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車在寂寥的邊境小城裏晃蕩着,黑沉的車胎軋過白色的積雪,似是踩在雲端。
一路無話。
把卓與塵帶回到軍區公寓,鄭炎本想就此機會,把半推半就的卓與塵給捎進他自己住的隔壁那間。
誰知卓與塵在車上悶了一路,這會兒反倒清醒了些。
被沈業觸碰所帶來的惡心感依舊揮之不去,但他的頭腦卻出乎意料地冷靜了下來。
漠然地看着鄭炎為他鞍前馬後,卓與塵只覺得這人當真是病得不輕。
他可不相信鄭炎對自己是真情實意,早就給對方判了死刑。
等鄭炎眼巴巴地湊到他跟前,把他抱下車後,卓與塵才揮手推開了鄭炎,從對方懷裏掙紮了出來。他身體底子本就不好,這會兒突然頭暈得厲害,只覺得天地都在旋轉。
“與塵?”
鄭炎被他推開,心裏有點不爽。但見卓與塵臉色蒼白,頓時,他心裏的憋氣又煙消雲散,只想把這人抱在懷裏好生憐愛。
“沒事吧,你臉色很難看,就別推開我了。”鄭炎關切道,“我先把你帶回去,我那兒備了藥,待會兒你先吃點,我給你叫軍區這邊的私人醫生過來。”
鄭昊燃正忙着停車呢,冷不防地聽到鄭炎這麽一說,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這還是以前那個喜怒無常,整天只曉得找樂子,卻又覺得自己矜持優雅,高人一等的鄭炎?
他想起以往打發時間時閱讀過的小說,差點以為鄭炎被人穿了。
“鄭少不必假仁慈了,”卓與塵忍着惡心感,緩緩地轉過了身軀,朝着樓道邁了過去,“我自己能照顧好我自己。”
他一步步地走着,背影瘦削而羸弱,似是風也能将他吹跑,雪也能把他壓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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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炎看着他的後背,只覺得心裏抽疼得厲害。
他意識到卓與塵很孤獨,孤獨得連卓與塵自己都要勞心費力,才能走進自己的世界去。
多想抱抱他。
告訴他,自己就在他的身邊。
***
回到自己相對熟悉一點的地方,卓與塵才感覺舒心了些。
他開了暖氣,在客廳裏就把身上的衣物脫得幹幹淨淨。
卓與塵垂眸看了看自己:修長卻并不有力的雙腿,平板似的柔軟小腹,下面形狀不錯的物件……他忽然不知發了什麽瘋,就這麽赤身沖進了浴室裏。
任由蒸騰的熱水麻痹自己的神經,卓與塵搓洗着自己的皮膚,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他變得幹淨些。
洗完澡,他縮進自己的被窩裏,漠然地睡了下去。
外面尚未天黑,卓與塵一時也沒能睡着,他輾轉反側多時,也沒能睡着。等到入夜之後,卓與塵才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
他這一覺睡得格外不好,在夢裏,沈業猶如夢魇般糾纏侮辱着他。過去的心理陰影悉數蔓延,将他籠罩起來,一切暗無天日。
“別過來……離我遠點!”
他說着夢話,臉上沾滿了恐懼的汗水,并混雜着其他的水跡。
砰砰砰!
忽然,窗口處傳來了猛烈的敲擊聲。
卓與塵哆哆嗦嗦地睜開眼,瑟縮着在窄小的單人床上坐起,定睛一看,才錯愕地看到——
有人站在了他的窗前。
是鄭炎。
卓與塵頓時一驚,他現在住的地方可是七樓,鄭炎怎麽會站在他窗口?
片刻後,卓與塵才想起來,軍區公寓這邊的房屋外面,在窗下都有一道水泥擋板。這是建造時特意留下來,供以後裝置空調的地方。鄭炎如果住在他隔壁的話,自然是可以從他那邊翻窗出來,走外側的擋板跑到他這頭來。
站在窗外,鄭炎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自己的平衡,一手扶着牆壁外側的暖氣管,一手扒着卓與塵的窗戶。卓與塵的公寓外面沒有裝防盜網,他完全可以翻進去。
太危險了,鄭炎暗想,可不能讓與塵一直住在這裏。
今天翻窗的是他還好,趕明兒,要是利劍啊沈業啊這些家夥,又或者是什麽采花賊來翻窗該怎麽辦?
他正想着呢,搭載暖氣管上的手也移到了窗戶邊,将窗拉開了一點。
“你幹什麽?”卓與塵走到了窗邊,冷眼看着鄭炎。
聽到他的聲音,鄭炎一驚,先是有些讪讪,但旋即,他臉上卻又露出了張狂的笑容來。
“你在哭,與塵,”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卓與塵,“你在哭。”
卓與塵微怔,下意識地擡手在臉上摸了一把,才發現除了冷汗之外,他臉上還沾染着兩道淚痕,估計是之前發噩夢時流下來的。
“我聽到了你的聲音,在外邊敲了半天。你換了鎖吧,鄭昊燃的萬用開.鎖器弄不開你的門,”鄭炎道,“我讓他去找開鎖的了,但是等不了,就從我那邊翻了過來。”
說着,鄭炎便用力,想把已經拉開了的窗戶再打開些,以便自己能夠翻進去。
啪!
卓與塵眼疾手快地直接把窗戶關上了!
鄭炎猝不及防,手被夾了個正着,頓時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放手,然後滾回去!”卓與塵冷眼盯着他。
鄭炎只覺得手骨都要被壓斷了,但卻咬牙忍了下來:“不放!不回!”
卓與塵抿唇,一聲不吭地加大了力氣。
手被夾得生疼,鄭炎的額間滲出了一絲冷汗。他力氣比卓與塵大了不少,但現在站在狹窄的擋板上,根本使不上力。
但繞是如此,他卻依舊沒有放手。
“疼嗎?”卓與塵看他臉色發白,漠然道。
鄭炎望着他:“疼。”
“那就趕緊放手滾回去!再不回去,難道要等我把你的手壓斷,讓你掉下七樓才爽嗎?!”
鄭炎的目光堅定。
“可是我知道,與塵,你也疼,而且比我更疼。”
卓與塵心裏一顫,只覺得又疼又亂。
鄭炎趁此機會,在卓與塵失神的一瞬間,猛然拉開了窗戶,直接翻了進去。
他撲在了卓與塵的身上,把他壓在底下,扶着他的黑發,狂亂地吻着卓與塵的唇。卓與塵被他親得險些岔氣,雙腿不住踢蹬,手也推拒着鄭炎。
但卓與塵沒有鄭炎健碩,反抗都被鄭炎給鎮壓了下來。
鄭炎見他被自己吻得滿面通紅,終于舍得放過他了。離開卓與塵的唇,他枕在卓與塵的脖頸間,吻着他白皙的頸。
“與塵……”他呢喃着卓與塵的名字,“你就不能信我一次,我是真的喜歡你。”
卓與塵還在掙紮:“鄭少又在說笑了,你不過是精神病發作!”
“我沒有。”
鄭炎擡起頭,目光如炬地凝視着卓與塵,讓卓與塵有些狼狽地撇過了頭。對方的視線太過炙熱,讓他隐隐約約有些害怕,不敢和鄭炎對視。
他的心亂了。
像是冬日的一池堅冰,被撬開冰殼後,其下盡是春水。
“與塵,你到底要我怎麽辦,”鄭炎喃喃着,抱緊着身下瘦弱的可憐青年,“我要是去把精神病治好,你是不是就能試着喜歡我一點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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