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入夜時分,掌燈仕女将燈火點燃,整個錦榮殿屬皇後寝殿最為明亮。
“這麽晚了,娘娘也該休息了,戲文段子明兒還能再看。”胡嬷嬷整理好床鋪,說着,她家小姐自小最愛看戲文段子,每回看起來都不記得時間。
“嬷嬷先下去休息吧,有紫瑤陪着我就好。”杜芷書捧着戲文本子,頭也沒擡地說着。
吳嬷嬷看了眼剛收起畫筆的紫瑤,交代道:“莫讓娘娘太晚睡了,今兒已折騰了一日。”
吳嬷嬷出去後,紫瑤将吹幹的大幅畫紙拿到杜芷書身邊,“宮裏的示意圖畫好了。”
紫瑤這丫頭的畫工杜芷書早前就見識過了,好得很。遂沒有擡頭,看的興起時,只是點頭應道:“行,你先收好,明兒一早給我看。”
紫瑤一直是個懂分寸的丫頭,不比青兒多話,遂只安靜地等在一旁。
屋內一陣靜谧,只燭火搖曳,影影綽綽,屋外夜風吹進,拂動輕紗帷幔,帶進絲絲涼意。
杜芷書此時早卸了妝容,夜風将披散的長發吹起,因穿得輕薄,頓覺寒涼。仍手捧着話本,吩咐着:“替本宮拿件外罩來。”
窗戶被關上,霎時将涼風隔絕,好一會,才将外罩披在杜芷書身上,厚實的大掌不似女子蔥指纖細。杜芷書趕緊放下話本,起身行禮:“陛下。”
由于起身的動作,身上的外罩落地,杜芷書因為驚詫,忘了撿起,重光帝亦沒有理會,只随手拿起剛剛被杜芷書放下的話本。
屋子裏哪還有紫瑤的身影,杜芷書暗暗懊惱,男子的腳步聲靠近她竟全然不覺,一是自己從未想過陛下今日會來錦榮殿,紫瑤口中的重光帝是個不近女色的帝王,昨日新婚也不過應付了事,今夜豈會再來;二則也怪話本正好在□□處,讓她一時入了神。
話本裏剛看到才子一朝發達,抛棄青梅娶貴族佳人,青梅傷心欲絕、羞憤投湖。這些段子在建安街頭常有說書人演繹,但少有大家閨秀會看,杜芷書只得将頭埋得更低。
重光帝個頭本就比杜芷書高出許多,站在她面前有種居高臨下的盛氣,問着:“你喜歡看這些?”
杜芷書只淺淺一笑:“父親常年不在家,姐姐們出嫁後,家中只我一個人,閑來無事時正好打發時間。”
“閑來無事?聽說你常去西郊游玩,還有閑情看這些。”
重光帝只是平靜說出,杜芷書卻是一愣,擡眼看着重光帝,那人卻是平靜無波地回望着她。
她确實常去西郊,那時父親對她疏于管教,姐姐們又嫁人了不在家中,她總愛和趙九禾一起偷溜去西郊玩耍,也是在那兒,她跟着他學了手影,學了彈弓,還學了騎馬……那些曾都不被允許觸碰的事情。
重光帝果真把她調查得明明白白,即便有些事情已被杜家掩蓋得嚴實,可那兩年肆意的時光卻有太多的見證,稍加用心就能一清二楚,何況是堂堂帝王有心要查。可既然知曉這些事情,為何還肯立她為後?
“臣妾那時貪玩,時常央着下人帶我出府去胡鬧,不過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想想,确實很不懂事,只是當時還小,陛下莫笑話臣妾。”杜芷書一句話,不輕不重地撇了過去。
重光帝看着杜芷書,那眼神似要洞悉一切,許久,才道:“是麽,當真過去了?”
她想,既然陛下肯立她為後,便是不介意那些過往,他要的不過是一個杜氏的皇後,只要沒有逾矩,其他都無關系。難怪不常來後宮的聖上大婚第二日還肯來她的寝殿,怕是特意來提醒,以此為脅,告訴她要安分守己吧。
遂鄭重點頭,道:“臣妾不敢欺君,陛下胸襟寬廣,定不會與臣妾計較昔日的幼稚。”
重光帝果真沒有繼續追問,只是放下話本,道:“投湖的姑娘實在傻得很,若是你,當如何?”
