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野蘑菇與關雎

第三年夏,清風亭畔的蓮池裏荷葉田田,紅蓮白荷微風中搖曳生姿。

“師父,這太清劍法徒兒已經學完了,那師父以後還會再教徒兒麽?”第一年,我學的入門式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太清劍法,待我口訣熟知,基本功紮實後,師父才從第二年夏教我真正的太清劍法,一月一式,一年後的今日我學完最後一式。

師父一襲藍衣在這夏日中顯得無比清涼,風過揚起他飄逸至極的衣擺,送來師父含笑的話語,“傻丫頭,師父就你一個徒兒,不教你還能教誰。”

我吐吐舌頭,收起劍,讨好的挽住了師父的手臂,“嘿嘿,這不是怕師父不要徒兒了麽。”

師父俊逸秀美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比蓮池中白荷還要脫俗出塵,“就你那撒潑耍賴的勁兒,誰敢不要你呀。”

我再嘿嘿兩聲,這點我絕對認同!而且絕對會保持到底!

挽着師父走過清風亭,緩步走回清心閣,又蹭了壺日照雪青後,才去蘭築開門通風透氣。

五師公這厮真真一個潇灑了得,這一年來時不時下山幾個月,每次出門前總會來我淸思苑,睨着一雙鳳眼叫我照顧這照顧那雲雲,那清雅絕倫到極致的一張臉,再配上那欠揍至極的語氣,我是真真不想答應他照顧這照顧那的,可每次他總會操起手來,頗像是威脅的道,“小清音可知,在太清門,不聽長輩之言可是忤逆之罪,忤逆以下犯上之人....”

每每到這,我就立馬腆着臉,笑得極度狗腿,“五師公您老人家就放心去吧,清音絕不辜負您老人家的囑托信任之情。”

夏日悶熱,竹屋暴曬之後地熱濕氣若不及時散去,屋裏東西很會發黴。蘭草吐芳,綠水汪汪,我趴在蘭築軒窗上,看着翠竹,倒也覺得安然無比。

竹林裏中漸漸出現一個人影,白底深紫紋劍服修身挺拔,健步疾來。

“師妹。”清袂師兄遠遠的跟我揮手打着招呼,提着食盒踏上木橋,兩三步跨進蘭築。

“師兄不用給我送飯的呀,我自己去清品居就是了呀。”說是這麽說着,我還是接過食盒來,擺放在桌子上,拿起筷子遞給清袂師兄一雙。

“謝謝師妹!”清袂師兄笑彎了眼,接過筷子,開始給我夾菜。

我笑呵呵的接過,咬了一口野蘑菇,贊嘆道,“胡大姐這廚藝簡直絕了!”不但能每天變着花樣給整個太清門做飯,還能把最普通的食材做出絕佳的風味來。

清袂師兄咳了一聲,或許是嗆到了,臉有些微微發紅,道,“這蘑菇是今日在山裏采摘的,趁着新鮮,我讓胡大姐教着烹制的。”

我點點頭,豎起大拇指道,“清袂師兄的廚藝完全沒話說!”

正要吃着,突然想到什麽,我頓住筷子,問道,“師兄,這野蘑菇還有麽?”

清袂師兄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搖搖頭,“就這麽一碗,所以才偷偷捎來給你師妹你。”

我二話不說立馬端起那碗蘑菇,一手還抄着筷子,飛奔出了蘭築。

“師妹,你這是..."清袂師兄的叫喊聲自身後傳來。

我頭也不回的回到,“師父素來最愛野蘑菇了,有好東西徒兒怎麽能偷着吃呢,得去孝敬師父,多謝清袂師兄啦!”

