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始皇

“朕聽說，那是個很厲害的巫女，蒙卿對她着了迷，日日夜夜守着。”将軍府內，秦王嬴政廳內高坐，舉着新釀的清酒示意蒙恬同飲，“朕特意來瞧瞧，看看是如何的人能入你的眼。”

詞句很是熟悉，彷如那日搶走蒙恬未婚妻時的語氣，惹蒙恬心中不穩，猶豫着舉起杯子，“陛下來得不巧，我那巫女上山祈福去了。”

“這樣啊。”嬴政面上略有失落，意外一句，“派人去找她，今日朕必須見到。”

蒙恬驚慌擡頭，本想拒絕，卻覺得不妥，他越是護着彥伊，嬴政越覺得那是個寶貝，反而害了彥伊，思忖良久，他斜眼看了看同樣焦急的蒙毅，“去派人将巫女尋來。”

“大哥。”蒙毅轉動眼珠，“你知道那巫女的脾氣，她說了祈福期間不許人前去打擾。”

“同她講，是朕讓她前來，這個面子她應是會給的。”嬴政之意明顯，今日彥伊必須要同他見面。

山上，彥伊同宋诤坐于巨石上等消息。宋诤望向衆人，見他們一個個神色不穩，加之從課本中對嬴政的了解，知道這将是彥伊的一個大劫，不由得開始替她擔憂。“你去見他，是用巫女的身份。可是，你什麽都不會，若是穿幫了就是傳說中的欺君之罪，然後，會被殺頭是吧。”

彥伊搖頭，“我現在是秦國的大巫女，嬴政不會輕易懷疑我，反而會對我禮上有加。我現在擔心的是，她會用我測試蒙恬的忠誠，将我要去宮內做他的巫女，來看蒙恬的反應。”

“蒙恬可會護下你？”

“我不知道，蒙恬從不在帝王和我之間做選擇，因為他覺得我們同樣重要。我和他心中的忠義同等重要。只是，這一天真的到來時，我不确定是否能比得過他心裏的忠義，我還不夠重要。”

白刃不同意，向前一步輕聲回，“巫女擔憂錯了，此事将軍酒醉時提起過，他說。”白刃頓了頓，用只有彥伊能聽到的聲音回道：“将軍說，他的‘全天下’都比不過彥伊重要，他可以放棄‘全天下’，只要彥伊在他身邊。”

“他當真這樣講？”彥伊欣喜起身，“我不能讓蒙恬為難，該來的總會來，我去見嬴政，我是大巫女，我有辦法讓他不要我，讓他将我親口賜給蒙恬。”

與此同時，蒙毅領兵前來，跳下馬時焦急提醒，“彥伊，我能從大哥眼中看出，他這次是拼死也會留你在身邊，一會兒你要小心應對，大哥護你，我自然也會護你，你千萬不要害怕，有我們在，保你無事。”

“蒙毅，你和蒙恬、白刃一樣可愛。”彥伊未想到可以得蒙毅這樣‘告白’，心中底氣更足，“你放心，我是大巫女，有逢兇化吉的本事，若是連嬴政都鬥不過，怎麽做‘神明’，我一定會留在他身邊，留在你們身邊的。”

蒙毅不知彥伊想出了什麽方法，卻知這一刻她不會開玩笑，想了想點頭應下，領着衆人回到府中。

“陛下，大巫女彥伊在門外等候。”內侍進門通報，“巫女要小的帶話進來，說她可能有些奇怪，希望不要吓到陛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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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嬴政不明白，看了看一臉鎮定的蒙恬，“怎麽會奇怪？”

蒙恬怎會知道，卻知彥伊古靈精怪，一定想出了應對之策，起身拱手一禮，“大巫女祈福回家後總會同衆人有所不同，陛下莫要見怪才好。”

嬴政心中更加好奇，垂目思量後起聲吩咐，“請大巫女進來。”

先是淺白紗布被幾個侍女送入屋子圍成了四方形，彥伊慢慢走入，眼圈兒上塗了層黑粉，能看出憔悴之姿。巧美姿色仍未遮擋，蒙恬握緊拳頭冷靜觀看，只見彥伊踉跄一步，擡目看了看屋子，有些不适應地一步一步走上前，進入白紗圍成的牆壁內。

“彥伊？”嬴政驚愕，“你果如傳言般美麗。”他起身走下，卻被阻隔于白紗外，“這是何意？”

彥伊淺淺一拜，“陛下恕罪，小的方才于山間占蔔，被無端打斷，體內煞氣未除，不敢擅自靠近陛下。”

“煞氣？”

“陛下可知巫女為何會事事逢兇化吉、天地不催？”

嬴政搖頭，不知為何後退了一步。

彥伊跪地，“除我之外，從未有巫女知曉這些，所以未同陛下講過我占蔔後的禁忌之事。”見嬴政不回，彥伊微微擡目，“諸事可被保全的巫女并非天生壽命無窮盡，只因她們可吸陽壽，說來慚愧，這本非巫女本意，卻是不得已而為之。好比今日，小的被打斷占蔔，體內存有某物，就要靠吸食陽壽才可除盡。”

