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系統

因為系統說穿越世界的魔法需要過了緩沖時間才能再次發動, 所以兩人只能找了一間附近的旅店住下，不知道系統是怎麽操作的, 前臺連名字都沒登記就直接給鑰匙放行了。

為了便于應對一些可能的突發事件，他們租住了一間普通的雙人房, 屋裏有兩張單人床, 環境還算幹淨。

工藤直人進房後，随便挑了一張撲上去卧倒，床墊又厚又軟，還帶着一種清甜的花香，嗅着能平靜心情, 讓人倒下之後就不想起來。

幹脆就不起來了。

他側過腦袋閉上眼，沒多久呼吸就變得平緩。

齊木楠雄也躺倒下來, 他本打算稍微整理一下思路, 但沒想到, 剛閉上眼, 意識便慢慢堕入一片昏沉, 徜徉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心情卻意外地安定了許多。

——齊木……齊木楠雄。

也不知道飄蕩了多久, 突然聽到了一聲呼喚，眼前亮起一道白光，等他睜開眼睛時，卻發現他并不是在旅館的房間裏，而是身處于自己的卧室裏，身下是他已經睡了好些年的床鋪。

他坐在床上, 工藤直人在床邊的椅子上，兩眼微微睜着，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直人？」

喊完之後，齊木楠雄本能地感到不對勁，因為他的表情實在是太奇怪了，眼神呆滞，沒有一點神采。

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擡手觸碰了一下對方的臉頰，雖然感覺到了彈性，但是沒有溫度。

「這到底怎麽回事？」

工藤直人的胸前突然出現異常的波紋，從他的身體裏慢慢顯露出一個白色的球體，表面泛着幽幽的藍光，平靜無波的電子音從裏面傳來：「還是第一次以這樣的形式見面，不過你我都知道對方一定的情況，所以，自我介紹就免了，你可以跟直人一樣稱呼我系統。」

「……」

不得不說，系統這樣直截了當的開場白實在是吓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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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短暫愣神的時間，系統又繼續說話，這次是解釋：「只要知道名字和生辰，你的一切在我眼裏就無所遁形，超能力者的數量是稀少了些，但也并不是太過特別的稀罕，我對你們還是有點了解的。」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

「包括你會讀心，我也知道。」

這樣的回答讓齊木楠雄感到脊背發寒，雖說他有了一定的設想和預估，但沒想到系統竟如此深藏不露，這樣看來，當初他不揭露自己的特殊之處，并非大意忽略，而是隐隐把他僞裝的行為當作樂子來看待。

一想到這個，他是又驚又怒，語調沉了幾分：「我若是真想對你做什麽，盡全力還是可以的。」

「說實話，我還挺期待的，不過，據我觀察，你能做到的極限，也不過是摘除你腦袋上的那兩個抑制裝置，釋放出更強大的超能而已。」系統帶着遺憾的嘆息道，「越是強大的能力，超出控制範圍的能力，只會成為自身的累贅……你真的認為這樣的力量能夠對我造成威脅？」

答案是，不能。

并非依存于什麽肯定的證據，只是直覺這樣告訴他。

系統繼續補刀道：「反過來說，我若是想對付你，也同樣可以從你的抑制器上下手，你的弱點實在是太明顯了。但如果你是一個三觀不正，可以無視世界毀滅的人，就當我沒說。」

「……」了解他為人的系統已經掐準了他的命脈。

也就是說，打一開始，他們就不是站在同一條水平線上的對手。

系統忽然發出了無奈的笑聲：「我可沒有要對你使壞的意思哦，所以，沒必要擺上這種挫敗的表情。」

雖然不知道自己臉上是如何挫敗的表情，但現在的心情确實有些崩潰了。

齊木楠雄擡手揉了揉臉，盡可能緩和自己臉上緊繃的肌肉：「那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麽意義？」

「意義？」系統的聲音頓了頓，「硬要說的話，就是告訴你，超能力者并沒有多麽的了不起，超能力不是萬能之類的……」

齊木楠雄忍不住打斷他：「我沒有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也沒有認為超能力是萬能的。」不可否認超能力會使他的生活變得更加便利，但那也只是等同于交通工具代步、手機電話代替郵件和寫信，他或許有些依賴這種能力，但絕對不會自負地認為擁有超能力後就可以胡作非為。

