯菜很香，說花兒很好聞，說，說我很好聞。”彥伊有些不知所措，“我不信。”

蒙恬慢慢坐起，牽着她的雙手握得極緊，“那是因為我看你吃得香，便知道那飯菜很香。看你聞到花香很陶醉，便知道那花兒很香。至于你，我不用看任何反應就知道，一定很香。”他揉了揉彥伊的鼻子，“你知道了我一個大秘密，日後可要當我的鼻子了。”

“蒙恬。”彥伊心疼，“為什麽聞不到？”

“聞不到是好事，是我請拐子仲将嗅覺封住的。行軍打仗、宮門侯府，聞到氣味興許是莫大的殺機，聞不到才可以保命。霧塵迷煙中，我不必掩鼻，便可做那獨醒之人，彥伊不覺得這是好事嗎？猶如今日幽蚺之舉，正是我這鼻子聞不到她身上氣味，才沒被她誘惑。只是，彥伊為何也沒被幽嗣所誘，我有些不明白。”

彥伊擦了擦眼角，“香味兒我聞多了，什麽抵抗力都有了。洗發水、香水、沐浴露，甚至還有洗潔精、洗衣粉，我曾經生活的地方，所有東西都有特別的香味，我也就習以為常了。”

“原來如此。”蒙恬抱緊依偎他懷中之人，“你曾經生活的地方很鍛煉人，是個好地方，彥伊應感到榮幸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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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不是個好地方，有蒙恬的地方，才是好地方。”

第二日，谷內鑼聲喧天，彥伊從蒙恬懷中爬出，被他一把拽回，“做什麽？”

“有熱鬧。”

“那又如何？你就看不出這些熱鬧是專門為你準備的？”蒙恬執意不放她，将她護于懷中抱得極緊。

“知道啊。”彥伊意外回，“他們這是‘投其所好’，正對我的路子，既然人家熱情‘誘惑’，我幹嘛不給這個面子，你不用擔心，我會小心的。更何況，‘既來之、則安之’，你懂不懂？”

“你知道他們之意？”蒙恬盯着她的眼睛，“精得跟個妖精似的，這腦子裏裝了些什麽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彥伊故作神秘地靠近他，離他唇邊極近，似是輕輕擡鼻便能觸碰彼此唇線，悄聲起言，“我是巫女，會施魔法的巫女，會隐藏的巫女，吃定蒙恬的巫女。”

蒙恬盯着那抹誘惑的唇色稍稍湊前，本想要吻她，卻見彥伊一瞬後退，“大将軍，‘欲情顧縱’，我使得極好。”她朗笑一聲，起身跑出。

蒙恬側身床榻，盯着那抹消失的身影，心中滋味複雜，卻知那股甜蜜最多，那個人如同懂得勾魂攝心之術，已經将他的魂魄吸了過去，讓他無法自拔，不能解脫。

谷內微風習習，四周彌漫着果香之氣，使人神清氣爽。彥伊感嘆，這确實是塊兒福地，翼甲的先祖很會挑地方，天時地利人和有多難得，這裏幾乎全占。她本還玩兒意濃濃，卻想起這些香氣蒙恬無法嗅到，心頭不禁失落起來。

“彥伊。”幽藺由衆人陪着走來，依然的青衫翩翩，昨日眉間的晦暗之色已經消失，今時模樣倒顯得格外明朗，“是不是被鑼聲吵醒了。”

“我已經很久沒有湊過熱鬧了，既然這些日谷中有節目，不妨過來看看。”彥伊瞥向四周，

“不知道今日要做些什麽？”

“采摘瓜果，今日飯食皆以果肉下酒。”

“好啊，我喜歡，能不能同他們一起？”

“彥伊随意。”幽藺轉至旁處，并無陪她的意思，倒是幽嗣極有興趣地湊近她，又想起昨日受她欺負之事，別扭地看了眼不顧自己的幽藺，再轉看彥伊，反而提醒她道：“先說好了，我是受吩咐才陪你一起的，你可不許碰我。”

“放心。”彥伊甩甩手，“我對妖孽不感興趣。”她盯着離開的幽藺，時而聽到他同幽布的對話，“你确定？今日天空晴朗，不似會來之兆。”