話題轉的太快,杜芷書再次被問住,她以為重光帝只是随意瞟了一眼,卻真将故事看進去了。遂抿着唇,答道:“為負心人犧牲自己,實不值當,若我是那姑娘,只會努力活得更好。”
“為何要努力活得更好?若放下了,只會過得平靜。”重光帝說完,伸平了雙手,道:“替朕寬衣。”
寬衣…杜芷書猶豫了一瞬,便走上前,将重光帝的外袍脫下,之後解下腰帶,脫去頭冠,步驟一絲不茍,可腦子裏卻一團漿糊,這是要遲到的圓房?
重光帝只着單衣時,杜芷書的臉已是通紅一片,戰戰兢兢底,眼都不敢擡。
重光帝徑自走上腳踏,一步一步似踏在她心上,看着他順勢躺在暖床上,杜芷書還愣在原地,一步未動。
“過來,陪朕躺着。”重光帝拍了拍身旁的被褥,杜芷書也不敢違逆,緩步上前,小心翼翼躺在重光帝身側,不敢妄動。
想着自己此時要如何做,是傾身湊過去,極盡引誘,還是安靜躺着順其自然?掙紮了許久,平緩的呼吸聲傳來,杜芷書這才側頭,發覺重光帝已經閉目入睡。杜芷書蹙眉,竟有些氣惱,剛剛自己在一旁緊張得氣兒都不敢喘,這人卻睡得安穩!
趁此時機,杜芷書仔細地打量着重光帝,從眉眼至嘴角,看的細致。這是第四次見到重光帝,第一次在寧和宮見到他時還帶着好奇,可那一跪也生出幾絲怨憤;第二次張太後壽辰上則感到敬畏;昨日大婚她與他攜手,她是緊張;今夜,卻很迷惘,身邊這個人的心思很是莫測,她半點也猜不透。
第二日清晨,杜芷書是被驚醒的,身邊早已沒有半個人影了。
“嬷嬷,嬷嬷快來!”
聽見屋內杜芷書焦急的聲音,吳嬷嬷趕緊上前,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滿頭汗珠,安撫道:“怎麽了,可是做夢了。”
杜芷書搖了搖頭,急忙問着:“我睡覺姿勢可有很難看?我可有說夢話的習慣?”
原是擔心這個,吳嬷嬷忍不住笑出聲:“怎麽,都十七年了,如今才想起來關心自己的睡姿了?也是,如今不是一個人睡了。”打趣完,嬷嬷才認真回答道:“娘娘自小睡覺安穩,從不胡亂翻轉,夢話也很少,只夫人過世那會兒,小姐才每夜不停喊着‘阿娘’。”
杜芷書這才安心點點頭,“陛下走了多久?”
“天未亮陛下就醒了,沒讓我們伺候,竟是自己更衣出去的,當時屋子裏一點響動都沒有,陛下出來時還吓我們一跳呢。”說完,嬷嬷凝重問着杜芷書:“昨夜,還是沒有麽?”
