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沈漠把早飯端出去的時候，夏钰明正坐在桌子前發呆，臉上是還未散去的睡意，眼神也還帶着懵懂，聽到廚房的動靜臉上的精神氣一聚，轉過頭來就是一個笑。

那笑意看着溫柔，彎着的眼睛裏卻是一片漠然。

自從那天梵西把所有的真相揭開以後，兩人的關系就變得暧昧了。

沈漠當然知道，這暧昧不是真暧昧，他清楚夏钰明的心思與算計，于是莫名覺得心有不忍，便索性陪着一起演戲。

相處了這麽多日子，沈漠不是不明白夏钰明的性子。

自己大概确實是合這人胃口的，只是如果沒有發生這一系列的事情，夏钰明肯定不會和自己在一起。至少現階段，比起向往和人一起生活戀愛，夏钰明更加喜歡一個人。

在別人都渴望陪伴的時候，這個人是享受孤獨的。

夏钰明骨子裏透着的是克制與理性的而不是感性與多情。這人知道自己最終想要達成一個什麽目的，精确地計算為了達成這個目的，自己要做怎麽樣的努力，要割舍什麽樣的東西。

畢竟生長在那樣的家庭裏，夏钰明和夏家父母的世界觀其實挺像的，但又和他們那種精致的幾乎刻薄的利己主義不一樣，大約是年輕，還是帶有一些天真而固執的脆弱與敏感。

正是因為這樣，夏钰明顯得那樣矛盾而複雜。

沈漠愛極了這種調調，看着眼前擺出一張笑臉的夏钰明總想到了挂在懸崖邊的人。明明已經疲憊不堪心生動搖，但還是緊緊抓着那一根不知什麽時候會斷掉的藤條，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掉下去粉身碎骨，又渴望那一刻早點來臨。

多矛盾，多有趣。

把早飯放在桌子上，沈漠拉了張凳子坐在夏钰明邊上說，“我看着你吃。”

複雜而矛盾的人類并不相信自己會護着他，為了活命而不得不說出，其實他們兩個是相互喜歡的，這樣荒唐的謊言，還企圖迷惑一只沒有談過戀愛的魔。

這人怎麽可以這麽有趣這麽可愛。

沈漠看着夏钰明只覺得滿心歡喜，那些喜愛與溫柔幾乎不用裝都自然地從眼裏流出來。等夏钰明最後吃完往外面走的時候，因着心裏的喜歡還自發地跑上去把人類按在了牆上吻了上去。

Advertisement

人類是不會安心的，那就給一點安心，不如再把戲做的真一點。

夏钰明溫順地張開了嘴，手攀上了沈漠的肩。

一吻完畢，沈漠退開，看着氣息不穩的夏钰明，那雙大眼睛圓圓的，神思清明沒有半點模糊，漂亮極了。

沈漠心裏一軟，伸出手，将手指點在了眼前那人紅潤的嘴唇上。

夏钰明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張嘴，将手指含入嘴中。

從那天到現在，也快三個月了吧。

沈漠一直覺得夏钰明說出，所以沈漠，你還說，你不喜歡我嗎，這樣一句話以後，至少會要勾引自己，或是做出一些類似的努力。

可這人好像篤定了自己沒什麽魅力，嘴上說着喜歡，暧昧地相處着，就是沒什麽勾引。

今天是夏钰明做的最多的一次了。

沈漠感受着指腹被柔軟的觸感輕輕滑過，忽然手伸進了對方的衣物之中，将人圈在懷裏又是一個熱吻。

再次放開夏钰明時，對方的眼中已染上了欲望的色彩，衣服也被扯下了不少。

沈漠看着這樣的夏钰明，便起了一股子欲念，這欲念剛起還來不及多想，他就看到夏钰明喘着氣，面上有一瞬的狼狽，可很快又調整好表情。

沈漠将這一切盡收眼底，那本來湧動着的喜愛瞬間都冷卻成了難受，他感到自己心裏有一塊地方塌陷下去。

他放開懷裏的人，喉嚨裏多了股幹澀感，幫着夏钰明整理了一下穿着，說，“抱歉，我做的過火了。”

夏钰明愣了愣，也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地看着沈漠說，“沒有，你可以繼續。”

沈漠退開一步，又忍不住上前一步，想在對方額頭上輕輕親了一口卻終究沒有做。

他胸口堵着，悶得慌，聲音從喉嚨裏發出來的時候音色有些幹，語氣卻十分輕柔甚至還帶着點小心翼翼，“快去上學吧。”

夏钰明搖搖頭，面上冷靜地指了指鼓起的下面說，“我要去廁所。”

沈漠嗯了一聲轉身去收拾東西去了廚房，自來水從水龍頭裏出來沖出一條晶瑩的水柱。

他看着那條不斷變動着又保持着柱形的水流，想他并沒有騙夏钰明，自己真的覺得夏钰明有趣，想要親近對方保護對方是真的，可對方不信，還要這樣折騰。

明明不願意的，明明只要相信，就可以活的輕松很多，何必呢。

何必要這麽委屈自己……又何必要讓他那麽心疼呢？

沈漠想着，摸了摸自己的胸腔。

他好久沒那麽難受過了。

可如果夏钰明不是這樣的人，自己又還會覺得他有趣嗎？

大約不會吧。

真是個無解的循環。

沈漠自嘲地搖搖頭。

他一直覺得自己強大無比，所以無所缺無所懼，沒想到不是無畏，只是沒碰上他想要的他畏懼的而已。

曾經亦師亦父的老和尚也好，曾經互為摯友的邊銘也罷，還有現在眼前這個矛盾的夏钰明。

這個靈魂，哪怕是轉世成了全然不同的人，也總能叫自己那樣難過，那樣歡喜。

洗完碗，夏钰明那邊也差不多完事了，出來的時候依舊穿的整整齊齊面上還帶着一貫帶着的笑。

“我走了。”

“嗯。”

門剛被打開，沈漠又想起了什麽，把門推上，抱住夏钰明。

他感受着夏钰明身體一瞬間的僵硬，還有那一瞬以後努力的放松，心裏越發難受。

“我……”

沈漠想說我會保護你的，話到嘴邊拐了彎變成了，“我送你個護身符。”

說直白了，對方未必會信。

“什麽護身符？”

他放開夏钰明，将一個吊墜挂在對方的脖子上，那吊墜一挂上去就沒了蹤影。

夏钰明愣了愣，眼裏閃過什麽東西，然後笑着說，“謝謝。”

沈漠沒說話，沉默地看着他走出去以後，十分茫然地捂着自己的胸口蹲了下去。

他并不喜歡夏钰明，他見過愛情，那該是生死相許心意相通的，他見過的。

可如果這不是愛情，為什麽，那為什麽，他現在會這麽這麽難過？

這又算是什麽呢？

“夏钰明。”

沈漠低低地叫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說，“你能不能對自己好一點。”

“不要叫我難過。”

你不抱怨不心疼自己，我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