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二天,居委會拿着遲冶捐贈的一部分錢,用來給附近的養老院購置一些生活用品,一行人同時也将在養老院做一天的志願者。

遲冶有酒吧要打理,平日過的是日夜颠倒的日子,等他一覺睡醒,已經過了約定時間。

顧不得其他,他摸了條褲子套上,披上外套開車過去了。

工作人員盤問過後,放他進去。

遲冶第一個碰見的是季阿姨,沒看見施語,爽朗笑着打招呼,“對不住了季阿姨,我這工作原因,起晚了。”

季阿姨擺手,見到人後還有些驚喜,“沒關系啊,人來了就好了。”

其實他們對遲冶的期望值很高,就算第一天就撂挑子,也再正常不過。

“施語呢?”遲冶撓了撓腦袋。

“在後院晾床單呢。”

“好的你忙,我先去搭把手。”遲冶徑直去了後院。

遲冶看見了施語。

萬年不變的T恤跟糖果色的短褲,踩着人字拖,黑色的短發紮着兩個低丸子,背影單薄又很有韌勁兒。

站在晾衣繩那,正在晾曬白色的床單,将皺掉的床單拉扯了平整。

不知道的,只會當成一高中生。

遲冶邁步走過去,擋在了施語眼前,單手虛靠着晾衣繩,笑,“戰友,要幫忙嗎?”

剛洗過的被單有洗衣粉的清爽味道,跟眼前的巴掌大小的臉蛋一樣,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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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就讓人心情好。

施語斜了他一眼,“還有一堆床單沒洗呢,交給你了,戰友。”

“我才剛來,就不能做點晾床單這種輕松的?”

“有點過于大材小用了。”

“你力氣大,這叫人盡其才。”

遲冶啧了下,吊兒郎當道:“那行,你去休息,這裏交給我。”

說話間,遲冶在施語的身後的方向,看到了陸行止。

男人也是簡單的T恤牛仔褲,手裏抱着的是裝着新脫過水的床單。

遲冶眼睜圓,指着陸行止問:“他這麽也在這?”

施語轉頭看了眼,“今天周末,他怎麽不能來?”

“施施,這是新的。”陸行止已經走了過來,低身,将盆放下。

站在施語的面前,一副求表揚的樣子。

無論從動作還是表情,都是奶裏奶氣的,與他當天晚上所看到截然不同。

遲冶嗤了聲,一雙鷹一樣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陸行止。

陸行止感覺到他的視線,正常禮貌的對着他點了下頭,“你好。”

遲冶讓手底下的人去查了那個男人的背景,結果是什麽也沒有查到的。

他幹淨的仿佛一張白紙。

這樣的人,沒有什麽背景他是不信的。

但既然有背景,怎麽有貧窮的跟施語在這種老舊的小區?

總結來說,這個男人不簡單。

……

整個養老院需要進行整體清掃。

作為兩個人年輕力壯的男人,自然的擔任了搬運雜物任務。

一個單人櫃子,遲冶一個人輕松便擡了起來,出了房間後,抗在了肩上。

因為用力,肌肉線條繃緊。

陸行止比遲冶要弱不禁風很多,手裏提了兩把椅子。

遲冶跟陸行止一前一後送去了雜物間。

陸行止出來時,遲冶守在門口。

見了他直接開口,“我還挺好奇,你到底是什麽人,有什麽居心。”

陸行止停下,轉過身,與遲冶面對面。

“這裏沒有施語,你大可不必跟我繼續裝。”遲冶比劃下了臉,“你這樣,不累嗎?”

長睫上下撲了撲,陸行止卻還是那張人畜無害的臉跟神色,然而語氣卻算不是客氣,甚至帶着種居高臨下的味道。

“怎麽,跟你有關系?”

“只要跟她有關,就是我遲冶的事。”

“憑你,”陸行止彎唇,一個幹幹淨淨的笑容,“也配?”

遲冶混跡這麽久,發家之後還沒人敢用這種口氣跟自己說話。

他脾氣暴躁,三兩步走過去,亮出了碗口大的拳頭,“我他.媽揍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陸行止睨了眼,神色很淡。

眼尾略往上揚帶着種與生俱來的輕蔑感,看着遲冶,不比一堆破銅爛鐵有用。

“遲冶,桐城武縣人,十三歲離家闖蕩,靠着拳頭跟不要命的那股勁被三爺看重,闖到現在,才有了一席之地。”

陸行止看着他,“從一無所有到現在,你也算是個人物。”

遲冶臉色一變,在陸行止的面前,他仿佛透明一樣的存在。

在他費盡心思去查對方什麽也沒查出來時,自己那點事被查的底朝天。

那種屬于男人尊嚴,被狠狠踐踏。

“我欣賞你身上的沖勁,但要你最好對我的人動什麽心思,否則,我不介意讓你再一次試試你十三歲一無所有滋味。”

說完,陸行止舒展了下表情,笑容和煦溫柔,沒有半點攻擊力。

就好像,剛才那些話,從來就不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遲冶承認,他是有點被唬住,但也只是一瞬。

在陸行止轉身後,遲冶沖着他斥道:“你以為你遲爺會怕你,這人我還就搶定了!”