端着碗抄着筷子趕到清心閣,師父正好在慢條斯理的吃着午飯,入門三年,師父現在對什麽樣的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鎮定自若的放下碗來,朝我招招手,“丫頭,過來一起吃吧。”

我放下蘑菇,笑着接過師父遞過來的飯碗,夾了一朵鮮嫩的蘑菇,“師父你嘗嘗,清袂師兄今日在林子裏采摘的,味道可好了。”

師父點點頭,扶着袖子又給我夾了一塊嫩玉豆腐。

跟師父吃飯,總能吃個肚皮滾圓,我拍拍肚子,收拾好碗筷,讓人撤了下去,在茶葉罐裏搗鼓了一陣,又泡了壺日照雪青。

“師父,喝茶。”

師父非常無奈,接過去,道,“你吶,飯過不能即刻吃茶,下次至少半個時辰後再喝。”

我咬着杯子,點點頭,只要還有茶喝,師父說啥就是啥,茶香繞齒,我讨好的湊近師父問道,“師父,那野蘑菇味道如何呀?可是清袂師兄親手做的哦。”

師父喝茶的手一頓,如水般澄澈的眸子看向我,許久後才十分無奈的說道,“丫頭今年也十六了吧。”

我點點頭,“對呀,師父今年是要送我生辰禮物麽?”我心想,師父真是對我越來越好了,正盤算這師父會送我啥,只見師父放下茶杯來,目不轉睛正色的看着我。

師父搖搖頭,道,“丫頭,可有讀過詩經?”

雖然不知道師父說這個做什麽,我還是誠實的點點頭,“讀過呀。”想師父莫不是要考我才學如何?不然的話實在猜不透這無緣無故的問我詩經是要幹嘛。

“那丫頭來背背詩經第一篇。”

果真如我猜想,師父是要考我吶,我成竹在胸的放下杯子來,搖頭晃腦脫口既出,“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師父颔首,又道,“丫頭今年十六了。”

我嘴角抽抽,擡手在自己額頭摸了一把,沒有發燒呀,又探手在師父額頭試了試,體溫也是正常。那為何師父今日如此..如此怪異?

我早說過,對于說話這門藝術的悟性,我是有待提高的,我眨巴着眼睛求知欲滿滿的看着師父,問道,“師父,你是覺得徒兒十六歲了就有何不同了嗎?”

師父破天荒頭一遭有些犯難的揉了揉打成結的眉心,許久之後又道,“丫頭已到及笄之年。”

我恍然大悟,師父繞了這麽大個圈子就想表達這麽個意思呀!我道,“是呀,可師父,徒兒到及笄之年又如何?這跟關雎又何關,跟野蘑菇又何幹?”

師父長長的嘆了口氣,索性撐着額頭,閉目養神。

修剪好山茶花枝,踏着月牙湖水,我飛身落在蘭築門前。

這屋子空置了一年多了,五師公那厮也就去年除夕回來吃了個年飯,連屋子都沒回一下,就摸黑匆匆下了山,很難得的,他老人家竟然沒有忘了我的壓歲錢!就沖這厮那一塊羊脂白玉做的壓歲錢,這屋子,我還得給他拾掇拾掇着。

清掃打理了微微的積灰,午飯後,我又趴在窗邊欣賞着幾年來都不曾看夠的景致,我那淸思閣雖好,卻遠遠不及這蘭築,僅僅這彎彎的月牙湖就遠遠勝過我門前的那一圓池塘,我門前的池塘吶,圓得我都懷疑是不是十五的月亮砸下來造成的,圓得太不像話了。

秋夜微涼,秋陽卻絲毫不遜色于炙熱的夏日,我搬來那許久沒人用的竹椅,對窗放好,索性躺着看起風景來。

午飯又在師父那多吃了兩碗,躺着躺着就犯起困來,閑來也無事,索性小睡上一會兒,估計這兩天閑得有點慌,午睡片刻竟也做起夢來。

夢中又回到那年冬天摘星崖,一柄竹骨傘,墨梅朵朵,五師公那厮白衣黑發迎風而立,如絮大雪中,遠遠看着他的背影,我竟覺得如此孤獨。

我站得遠遠的,揶揄道,“春思也能思出悲涼之感來,天上地下,唯五師公您老人家能如此與衆不同。”