「那就好。」系統的聲音裏聽上去隐隐有種如釋重負的意味。

齊木楠雄的心裏突然萌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腦子裏似乎閃過什麽念頭，但還沒等他捕捉到，它便如電光一般消失了，緊接着他又聽見系統問道：「今天遇見的那位埼玉，感覺如何？」

感覺如何？

為什麽要這麽問？

齊木楠雄一邊思索，一邊說道：「我一開始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直到他出拳攻擊後，我才從傷口的位置分析出他所在的地方，最後才看到他。」

第一眼就對那位的長相和衣着産生了強烈的違和感，要不是确認拳壓的源頭從那人方向發出，恐怕齊木楠雄都有些不敢相信。

系統追問道：「如若今天你對上埼玉，感覺會有勝算嗎？」

齊木楠雄實誠地搖頭道：「我不知道。」

他不擅長打架，也不喜歡把超能力用在那上面，但別人想對他不利也不是那麽容易的。打個比方，今天埼玉那一拳若是沖他去攻擊的，那麽他的第六感會趕在攻擊之前就向他發出警報，他不會硬抗這種作用效果不明的攻擊，而是第一時間采取躲避的舉措。

「你可以抽空去試試。」

齊木楠雄頓感荒謬，他沒事幹嘛去找人打架：「你別把話題岔開了。」

系統訝異地反問道：「我們剛才有在聊什麽重點話題嗎？」

似乎還真沒有。

「算了，看在你如此配合的份上，就說點你可能感興趣的，比如說一說直人身上一些你不知道但又感興趣的東西。」

「不需要你來告訴我。」

「你對直人來說有着不一樣的意義。」系統的聲音幾乎與他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什麽？」

「你肯定也有好奇過，為什麽他想要成為你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難道不是因為他腦子有問題嗎？

「他本人的腦子确實遲鈍，但直覺倒是敏感，察覺到你身上擁有足以毀滅世界的力量，但是手上還很幹淨，所以他才能夠克服恐懼，想從你身上獲得某種意義上的緊密聯結。簡單地說，就是他想得到你的保護。」

「你是說他現在身處危險中，因為你？」齊木楠雄擺擺手，皺眉道，「不對，我所知道的，你讓他接近我的目的，明明是為了從我身上得到‘運氣’，我記得你用來形容過我的名詞‘強運者’，跟剛才你的那套說辭明明不一樣！」

「我讓他接近你獲得‘運氣’，他想要得到你的保護，兩者并不沖突。或許有些難以理解，但是我沒有騙你。除卻我們聊天過程中透露的消息，你又了解他多少。再者，換個角度，你不是也沒有想要與他分享自己秘密的意思嗎？」

齊木楠雄呼吸一滞：「我……」

「其實這也沒什麽不好，再親密的朋友，也需要保持一定的距離，眼下這點距離正好。」

從未有過的難堪情緒侵襲他的大腦，呼吸節律微微有些紊亂，連心聲都受到了影響而産生了顫抖：「……我只是覺得還沒到說的時候。」

「到什麽時候，難不成結為夫妻的時候？直到在禮堂上，在父母的見證下，宣誓永遠在一起，彼此相守一生？」系統的聲音裏透出幾分嘲諷，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就算是朋友，也不一定能有一輩子聯系在一起的緣分，升學、搬家、工作等等，還有極端的意外，誰都無法斷定自己可以跟誰永遠地在一起。」

「我不需要你來為我決定。」

「最後做決定要與你分開的不是我。」

「直人？」

「是的。」

在他睡着後，系統把工藤直人喚起來，共同商量對他的處理，工藤直人是這麽說的。

——今天真的是太危險了，我不希望楠雄跟我一起陷入到危險中，所以……暫時分開吧，以後，我一定會回來的，希望楠雄到時候還記得我這個朋友。

因為系統完全屏蔽了工藤直人和自己的心聲，因而齊木楠雄對此茫然不知。

「我可沒有冒領你救他的功勞，向他坦言了你是超能力者的身份，只是你平時的僞裝實在是太成功了，那家夥根本不信。」系統失笑道。

齊木楠雄難得為自己過去的隐瞞産生了一種名為後悔的情緒，甚至連聲音裏都不自覺帶上了一絲哀求：「你讓我跟他說。」

「與超能力者的身份無關，他只是認為你是他的朋友，因此才不希望你卷入到麻煩裏。」

「……但是直人他還會繼續遭遇像今天的危險，對嗎？」

「嗯。」系統的回答還是一如既往地幹脆利落。

「為什麽？」

為什麽你要這樣勉強他？

「當然是，為了讓這個倒黴的笨蛋能夠好好地活下去。」

「哈？」

這樣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也颠覆了他對系統的認知。

一開始他認為這個附身在直人身上的東西，是基于某種不可告人的對直人不利的目的，所以才三番四次打擊自己，想讓他知難而退。但反過來看，如若後者是出于為直人的利好而考慮，那剛才他的問話不就……