……

搬完了東西,陸行止額頭間冒出薄薄的汗水。

施語遞給他一瓶水,“累嗎?”

陸行止笑着搖頭,自然的接過來,擰開了瓶蓋,仰頭喝了兩口。

突出的喉結上下滾了滾。

“我的呢?”遲冶走過來,看向施語。

施語下巴朝着放水的地方,“自己拿去。”

遲冶哼了哼,一屁.股在施語另一邊坐下,“能不能有點同情心,我都快累死了。”

“同情心這個東西,我沒有。”

“那為什麽他有?”遲冶指着陸行止,滿臉的憤懑。

他本來線條硬朗,不笑時頗為的冷峻,現在更是毫不客氣,像是要揍人。

那當然不一樣。

施語幾乎一秒有了答案,她現在的心理怎麽說,在她看來,陸行止廢物程度,就差被列為一級保護崽子了。

如果自己不護着,那他遲早被人吃的骨頭不剩。

尤其是遲冶這種四肢發達暴躁狂。

施語懶得搭理他。

遲冶也只能幹瞪眼,自己去拿了瓶水過來,一口氣喝掉了半瓶。

還是不解氣。

他豁然起身,對着陸行止道:“是男人就繼續幹。”

“好。”

陸行止放下水,起身。

遲冶一扭頭,看見了施語,問:“你跟着我們幹什麽?”

“做事。”施語簡單的回了兩個字。

陸行止看着施語輕笑了聲,“你忙了這麽久,該休息一會。”

“我還成。”施語搖頭。

這一前一後的語氣,是完全不同。

遲冶整個人暴躁,做起事來仿佛跟陸行止比一樣,什麽都要超過他。

陸行止不緊不慢拿過施語的東西,捏着她的肩,讓她往後站。

自己則扯着床單,晾在了晾衣繩上。

相比之下,遲冶整個人像是要講單薄的床單給扯爛般,用了十分的力氣。

施語看的頭疼。

還是季阿姨看不過去了叫住遲冶,“你在這樣,就不只是曬了,可能要縫了。”

遲冶:“……”

一扭頭,陸行止跟施語搭配無間。

陸行止比施語要高出一個頭來,同樣顏色的T恤,同樣幹淨的長相,養眼的礙眼。

遲冶十分不爽的走過來,對着陸行止,毫不客氣,“走,你跟我去拖地。”

語氣生硬,且脾氣還不小。

施語聽的皺眉,“你能不能別欺負他?”

“我欺負他?”遲冶一噎,這女人還是真不知道陸行止的真面目啊。

但他說出來也沒人信啊,遲冶快被氣死了。

……

老人出來曬起了太陽。

因為養老院老人不少,護工有限,很難保證每個老人被照顧的很好。

但畢竟他們也只是一天的志願者,做不了多少。

季阿姨會理發,便為有需要的老人剪頭發,而他們不會的,為老人修剪指甲。

老人的指甲跟年輕時不一樣,有的很硬,有的則是蜷縮進了肉裏,修剪起來很費力氣。

陸行止跟施語都是負責剪指甲的。

兩個人面前的一個老爺爺一個老奶奶。

奶奶有點難為情的将手指伸開,看着施語笑,“小姑娘,麻煩你了。”

“不麻煩的。”施語沖着奶奶笑了笑。

老爺爺眼廓深邃,渾濁的目光盯着陸行止,笑,“我也有跟你一樣大的孫子。”

陸行止本神情專注,聞聲擡頭,彎唇笑了下。

“我孫子念了個很好的大學,叫什麽,叫什麽大的,很有名的。”爺爺幹啞的笑了聲,“那天來看我,說是要結婚了。”

“我看了照片,挺漂亮一姑娘。孫子說可惜對方父母不大樂意。是嘛,又沒房子,怎麽瞧得上。”

“我一想,這可不行,還是将老房子賣掉了,才攢了套首付。”

陸行止動作頓了下,幾乎是不可避免想到了另一個人。

但也只是一瞬,随即神色正常,繼續修剪着指甲。

爺爺又道:“唉,我孫子忙的很,有段日子沒看見他來了。”

那聲嘆息,似乎從骨子裏發出來的。

陸行止将十指的指甲修剪好,又磨掉了邊緣的粗粝。

爺爺看了眼,誇贊,“剪得真好。”

陸行止柔軟的笑了下,看着老人的那雙眼睛,“您也讓我想起一個很好很好的老人。”

“那他肯定也很想你。”爺爺咧嘴一笑。

陸行止笑而不語。

可能吧。

但故去的人,他聽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小變态也是很招人喜歡的~小聲哔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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