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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昨晚是不是沒睡好?”橙香替杜芷書理着右邊袖口,說着。
一旁的紫瑤卻是瞪了眼橙香,橙香不明所以,卻不敢再說話,只是小心地又偷偷瞧了眼皇後的眼睛,眼睑有些浮腫,眼裏還依稀能瞧見幾條紅絲,怕是不僅沒睡好,夜裏應還落了淚。
杜芷書擡手揉了揉太陽穴,道:“确實有些沒休息好,昨夜吹了風,如今頭疼得厲害,替本宮傳何太醫前來。”
“何太醫?”橙香一愣,皇後平日身體抱恙都只傳召紀太醫的,怕是自己沒聽清楚,橙香又重複了一遍。
“嗯,聽聞何太醫那有一張祖傳方子專門醫治風寒頭疼症。”
原是這般,橙香領了吩咐退出去,屋裏只留着紫瑤,每月十六是後宮裏嫔妃拜見皇後的日子,今日皇後氣色不佳,為了不失皇後威嚴,她只得替皇後多撲些粉遮蓋。
好在紫瑤手巧,經過她一番搗鼓,如今銅鏡裏的人看着精神了許多。
“交代下去,多備些茶果,李昭儀喜歡……”
杜芷書的話還沒說完,便有人接過話頭:“李昭儀喜歡吃香酥蘋果,元妃獨愛蜜餞青梅,宸妃近日有些咳嗽,食翠玉豆糕最好,尹貴嫔則不愛點心,卻喜歡喝茉莉花茶。”
杜芷書看着身後走進的吳嬷嬷,笑着:“有嬷嬷在身邊,本宮凡事都不必操心,嬷嬷自會打點妥當。”
吳嬷嬷将熬好的銀耳雪梨羹端至杜芷書面前:“老奴記性好,尤其記得娘娘喜歡喝這個。”
杜芷書是吳嬷嬷一手帶大的,感情堪比母女,杜芷書勺了幾口湯喝着,這味道十年不曾變過,還一如既往的好喝,很快一碗便見了底,而後拉着嬷嬷,感嘆道:“還是嬷嬷最知本宮心意,讓本宮以後如何離得了嬷嬷。”
“離不了又如何,老奴還能去了哪裏不成?老奴可是打算好了一輩子伺候娘娘,老死在這錦榮殿。”
杜芷書扯了嘴角笑了笑,卻沒有再說話,只對着銅鏡理了理鬓角,對紫瑤道:“去床尾箱子裏取本宮的玉搔頭來。”
紫瑤一愣,道:“娘娘,那簪子略顯小氣了,娘娘貴為皇後,還是該用這金鳳簪更為合适。”
杜芷書眯着雙眼,“你這丫頭越來越大膽了,如今倒是你也敢對本宮指手畫腳了,看來平日本宮太過縱着你們。”
紫瑤知杜芷書起了脾氣,便不敢多說,轉身去取簪子,那簪子收在後箱,是娘娘陪嫁物件之一,并不名貴的東西,以前在杜府也不曾見娘娘戴過,可既然收在箱子裏妥善保管着,定是心頭之物。
各宮主子齊聚錦榮殿時,已近辰時。幾個女人湊在一起,雖算不得知心姐妹,卻總有話題可聊。
“皇後可真是後宮的福星,自從皇後入宮,陛下來後宮的次數多了許多,難怪張太後都說娘娘天人之姿,此番絕美容顏,哪有男人不動心的,陛下也難逃啊。”元妃話題首先沖着皇後而來。
杜芷書只是笑笑:“若要說福氣,本宮倒是不敢和宸妃比,論樣貌,本宮依舊不敢和宸妃媲美。”
被點名的宸妃受寵若驚,連連推卻着:“皇後謬贊了,妹妹實比不得姐姐,妹妹年紀尚輕,又不懂大梁規矩,平日多虧諸位姐姐指點,才不至于行差踏錯。”
“是宸妃妹妹人通透,不過若說年歲,倒是尹貴嫔最長,伺候陛下時間也最長,陛下長情,總念着貴嫔的好。”
一旁原本安靜着的尹貴嫔就這麽突然被李昭儀提及,衆人眼光也看了過去。安陽侯府小姐落水一事雖然了結了,但後宮裏私下都傳着,說是貴嫔将那孩子推下水的,是以都知道貴嫔和皇後娘娘間的微妙,此時正想看看熱鬧。
“這話說得在理,陛下果真是最惦記貴嫔姐姐。”杜芷書只淺淺說了這麽一句,而後不再看向貴嫔,倒是沖着宸妃倒:“妹妹沒事多像貴嫔請教,準沒錯。”
衆人都是掩唇笑着,曾經陛下确實去尹貴嫔那最多,可如今有了宸妃這位新人,倒是長宿柔福宮,一旁的李昭儀突然打趣道:“不過宸妃宮裏的蹴鞠高手可就比得過咱們任何人了。”
都知道陛下喜歡去宸妃宮裏玩蹴鞠,宸妃如今得寵,也多虧着這一點,這事早讓人嫉妒得很,聽說元妃也托張太師從宮外收羅了些蹴鞠高手,明面上和宸妃姐妹情深,另一頭卻是暗地較勁。
宸妃還想說話,卻被自己的咳嗽打斷,一連咳了幾聲,臉頰也是微紅,杜芷書關切道:“聽聞妹妹這幾日身子不太舒服,可看過太醫了?”