五師公那厮修身長立,明明在我前面很遠,聲音卻在我耳邊響起,“秋睡也能睡出春思來,天上地下,唯小清音丫頭片子能如此空前絕後。”

反正他也看不見,我張牙舞爪的在他背後揮揮拳頭,沒想到這一揮卻實實在在的打到個東西,我驚醒,面前一張放大的卻又熟悉不已的臉,清雅絕倫,豐神月輝,我吓得身子一歪,連人帶椅摔了個結結實實。

五師公那厮雙手環胸,一雙愈發深邃的鳳眼帶着一如既往調笑般的笑意,居高臨下的看着我。

我幹巴巴的笑兩聲,扶好椅子,慢慢爬起來,狗腿的打招呼,“五師公,許久不見,您老人家身體可還安好?”

“小清音如此挂念,你師公我自然是好得很。”說罷轉身坐在了我剛扶好的椅子上,接着道,“小清音乖,給師公沏壺茶來。”

我道了是,包着上嘴皮子去清品居拎了一壺剛燒開的山泉水,熟稔的泡好茶,轉身卻見五師公那厮竟然睡着了,我湊近了些,只見他好看的眉心微凝着,一臉倦容畢露無遺。

難得他有這樣的表情,我索性搬了個凳子坐過來,一邊喝茶,一邊笑着欣賞他不是很安詳的睡顏,時辰卻溜得飛快,不覺日頭西斜,一壺茶盡數灌入我肚子,五師公睜開眼,眉頭一展,難得他剛睡醒就能清明如此,開口便問,“茶呢?”

我幹巴巴的笑笑,撒開蹄子就再去清品居又提了一壺山泉水,泡好立馬彎身高舉雙手恭敬的呈了過來,“五師公,您的茶,請。”

五師公随手接過,淺酌了一口,遞回我手中,站起身來,一身裁剪完美,做工精良的月白雲紋修身勁裝,愣是看得我傻了眼。

似乎五師公這一趟下山,又好看上了一個新的高度!

“小清音,是不是覺得大半年不見,你師公我又魅力倍增了啊?”

我點點頭,爾後又急忙否認的搖頭,忒!這臭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誇自己的!我看你這臉皮兒的的厚度才是倍增了呢!這話我也只能能心裏說說,借我十個膽也不敢說出來,忙轉移話t題道,“我看五師公您老人家這身袍子可不是一般繡房可以做出來的呀,老實說,五師公您家是不是非常有錢吶?”這袍子的面料加繡工怎麽說也得幾十輛銀子才能搞定,且還是親情加友情價!

五師公難得的贊許了我,“小清音,你總算有點可取之處,眼光不錯。”

我嘿嘿直笑,這話怎麽聽着都不像是在誇獎我。

眼見月牙湖臨夜又開始仙霧缭繞,我踱到窗邊關起窗子,還沒回身,就聽到熟悉不已的叫喚聲自竹林那頭傳來,“師妹!”

我呵呵的笑,打開窗果然看見清袂師兄并着其他幾個清字輩兒的師兄各提着食盒笑眯眯的朝蘭築走來。這兩年也不知怎麽的,只要我一個不留神沒有準時出現在飯點出現在清品居,總會有好幾個師兄提着食盒來蘭築找我。我想了很久,最後也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師父許是特別關照過了,因此,每當他們送來飯菜,我都全部接收,還接收得非常心安理得,師父的關心嘛!

而此情此景此時此刻,我卻心安理得不起來,要是被五師公這厮知道我經常在他清幽雅致的屋子裏吃飯,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以以下犯上之罪,将我治了。

我半個身子探出窗外,指了指屋子裏,使勁給各位師兄打眼色。

果然,師兄們一個個都心領神會,皆都了然的點點頭,蜂擁一般,奔進屋裏。

我心裏哀呼一聲,師兄們全都誤會了!還沒轉身,我就知道身後的情景別提有多美好!簡直美得不忍直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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