杜芷書搖了搖頭,沒理會嬷嬷流露出的失望,如今連她也不明白重光帝是何意思,“嬷嬷替我更衣,今兒上午還有事情要做。”
初入宮廷,自然要在後宮內走動走動,熟悉各宮環境。小時候杜芷書常入宮,許多地方她依稀有些記憶,加上紫瑤昨夜畫的圖紙很是詳盡,是以不需要宮人引路,她也能正确找到方位。
刻意繞過了各宮妃嫔的住處,以免又要客套寒暄。待走得偏了,紫瑤才不得不出聲提醒:“過了這道牆就要出後宮範圍了。”
杜芷書頓住,看了看紅牆,問着:“紅牆外頭是什麽地方,有淡淡藥香飄來。”
“過了天南門,外頭就是太醫局了,因為是伺候宮裏主子的,須随傳随到,卻又因後宮都是女眷,所以只一牆之隔。”
“太醫局?”杜芷書喃喃自語,而後想到了什麽似的,笑道:“那咱們正好去瞧瞧,我記得表哥前兩年入了太醫局。”
過了天南門,藥香更濃,首先瞧見杜芷書過來的只是太醫局理藥的小童,見生人突然闖入,很是不快地呵斥:“太醫局重地,什麽人竟敢亂闖,趕緊地出去。”
才呵斥一聲,便被正巧出來的醫官拉扯住,小童沒有眼力見,可醫官出入宮闱見得多了,自然曉得這般陣仗的定是宮裏頭的大主子,遂低頭道:“不知是哪位主子今日有閑情過來。”
“皇後娘娘聞了藥香,便想過來瞧瞧,趕緊讓太醫令出來接駕。”
一聽是皇後,小童當場吓蒙,年輕的醫官也是驚詫,趕緊行禮,将皇後請入內堂。
太醫令是個年過六旬的老人家,雖說醫者是年紀愈長,醫術愈精湛,可杜芷書怎麽看這個太醫令,都只覺得他老眼昏花,怕是診不清楚病症的。
太醫局第一回有這般尊貴的人來,醫院上下都局促得很,太醫令顫顫說着:“院裏藥味濃,怕污了娘娘金身。”
杜芷書搖搖頭,笑道:“曾有人和本宮說過,這世間最香的氣味便是藥香,因為那是救人性命的東西,就是不知太醫局裏頭的藥物是救人,還是害人。”
太醫令趕緊躬身:“娘娘說笑了,老臣在太醫院四十餘年,只會救人,豈敢害人,宮裏都是尊貴無比的主子們,就是老臣十條性命也抵不過。”
“是麽?”杜芷書挑眉,掃了一眼屋裏的所有人,問道:“這裏可有一名叫紀存智的太醫。”
提及這個名字,屋內太醫們面面相觑,誰也不敢答話,只太醫令顫顫回道:“紀太醫學藝不精,之前給宮裏主子診治時用藥不當,已被剔除出太醫局了。”
“哦?給哪位主子診斷不當了?”
這回太醫令也不太敢答話了,身子抖得厲害,倒是太醫令一旁一名四十來歲的太醫使回道:“是給已故的淑妃娘娘用藥不當,好在被太醫令及時補救,才不至于釀成大禍,讓他逃了死罪,只是剔除出院,永不錄用。”
杜芷書認真打量了回話的太醫,而後冷冷道:“及時補救?及時補救後,淑妃娘娘還是香消玉殒,你們真是好本事啊。”
“臣惶恐!”太醫局所有醫官跪了一地,只這麽一句,竟抵了一條人命。
杜芷書沒叫他們起身,只淡淡掃了一眼,繼續道:“之前後宮有兩宮太後主事,太後和陛下都沒有責備你們,本宮豈敢受你們這一句惶恐,不過本宮倒是好奇,你們的法子把淑妃娘娘醫治往生了,若是用紀太醫的法子,是不是或許有活路?”
太醫令已是開始抹汗,道:“紀太醫用藥大膽,宮裏主子金貴,斷不可以胡亂妄來。”
“本宮卻很是信任紀太醫,本宮小時候患病,許多太醫都束手無策,卻是年輕的紀太醫妙手回春,那時他還剛學醫不久,之後聽聞他入了太醫局,如今本宮入宮,正想着能見一見他,卻不想……不知太醫局還需不需要招新?我覺着紀太醫甚好。”
皇後這話,所有人都聽得明白,太醫令摸了汗趕緊回道:“太醫局如今人手的确不夠,紀太醫在太醫局幾年,也無大過錯,教導新人不如啓用舊人的好。”
杜芷書這才點頭,轉身離去時不忘補充道:“紀太醫雖是本宮娘家表哥,但太醫令也不必太過關照,該說該罰日後都不必顧忌本宮。”
目送皇後娘娘離去,太醫局內衆人才是起身,而後竊竊私語着,娘娘最後一句話說得這般直白,日後紀太醫真犯了事,有皇後這座靠山,也沒人敢說敢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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