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社會是殘酷的—
—你不聰明沒有天賦,所以要懂得笨鳥先飛—
危機感。
夏钰明從小就很有危機感,他常常覺得生活就像是走鋼絲,緊繃着一口氣,有絲毫松懈就會摔下去。
人要不斷地努力,随時做好最壞的打算,努力進取,為可能會遇上的各種危機做好盡可能的準備。
出于這樣的信念,他活的壓抑而克己。
別人在耽于玩樂時,他在努力用功,夏钰明從不覺得不甘也不覺得快樂,人要獲得什麽就要放棄什麽,這很公平。
生活如平靜的海面,風平浪靜的同時又波濤暗湧,他的人生本是這樣的,他的人生本該是這樣的。
人本就該這樣活着,照着既定的軌道做着該做的事情,才能盡可能大的規避風險,除此之外不該想太多,不該要太多。
這才是最明智的活法。
直到沈漠出現,腳下那搖晃着的鋼絲盡數斷裂,過去的努力全化為泡影,夏钰明這才發現,原來除了努力以外,他什麽都沒有。
他活的那樣乏味壓抑與空虛。
他的精神世界一片虛無,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在掙紮。
更可怕的是,他并不愛這樣的掙紮,卻無法用這樣掙紮着活着以外的方式活着。
那一刻,夏钰明看清楚了那被自己刻意忽略的自己生活本來的面貌,那并不是什麽美好的東西。
于是他曾一度接住了沈漠抛出的虛假的橄榄枝,假裝一切都好地重複以前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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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這樣,他便不知道該怎麽活了,因為不這樣,他便真的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可假的終究是假的,在一切假象被打破以後,他又撒了個荒謬無比的彌天大謊。
大約是他運氣太好,沈漠居然信了這謊言。
夏钰明知道沈漠很快就會從這自己這慌亂的謊言中分辨出自己的真心,卻還是忍不住認真地應對,扮成情侶的樣子,真真假假地親昵着。
畢竟這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
這戲他做的認真投入,居然從中品出一絲前所未有的快感來,尤其是看着沈漠那雙漂亮勾人的眼裏含着的溫柔時,夏钰明都會産生假戲真做的錯覺。
當然,這些錯覺往往只存于瞬間,那一瞬過後,他便會想起這一切都是虛假的,于是狼狽不堪。
就如剛才那樣,他甚至都硬了,這是他們第一次做到這種程度。
走出小區門口的時候,夏钰明收到了朱波發來的信息,說是他舅舅的審判日期又推後了,囑咐夏钰明一定要來作證。
夏钰明回了一個好字,剛要把手機放進去就感到手機一震,又進來了一條信息。
發信息來的人備注名開頭是個邊字,夏钰明愣了愣,好久才記起這是他的一個遠房表妹。
這個時候還有邊家的人聯系他也是稀奇。
夏钰明好奇地把消息點開,裏面是一大段的文字,他掃了幾眼拉到底,果然最後一句話寫着,人不該茍且偷生,你死了,比你活着有價值。
那個女孩說的沒錯。
有時候夏钰明會覺得自己懦弱虛僞又醜陋,只因無法擺脫懼怕死亡的天性,便日複一日做着無用的掙紮,哪怕意識到自己并不熱愛生活,哪怕明白自己的死或許真的對誰都好,他卻還是無法如他們所願。
他了解并讨厭這樣的自己,卻不想也無法改變。
他做不到就這樣放棄自己的生命。
夏钰明對着那句話停頓幾秒,毫不動搖地退出聊天界面,剛要把手機放進口袋,沈漠又發來一條信息,說是他的書拿錯了。
頭頂烈日照下,熱浪一陣一陣撲的讓人窒息,夏钰明往挪到一旁的陰影裏,拉開書包拉鏈檢查是不是真的帶錯書了。
拉鏈扣快速地劃過拉鏈齒發出嘩啦一聲輕響,随着這一聲響,還有什麽細微的一聲吱聲響起,卻被拉鏈的聲音蓋了過去。
夏钰明自從遇上這些怪事以後一直都神經緊張,乍然聽到這麽一聲響,驚了一跳,左右看看沒什麽,再轉回頭,便看到保安亭邊上有個男人打了一把黑色的傘穿着一身灰色的運動衫站在那裏。
那個人長得并不是十分出衆,但嘴角帶着盈盈笑意,看起來溫和儒雅,看見夏钰明看向自己便把傘往後靠了靠笑着說,“你想活嗎?”
這話一出口夏钰明臉色就變了。
一個正常人顯然不會這麽說話。
男人彎着一雙眼睛看着夏钰明不說話,過了幾秒鐘轉身朝後面說,“我這就來。”
夏钰明朝着他說話的那個方向看過去,只見門口不知什麽時候停了一輛黑色的邁巴赫。男人轉過頭彎着一雙眼睛對夏钰明說,“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說完朝那輛邁巴赫走過去。
夏钰明不敢背對那個男人,只好貼着牆站在陰影裏看着那個男人上車。看車門的一瞬間,他看見了那輛車後座男人的側臉。
那是一張略帶點肥胖的圓臉,眼睛小小的,長相很普通,看上去卻很眼熟。
夏钰明沒管那麽多,等到男人離去了以後就往家裏跑去。
他連電梯也不敢坐,大熱天的背着書包一口氣上了十七樓,回到家以後大汗淋漓,直接累得癱在了沙發上。
在沙發上緩了大約有五六分鐘才回過勁兒來,坐起來環顧一周竟然沒看到沈漠出來,屋子裏空蕩蕩的,像是沒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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