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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環境下長大的人看到這種東西會這麽淡定嗎？”

對面坐着的“人”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動作就被出現在身後的沈漠揮散，像是一堆彩色的沙子遇上了大風，那東西化成了無數的小顆粒，像一個方向散開，落地消失。

普通人看到這種東西當然不會這麽淡定，只是夏钰明這段時間看多了，也就沒那麽害怕了而已。

不過即便是見多了，有的時候還是适應不了，比如現在，夏钰明被之前空氣中的臭味弄得反胃，豆漿在手裏轉了幾圈又被放到了桌子上，喝不下去了。

“這也是幻境？”夏钰明随口一問。

“是幻境，從剛剛你聽到敲門聲開始，就已經中了術了。不過這次，他好像沒上殺招。”

“也不知道是想幹嘛，一直這樣，難不成是想要吓我吓着玩兒？”一早上就遇上這種事情，夏钰明的心情不太好，嘲諷地說。

他實在想不通，對方到底是要幹什麽，閑的沒事幹嗎？

不過夏钰明倒是不在意自己的不理解，反正想通了他也拿對方沒辦法。

“也不是，很多人，在經歷了過多的幻境以後會漸漸開始分不清幻覺與真實的界限，最後崩潰。”

這是存着把他逼瘋的主意？就這樣？

“怎麽可能，人不是那麽脆弱的東西。”夏钰明覺得荒謬。

沈漠對此并不認同，堅持認為人類十分脆弱，是夏钰明太過淡定了。

夏钰明則對沈漠的認知感到好笑。

“其實呢，這次的施法者，幻術水平不低，否則像你這樣的心智，不會這麽輕易入幻境。像這種級別的幻術師，要是下心血去對付一般人，他們八成是受不了的。”

“這話聽着像是在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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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誇你。”

夏钰明很少得到誇獎，一時間有些尴尬，便把碗往前面一推，轉移話題道，“這次我聞到的味道太惡心了，實在倒胃口。”

“你不吃了嗎？”

“吃不下了。”

沈漠伸手一指，夏钰明胸中那股不上不下的惡心感瞬間消散了。

“現在，怎麽樣了？”沈漠挑挑眉，“我買的東西，你要好好吃完。”

夏钰明端起碗，把豆漿一口喝完了，“走吧。”

“好。”

天氣轉暖，外面雖還有料峭寒意但已經不會凍的人發抖了。

尤其是今天，空氣質量雖不怎麽好，有霧霾，但終歸是有太陽的。陽光一照，氣溫便比之前夏钰明想象的要熱了。

也正因如此，他不許站在一邊的沈漠像以前一樣靠過來了，因為實在是有些熱，脫了圍巾也無濟于事。

尤其是上車以後，他們學校不在鬧市區，可工作日早晨的公交車從來都是不空的，不怎麽通風的車廂加上擁擠的人群，讓整個空間更加的悶熱了。

兩人上車以後找了個離門近的扶手挨着站着。

或許是夏钰明的不許靠近，沈漠像是一只沒有讨到小魚幹的大貓，板着那張漂亮好看的臉，閉目養神，一副不想和夏钰明講話的樣子。

車上擁擠無聊，一旁的沈漠又不理他，夏钰明便掏出手機給自己找了點事打發打發時光。

在離學校還剩下兩站的時候，夏钰明收到了朱波發來的短信，說是自己今天回校，下午會到夏钰明他們寝室看情況。

夏钰明回了一個謝謝以後，把手機放進口袋，沒打算跟沈漠說。

但沈漠不知什麽時候醒了，兩人站的近，屏幕裏的對話被眼尖的他看到了一點內容。

“你向朱波求救了？”

“是。”

“這是好事，朱波來了，你也就很快可以擺脫這些讨人厭的幻境了。”

“什麽意思？”

“那小子看着大大咧咧，但不蠢，你這兩次三番的出事，上次還涉及到了同門相殘，這次，肯定會好好探查一番你的室友。到時候就可以把背後之人揪出來，你就自由了。”

話說到這裏，公交車的報站聲響起，人流湧動。

沈漠借着流動的人潮，走到了夏钰明後面将他環住，“你當時要是不發消息給朱波，讓他救人，現在可就沒這麽輕松了。”