“大師兄，往年不也是如此嗎？就在這幾日，突然狂風大作，它便會緊接而至，持續一段時間，害我谷內幾人。今年，我們可要再戰？”

“那是妖物，我們對付不了，以前派去之人全都被它要了性命，我們不可再冒險。”

“那巫女在，不知可有辦法解。”

幽藺轉身看了看同樣盯着自己的彥伊，“她懂得隐藏，不知會不會助我們。”與此同時，天氣猛然驟變，四周狂風突起，方才的朗日晴空一瞬而散，取而代之的是轟鳴雷聲、電閃前兆，遠方山頭更是躲着層層烏黑，有暴雨将至之意。

“它來了。”四周村人開始驚慌，“快躲避，它來了。”

狂風開始襲卷衣裙，谷內雖有果樹，卻不足以遮擋風力，且風影似是從谷內的幾個入口吹來，集中一起後力道反而更足，使人無法站穩立直。彥伊被不知何時沖來的蒙恬牽于手中，“快些走。”

她這才發現四周已無人影，天上團成黑霧的濃密裏偶爾閃出亮銀色，似是妖物挂着銀甲兵器正欲襲來，“蒙恬，雷陣雨要來了。”

蒙恬将她抱起，眯眼看向不遠處奔跑的人群，朝着那處跟去。肩頭上，彥伊已被落下的第一滴雨打中，雨滴似是豌豆般碩大，落于脖頸生生直疼，內裏似是夾雜着一股寒氣，猶如冰粒一般。

彥伊微微擡手，借着蒙恬跑動的晃蕩想要看清手中之物，冰涼順着手掌傳入心中，她總算看清，“蒙恬，夏季少有這樣的奇觀，像是雨加冰雹，只是這雹子細小了些。”

蒙恬怎會知道這些，同那些村人一般的猜想，認為是不祥之物前來的征兆，腳下步子快了許多，終于擠身屋內。

這是一間大廳，裏面團聚了幾百個人，他們握着鐵器木棒像是準備開戰一般，各個神色焦急慌張，木門被風力剛剛吹動，他們已經端起武器做足應戰的準備。

“是什麽東西？”蒙恬回問，看向凝眉注視變動的幽藺。

“妖物。”他回得簡單，眼下更關心那扇木門外的動靜。

“妖怪？”彥伊眨巴眼睛，看到衆人神色便知不是玩笑話，“什麽妖怪？怎麽可能？”

“谷主，那東西出現了。”一人喊了聲，更讓四周空氣緊張，大家握拳等待，不時地提醒一旁之人，“一會兒它進來了，我們一起上，将它吓跑。”

彥伊走近靠窗子之人，“在哪裏？我看看。”她順着那人指引看向窗外，濃黑裏是一團閃閃發光的紅色球體，時而出現時而消失，團起的氣囊似是包裹着一層銀白色亮光。這情況彥伊見過，新聞中有過報道，“是閃電球。”她恍然大悟。

再看身後衆人，她想要解釋這是一種自然現象，可是他們如何懂得‘自然’加‘現象’兩個詞彙。彥伊垂目，見閃電球越來越近，似是被風吹至這裏。然而一旁之人卻不這樣認為，他驚慌喊叫，“它發現我們了，要過來了。”

“蒙恬。”彥伊高喊，“找些東西堵住門窗，屋子裏不能透過‘穿堂風’，不然谷內的風力會将那‘滾地雷’吹來的。”

“滾地雷？”幽藺聽出彥伊知曉這個‘怪物’的名稱，激動向前，“巫女知道如何治它？”

彥伊好笑，卻無心解釋，“趕走它的方法我沒有，卻能讓它不靠近。”她指了幾處透風之地，“先将這幾處封上，再拿些厚重的木桌同我出來，我們讓它轉變方向再說。還有你們手中的鐵器，沾了水的木棍不可使用，那些反而會讓它害了你們性命，日後見到它躲遠些才對。”

“危險。”蒙恬拽住要開門的彥伊，“那東西看着不簡單，你不能出去。”

“簡單，這種東西要用巧法兒才能‘趕走’，你力氣大，搬上桌子跟我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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