“前些日子紀太醫來看過了,說是臣妾火氣重,鮮卑夏日沒這麽炎熱,如今到大梁多少有些水土不服,注意飲食便好,以後習慣了便不會了。”
“是得注意飲食,如今妹妹正得寵,就怕惹得別人眼紅,有些病說不定都是平白遭的罪。”元妃意有所指地說着。
偏巧這時候宸妃突犯惡心,剛剛她只吃了錦榮殿的糕點,可不是讓元妃有機會又興風作浪道:“喲,這好端端的怎麽就惡心了,都說了要注意飲食了。”
元妃将拿在手裏的糕點往桌上盤子裏一扔,好似那糕點有毒似的,用意太過明顯,讓其他人微微尴尬。
杜芷書微微眯了眼,道:“元妃說的也對,正巧本宮今日頭疼病犯了,宣了何太醫在偏房候着,正巧喊他過來給妹妹診脈瞧瞧。”
确實很巧,皇後盛情難卻,宸妃便沒有推脫,然而何太醫的診脈結果卻是驚住了殿中所有人。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娘娘這是喜脈啊!”
何太醫這一句話之後,大殿裏霎時愣住,大家表情各異,卻都一直失了言語。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杜芷書,她趕緊站起身,詢問着:“何太醫可摸準脈相了,不假?”
“宸妃娘娘脈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如珠滾玉盤之狀,确是孕症滑脈,微臣行醫多年,錯不了。”何太醫恭敬回道。
“好!下去吧,李公公,趕緊差人去通知兩宮太後和陛下。”杜芷書吩咐完,幾步上前到宸妃面前,見她還是一副呆愣的模樣,遂好笑道:“妹妹可是驚喜過頭了?妹妹好福氣,這可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是後宮的頭等大喜事啊。”
其他人也是反應過來,紛紛起身過來道賀,不管是否由衷,三年了,後宮終于有了第一個動靜,衆人心情很是複雜。
宸妃只覺得耳邊嗡嗡地回蕩着何太醫的話語,臉上卻不是喜悅,是疑惑,更多迷惘,直到大家愈來愈近,恭賀聲愈來愈多,她才反應過來,拉着皇後雙手,道:“何太醫定是診錯脈相了,臣妾不是懷孕了,真的只是虛火太旺,加上近日腸胃不好。”
“這孕脈之相,何太醫這等宮中老太醫豈會診錯,妹妹且安心養胎,陛下若知道了,定十分欣喜。”元妃一旁笑說着,心裏卻是說不出的滋味,她入宮三年,竟不如一個外邦來的黃毛丫頭。
宸妃卻是連連搖頭,一臉焦急,道:“真的是診錯脈了,臣妾的身子臣妾知道,不會是喜脈。”
陛下今年二十有四,轉眼便二十五的年歲,膝下無子本就罕見,如今難得有了第一個胎兒,這是後宮其他人求都求不得的,宸妃卻是瘋魔了一般,不僅沒有喜悅之意,反是驚吓之情,幾度欲言又止,實讓人費解。
一旁李昭儀覺着不對勁,問着:“妹妹這話是何意?”
“妹妹怕是太過驚喜了吧,妹妹若怕出錯,多讓幾位太醫診斷确認也是好的。”杜芷書說道。
宸妃趕忙點頭,雙眉緊蹙,左手下意識撫了撫右臂,心事重重,而後突地跪地,道:“這事做不得準,定是何太醫年老昏聩,皇後且別先通禀了太後,免得一場空歡喜。”
若是懷了龍嗣,豈敢受得宸妃這一跪,萬一跪出了意外可就麻煩,衆人想将她扶起,卻又怕上前惹事,倒是杜芷書親自彎腰将她攙扶起來,順着宸妃的話說着:“人都走遠了,也叫不回來,沒事,待會再宣幾名太醫來診脈,即便何太醫斷錯脈了,也不是妹妹的罪過啊。”
而後交代了宮婢小心将宸妃娘娘先送回柔福宮,她如今一臉的慘白,樣子怪吓人的,杜芷書也不敢多留她。
然而才走幾步,卻見陛下匆匆而來,這速度,讓衆人都是驚嘆,都以為陛下期盼着這個孩子的到來,顯出的是欲為人父的焦急。
“賀喜陛下,這後宮裏終于要添一位小皇子或小公主了。”杜芷書笑說着。
對上杜芷書的視線,他看着她的笑容柔和,透着真心的喜悅,卻讓人覺着刺眼,而後注意到她發間簡單的一只玉搔頭,遂擰起了眉頭。最後才是注意到慘白着臉的宸妃,問着:“怎麽回事?”
杜芷書原本要回話,宸妃卻搶先一步,露了個笑顏,道:“是太醫的一場烏龍,臣妾只不過腸胃不好,驚擾了陛下。”
“怎麽就叫烏龍了,妹妹也太信不過大梁的醫術了。”元妃駁了一句,而後對着陛下道:“剛剛何太醫診出妹妹喜脈,不過宸妃妹妹太過小心,非得要太醫令再診一次脈,這好好的喜脈哪會診錯。”
“哦?”重光帝音調拉高,眼神淡淡掃了殿上衆人,最後落在宸妃身上,伸出右手握住她,安撫說着:“愛妃不必太過緊張,懷有皇嗣是一件喜事,我大梁皇族凋零,愛妃如今可是大功一件,該賞!”
宸妃顫了顫身形,擡頭,微微詫異地看着重光帝,兩人對視一會後,收到陛下溫柔寬慰的眼神,宸妃才是抿唇低下了頭,心情複雜,卻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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