夏钰明沒有掙開沈漠，“那我還真是走了狗屎運。”

“不，這不是好運，是你自己救了自己。其實你可以向我求救。”

“你不是說，想要刺探一下那個成魔的邊家人到底要做什麽于是讓我配合嗎？更何況，你不是一直在救我嗎？我也不求更多了，就這樣就好，再求下去，未免太厚臉皮。”

“不向我求救，就向朱波求救嗎？”沈漠陰陽怪氣地說道。

“上次事情結束以後，我有給他打過錢。我們是公平交易，我不欠他的。”

半饷，沈漠才用一種古怪的語調說，“你居然給他錢……阿钰，你真是，真是……”

沈漠真是了好幾個都沒在說出來，夏钰明理所當然地接上話，“你來我往，人家不欠我的，沒必要要義務勞動來救我，給錢，不是很正常嗎？”

夏钰明感到沈漠輕微一抖，然後後腦勺一重，像是有什麽東西抵了上來。

夏钰明被沈漠的動作弄得愣住了，腦袋一錯想要回頭看看，卻不想，一回過頭就撞上了沈漠帶着笑意的眼睛。

沈漠不常笑，終年是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哪怕最近變化很大，也沒見過對方做出過多少類似的表情過。

能這副樣子，想來剛才的氣應該已經消了。

初見沈漠的時候，夏钰明只覺得這雙眼睛好看卻又幽深帶着冷意，如今對上，這眼睛還是好看，可裏面卻是一片幹淨笑意，像是被微風吹皺的清澈湖面。

這人的變化真大，夏钰明感慨道。

想到了初見便又忍不住想到了以前的生活，不過短短幾個月，于他而言，倒如滄海桑田，一切恍如隔世。

車門關上，少了一批人，又多了一群人。

夏钰明恍惚地掃視了一眼周圍，車上沒有人交談，所有乘客全是冷漠而疲憊的神色，奔赴新的一天的開始。

車開出十幾米遠以後，沈漠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在夏钰明耳邊輕輕說，“你很好，阿钰，你很好。”

夏钰明張了張嘴最後又沉默的閉上。

他不好。

肩膀一重，懶得要死的魔已經把頭靠在了夏钰明的身上。

夏钰明伸手幾次想把沈漠趕下去，沈漠硬是粘着他不動，最後只得放棄，長嘆一聲問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我早就想問了，為什麽要叫我阿钰？明明別人都不這麽叫我。”

“大概是因為，別人都不這麽叫你吧。”沈漠靠着夏钰明，氣息噴吐間染紅了對方的耳根，“我這麽叫你了，就變成了這世上唯一會這麽叫你的人了，這樣，我就是你衆多唯一中的一個了。”

沈漠這樣子讓夏钰明想到了撒尿圈地盤的動物，他稍微躲了一下，大概是換季的緣故，鼻子有些酸澀不舒服，揉揉鼻子說，“你明明不是人。”

沈漠如同沒有聽出來夏钰明說的意思，接着他的話說，“是啊，我明明不是一個人。那就……”

沈漠頓了頓，夏钰明趁着這個空隙插嘴，堵住沈漠接下去的話說，“你已經夠特殊了，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沈漠。”

“可我明明不是人啊。”

公交車穩定地向前行駛，寬闊的道路低矮的樹木都在不斷往後退，沈漠看着夏钰明，那張向來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帶着微笑，眼睛彎彎的，神色溫柔。

“是啊，你不是人類。”夏钰明在這神色裏怔愣了兩秒，旋即轉頭躲開對方的目光，把沈漠的話重複了一遍。

—只有我們才會毫無保留的對你無私奉獻—

—我們問心無愧，更何況我們生你養你這麽多年—

今天的天氣不怎麽好，有霧霾，所以哪怕有陽光照下，世界依舊籠在一片朦胧的灰色裏。

夏钰明不知怎麽的，有點難過。

沈漠待他溫柔，說他很好，于是他便有點難過。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

他不好，他一點也不好。

到了學校，下了車，夏钰明将自己軟弱的莫名其妙的情緒壓下去。

等會兒朱波來了，把幻境的問題解決掉，他便可以再安生一陣子了。

今天應該是個好日子，他要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