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木秀于林

大廳裏，一個男人背對着門口站着，上身穿着黑色的緞繡褂子，手裏拄着一根拐杖，盡管沒有轉過頭來，屋子裏森冷的氣息足矣诠釋他此刻的心情。

“爹。”季博衍吐出一個字，站在那裏搖搖晃晃的，沒個正行。

季明轉過頭來，冷眼看着他。“你個不長進的東西，給我跪下。”

“是。”季博衍一臉不爽的翻了個白眼，跪在地上。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讓你跪下。”季明站在他的面前，舒緩了一下心裏的怒氣，開口問道。

“因為我去了玉仙閣。”季博衍漫不經心的說着。

“放屁！”季明破口大罵，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如果他不是自己唯一的兒子，這一刻，他真想直接弄死這個兔崽子。“你說你平常花天酒地也就算了，今天是你訂婚的大日子，你竟然沒有出現，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打陸司令的臉！”他這個兒子，永遠不知道輕重，如果自己真的有一天兩腿一蹬就離開了這個世界，恐怕他連怎麽活下去都不知道。

“沒去的又不止我一個，陸嬌嬌不也沒去嗎！”季博衍不滿的嘟囔着，好像完全不會看臉色一般。

“你個小兔崽子，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叫季明！”季明氣的掄起拐杖就往他的身上招呼。

這時候老管家跑進來，一把抱住季明，阻止他行兇。“哎呀老爺，使不得使不得，這要是打壞了，夫人在底下也不會瞑目的。”

“你打吧！打死我，我也正好早點去見我娘。反正在你的心裏。我就是爛泥扶不上牆。”季博衍揚起下巴，頗有幾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哎呀少爺，你快點跟老爺道個歉，你道個歉老爺就不打你了。”這倆父子一個比一個難搞，管家現在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

“我不道歉，我為什麽道歉，是他讓我娶那個陸嬌嬌的，我又沒有同意，就算是因為這件事惹了麻煩，那也不是我的錯。”到這個地步了，季博衍依舊是滿臉的不服，一個勁的跟着季明對着幹。

“好，你不道歉是吧，你不道歉我今天就打死你。”季明一拐杖劃在他的臉上。

頓時，季博衍的臉上一針火辣辣的刺痛，他伸手去摸，手上通紅一片。“血。”他顫抖着聲音舉起手，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看着倒在地上的人，糾纏在一起的管家和季明兩個人直接傻眼。

“少，少爺。”看着季博衍臉上的血，老管家的腦袋瓜子翁的一下。“蘿，蘿蔔，快點過來。”

“來了。”守在門口的蘿蔔以最快的速度沖了進來，看到季博衍臉上的血也被吓了一跳。“這，這是怎麽回事。”

“別管這個了，趕緊把少爺背回去，我去請大夫。”老管家說完幫忙把季博衍扶到了蘿蔔的背上，蘿蔔趕忙背着他出了大廳。

老管家去請大夫了，臨走之前深深地看了季明一眼，那責備的眼神讓季明不知所措，他也沒想到會傷到兒子的臉。

大夫很快趕來了，給季博衍簡單的消炎包紮之後又向着管家交代了幾句之後才離開。

管家出門去送，就看見季明現在門口，一臉的焦急。“管家，我兒子怎麽樣。”

管家瞅了他一眼，冷哼一聲。“別問我，你自己去瞧，好好一個孩子，被你打成什麽樣。”說完一甩衣袖，送大夫出去了。

季明走近屋裏去，就看見蘿蔔正坐在床邊給季博衍擦臉。

“老爺。”看到季明走進來，蘿蔔站在一邊低着頭。

“那個…”季明張了張嘴，看着兒子臉上厚厚的紗布，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少爺他情況很好，剛才暈過去只是因為暈血。”蘿蔔示意他放心。

“那就好，好好照顧少爺。”季明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蘿蔔走到門口關上了門，轉頭間，季博衍早已經坐起來，眼神裏是一片清明。

“少爺，老爺他也是為了你好。”蘿蔔不忍心讓這對父子生出嫌隙。

“我知道。”季博衍說道，剛才如果不是他裝暈倒，老爺子還指不定會鬧到什麽地步。

“少爺，你說你幹嘛要讓全上京的人都瞧不起你，又為什麽要瞞着老爺。我看幹脆你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搬到臺面上來，省得所有人都把你當個傻子一樣。”蘿蔔早就看不下去了，每次看到有人言語羞辱少爺的時候，他多想站出來給少爺出頭，可是每次都被少爺攔回去。

“住嘴！”季博衍沉下了臉。“你可記得我娘臨死前說過的話。”

“我當然記得。”蘿蔔點頭，當時只有他和少爺還有夫人在房間裏，那時夫人已經快要不行了，她握着少爺的手，仔仔細細的交代着，萬事莫出頭，否則會為他引來殺身之禍。“少爺就沒想過那是夫人随口說的，她或許是怕少爺你在外面招惹是非。”

“娘她一生謹慎行事，你真以為她對我說那些話只是因為不放心我？”季博衍看了他一眼。“娘的話裏一定有別的意思，只可惜，她最終還是沒能把話說完，有誰又希望自己的兒子一生碌碌無為呢。”

“可是我就是為少爺感到不值，少爺明明是人中之龍，卻要任人踐踏诋毀，這上京的青年才俊，又有哪個及得上少爺。”蘿蔔嘟嘟囔囔宣洩着自己的不滿。

“蘿蔔我問你，榮昌藥行在上京的地位怎麽樣。”季博衍覺得，是時候給這小子開拓一下世界觀了。

“那還用說，榮昌藥行不止在上京，在哪裏不是數一數二的大藥行。”提到這個蘿蔔一臉的驕傲。

“那我再問你，季家布莊呢。”季博衍繼續問。

“那當然也是上京最大的布莊，上京的人誰不知道。”蘿蔔作為季家的下人，走在街上都感覺倍兒有面子。

“那如果季家布莊和榮昌藥行都是季家的，這事讓旁人知道，會怎麽樣。”季博衍繼續問道。

“那咱們季家在上京，不！不只是上京，那我們在哪裏都會出名的。”蘿蔔仿佛看到了無比美好的場景。

“有句話說得好。”季博衍仰面躺下，雙手枕在腦後。“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如果真的公布于衆，勢必會引起商界的針對，這些倒還好說，要是引起政府軍閥們的注意，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秉承了他娘的性子。季博衍做起事情來一向謹小慎微，這也讓他走的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