嬴政再退幾步，聽彥伊繼續道：“小的乃是大巫女，吸收之物必然多，所以才不敢靠近陛下，以免傷到陛下。”見嬴政臉色已變，她慌忙改口，“陛下放心，小的已經做了處理，這層白紗可阻隔我身上之氣，保陛下無事。”

嬴政放心地舒出口氣，便再也對彥伊提不起興趣，仿佛她是個災星，徒有美貌而已，立刻擺了擺手以示作罷，“你先退下吧，孤只是從未見過大巫女，如今見了你這本事，心中也就明白了。”

彥伊假意身子不穩，向前踉跄一步，嬴政吓得驚慌後退，“快些下去，好好休息。”見彥伊很有學問和本事的樣子，他并不敢怪罪她貿然前來，只想早些将她打發走，畢竟自己很看重壽命，不想輕易給了別人。

蒙恬松了拳頭，盯着彥伊踉跄走出，回神看向嬴政，他的臉色很不好看，重回座位後飲下一杯酒，後又氣惱地摔了杯子，“竟有此等事，那些巫女竟無一人告訴朕，還有此等需要注意之事。”

未免其她巫女受牽連，蒙恬慌忙解釋，“陛下，方才大巫女已經說明，此事只有她一人知曉，其她巫女還未有如此之術，自然傷不了陛下。”

嬴政似是想起彥伊這樣說過，稍稍松了口氣，“這便好。”他似是又想起何事，提醒地看向蒙恬，“日後朕需要大巫女占蔔，讓她在你府內即可，萬不能占蔔後帶入朕的王宮之內。”

蒙恬起身領命，嘴角挑起一抹笑，跪身拜道：“恭送陛下。”

院內，彥伊學着方才的模樣給白刃、宋诤表演，“你們是沒看到嬴政那張臉，像是我能吃了他一樣，可笑極了。”她跑上前笑對宋诤，“你日夜想知道秦始皇長什麽樣子，方才可是偷瞄到了？”

“看到了，長得還不錯，比畫兒上好看多了，可惜不能帶相機過來，不然還可以和這些名人合影呢。”

“帶回去也沒人信。”彥伊看向疑惑盯着他們的白刃，“喂，這個人說話是不是也很怪，你也聽不懂。”

白刃撓撓頭，“巫女家中的話語高深，很難懂，跟着巫女學這麽久，還是什麽都聽不明白。”

衆人朗笑，回音婉轉時，蒙恬走入院內，将彥伊一把抱起，“這主意怎麽想起來的？你知不知道，我拔劍的念頭都有了，陛下若是執意帶走你，我可能就反了。”

“你真敢為我反？”

“敢，我為彥伊，死都不怕。”

彥伊激動朗笑，“我為蒙恬，死也不怕。”

蒙毅一旁打了個冷顫，“整日這樣，考慮一下我們的感受好不好，我是受不了了，喝酒去。”他本想拍着宋诤的肩膀一同走，似是想到他愛慕男子的事情，猶豫地不敢下手，卻被宋诤拍了拍肩膀，“将軍放心，我喜歡短頭發的男人。”

“宋兄弟說的是真的？”

“那是。”宋诤回得堅定，“我只喜歡短發男子。”

彥伊明白宋诤為了自己也是蠻拼的，不自覺地對他眨眨眼，卻被蒙恬将腦袋扶正望着他，“他喜歡男子，你也不能對他那副樣子。”

“知道了，霸道将軍。”彥伊環着他的脖子再次肯定，“蒙恬，我不會讓你死的。”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公元前237年十月，秦王宮內發生一件大事，由于嫪毐(lao ai)年前被嬴政平亂，風波至今都未停下，事情便開始牽連起來，最大的受害者當屬呂相，呂不韋。那日，嬴政至蒙恬府內找彥伊，也是想她占蔔出同時制衡呂不韋的法子，畢竟嫪毐曾為呂不韋舊部，也是他獻給太後趙姬的面首。

彥伊一直弄不明白自己到了公元前的何時，直到蒙武至将軍府後，時間之軸才慢慢湧出。

“蒙毅，那個闖府之人是誰？”彥伊躲在涼亭後觀望，總覺得那人同蒙恬、蒙毅有些相似。

“你小些聲，我沒同他講來了大哥府內。”

見蒙毅小心，彥伊似是猜出此人是誰，輕聲問道：“是你們的父親'蒙武'？”

“是。”蒙毅見人影已經消失，惬意地坐于亭下，聲音也洪亮許多，“你看大哥都是放養的，偏偏囚禁我，跟看着大姑娘一樣，我也很想要一座自己的府邸。”

“你同他們住？”彥伊蹙眉好奇，“你多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朕’的自稱乃是秦始皇統一天下後的修改，本文不是考據文，以下便不稱‘孤’，而是稱‘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