不對，也不能這麽草率地判斷……

他臉上變化多端的表情并沒有逃過系統的眼睛，但後者并不在乎他是怎麽想的，身體再度泛起瑩潤的藍光，在齊木楠雄擡眼看來的時候，做出最後一句告別。

「天亮了，是時候說再見了。」

冥冥中也不知何處傳來一記響指聲，齊木楠雄眼前一黑，感到身體又回到了那片黑暗中，只是這一次腦子裏同時響起了奇異的破裂聲，很輕微，很生動，能讓人聯想到水泡的破裂，緊接着又響起了連續的類似的破裂聲，像剛開瓶的汽水，不斷有二氧化碳氣泡冒出水面、漲裂，而他的意識不斷被帶着向上浮起，最終在一道白光中躍出了水面。

齊木楠雄猛地睜開眼睛，眼前所見變成了天花板，窗外透進的曦光驅走了屋內大半的黑暗。

他坐起來，看了看周圍，确定這是在自己的房間裏，擡手撫着額頭，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喃喃道：「我剛才……在做夢？」

可是那一切都太真實了。

或許并不是做夢，在他的感知範圍內，另外一人的氣息、溫度、味道和心聲都消失不見了。

——是時候說再見了。

那句話的意思，不僅僅是夢裏作別，就連現實也一樣麽！

「直人……」

沒有人回應他，也不可能有人回應，房間裏就只有他，稍微響亮點的也只有他自己的呼吸聲，空氣似乎變得比往日都要清涼，吸進肺腑裏感覺胸口涼飕飕的。

他下了床，走到窗邊往外眺望，然後一眼就看到了隔壁完好無損的建築——法夫納離開前修複的，就連草坪也跟原來的別無二致，一點燒焦痕跡都沒有，仿佛就是原來的那樣，沒有任何改變。

只有房子的主人不在了。

學校那邊，工藤直人不知何時辦理了退學手續，負責老師被催眠，連聯絡方式都沒有記錄，所以根本不知道他退學後的去向。

那個僞裝成小學生的堂哥也表示自己根本沒有接到過堂弟的聯絡。

齊木楠雄用盡了手上所有的超能力手段，但都沒用，連一點痕跡都找不到。

看來他是真的被帶離了這個世界……齊木楠雄花了點時間才能勉強接受這個事實。

身邊空空的，沒有了能夠拌嘴的對象，夜晚的被窩比以往寬松了許多，他也不用扣着那家夥防止他掉到床邊去。

一切就跟他們還沒有認識的時候一樣，但是，擁有過再失去，感覺卻不一樣，變得無法接受。

到了深夜，人們都入睡，萬物歸于寂靜的時候，大腦卻活躍起來，此時系統的聲音就會不斷地在他腦海裏回蕩。

——就算是朋友，也不一定能有一輩子聯系在一起的緣分……誰都無法斷定自己可以跟誰永遠地在一起。

就算理智明白這番話很合理，但情緒卻未必能夠接受。

「人類的感情太複雜，目前對我來說，要想弄明白實在是太困難了，但是……我不想失去他，無論是作為朋友還是別的什麽，這一點我還是很肯定的。」

——超能力不是萬能的。

即便那家夥被帶走了，他也該死地連人都找不到，更別說阻止！

「那番話的用意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嗎……」

讓他認清楚自己有多無力。

超能力者不過如此。

——你又了解他多少。

啊啊，胸口好難受。

作者有話要說： 擔心泥萌分不清倆主角哪個ooc，我還特地标明了是齊神，為什麽泥萌還會誤解呢？

以及，這章其實還沒寫完的，但太特麽長了，之前說好今天更新，但時間不大夠，所以只能分兩章，下章完後，才真正過渡到一年後。

就算抓到蟲子，我也只能明天修了，今天真的很累，所以各位晚安了，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