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再見

一念不生，米哆回房間以後還是有些後怕。

周紹剛才的表情實在太有距離感了，就像......她從來都沒有認識過這個人。

米哆從櫃子裏拿出項鏈和戒指，寶貝地戴上，然後站到鏡子前美滋滋的欣賞。

那時候，喬兮和柯沐死的突然，她憤怒地把戒指還給了蘇夏，本意為再也找不回來，沒想到現在竟然還能戴在她手上。

米哆定定的看着戒指，越看越覺得好看，看着看着，視線開始模糊，頭腦發沉，“砰”一聲倒在了地上。

守在門外的柯嘉然聽見聲音後推開門，把米哆抱上了床。

“睡吧，睡醒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怎麽樣？”柯嘉然從米哆房間出來，靠在對面牆上的周紹小聲問。

柯嘉然回頭看了眼，輕聲說：“沒問題。”

“嗯，看好時間。”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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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晚上十一點，一念不生正常營業，原本該亮着一盞燈的二樓客廳今天一片漆黑。

柯嘉然坐在客廳，腿上躺着昏睡米哆。

周紹房間，一個身形纖瘦的女人站在窗口，神色平靜。

“抱歉。”女人說：“說過不要相互打擾的，是我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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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紹沒說話，沒有起伏的表情讓女人胸口隐隐作痛。

“這一走，以後就再沒有機會見面了。”女人說：“我怕時間久會想不來他的臉。”

女人平淡的聲音裏充斥着悲傷，讓周紹風平浪靜的情緒有了波瀾。

他走近幾步，站到她能看清的地方。

“謝謝。”周紹說。

女人輕笑，“說好不道謝的。”

“想好去哪裏了嗎？”女人問。

“很遠。”

“嗯，以後別回來了，這座城市容不下妖，就算他們再好也容不下。”

“好。”

好字之後再無交流。

黑暗裏的靜默沒有阻止時間的悄然流逝。

“時間快到了。”周紹提醒道。

女人身子一晃，平靜的臉上終于出現了裂痕。

她看着周紹，語氣裏帶着祈求，“能抱你一下嗎？”

周紹不語，除了喬兮和米哆，他沒有再抱過第三個女人，何況，這個女人對他另有所圖。

見周紹猶豫，女人解釋道，“只是抱一下，你不用多想，我不會把你當成賀歸遠，更不會把你當成周紹，你不用覺得對不起誰。”

周紹，“抱歉。”

“呵。”女人再次發笑，“你不用一直道歉，讓你變成他是我的決定，不要多想。”

“......”

“能抱你一下嗎？”女人重複。

這次周紹依舊沒說話。

他慢慢走到女人跟前，俯身輕輕環着她冰涼身體，“再見。”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讓女人的眼淚轟然決堤。

她回抱住周紹，緊的呼吸困難。

“再見。”

沒有期待的‘再見’結束了他們之間交流。

周紹快步走出房間，對客廳的柯嘉然說：“走！”

柯嘉然立刻抱起米哆往出走。

他們沒有下樓，而是走到了米哆數次進出的窗戶邊，那裏有人在接應。

幾分鐘後，一輛黑色的車子，繞着天原開了半圈，穩穩駛向繁華都市。

與此同時，天原二樓的燈開了。

十一點整。

十一點，米哆和周紹習慣的起床時間，吃過飯後，他們會下樓看書看一整晚。

不過，今天從房間裏走出來的不是米哆和周紹，而是，代替他們讓一念不生維持現狀的韓格和梁初。

韓格站在燈下，安靜地看着梁初從周紹房間走出來。

“你們認識？”韓格問。

梁初點點頭，又搖搖頭，“你不懂。”

韓格無意追問，看了眼腕表提醒道，“準備好了嗎？”

“好了。”

“不要擔心，有我們在不會讓你受傷的。”

梁初搖頭，“不用在意我，把夏夏交代的事完成就行。”

“可是你......”

“我沒事。”

梁初的固執讓韓格無言以對。

這個每天嘻嘻哈哈，除了做實驗沒有第二個愛好的女人什麽時候也會哭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很快時針和分針重合在了十二點。

韓格立刻繃緊神經，一邊護着梁初，一邊往樓梯口挪。

有細微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

韓格回頭，用眼神和梁初說：“跟緊我。”

梁初點頭，表情嚴肅。

突然，燈光熄滅，整個一念不生陷入黑暗。

一樓的客人受到驚吓，紛紛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往出跑，很快一念不生就只剩下韓格，梁初和那些不速之客。

黑暗給了他們很好的僞裝，梁初緊跟在韓格身後，順着樓梯慢慢往下走。

剛才細微的腳步聲已經随着客人的離開消失，此時，靜谧的空氣裏只能聽見韓格和梁初的呼吸。

腳下踩實，韓格透過一樓的玻璃門警惕的看出去，周圍一切如常。

韓格心生疑窦。

按照預期，楊錦色的人會在今晚出現在一念不生，把可能是妖的米哆帶回總局，而他們要做的就是提前換掉米哆，讓楊錦色撲空，從而讓袁輝對楊錦色的能力産生質疑，把她從一隊隊長的位置上拉下來，可是現在的情況明顯和預期的有出入。

就在韓格想不到問題出在哪裏的時候，耳邊突然出來輕微的嘀聲。

韓格的心迅速下沉，這個聲音他太敏感了。

“回樓上！”韓格顧不得會不會打草驚蛇，大聲喊道。

梁初也意識到了危險，在韓格出聲的瞬間立刻回身往上跑。

周紹說過，上了樓梯直接往右走會被一扇門擋住，那扇門之後有一條路連着天原。

韓格當機立斷，快跑兩部走到前面踹開門，拉着梁初跑了出去。

兩人剛跳上天原二樓的觀景臺時，一念不生傳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随之而來的就是鋪天蓋地的火光。

人生，車聲響成一片。

韓格和梁初心有餘悸，他們只要再慢一點就會被炸成肉沫。

“韓格，韓格，聽到回答！”蘇夏生硬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

韓格，“收到！老大，我和梁初沒事。”

蘇夏脫力的跌坐在椅子上，“馬上聯系其他人。”

“是！”

剛才那一聲爆炸，蘇夏聽得清楚，這是在預料之外的。

蘇夏想過楊錦色會為了殺死米哆用盡手段，可她萬萬沒想到楊錦色會這麽不管不顧。

“在鬧市區用□□，楊錦色你是真活夠了！”蘇夏咬牙。

如果不是知道一念不生周圍沒有店鋪，也沒有住宅區，蘇夏現在就能一槍崩了楊錦色。

“老大，沒人受傷。”韓格說。

蘇夏，“回。”

“是！”

不過十來分鐘，韓格和梁初還有其他人悉數返回警局，和平常出任務回來的情況沒有出入。

大家各自回到崗位工作，韓格和梁初則去了蘇夏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韓格立刻大罵，“楊錦色瘋了嗎？這裏常川人口最集中的地方，她竟然敢在這裏用□□，是嫌妖把這裏鬧的還不夠亂？！”

相較于韓格，梁初表現的很平靜。

她不緊不慢地走過去，靠在窗邊，聲音很輕。

“夏夏，他們安全走了。”

蘇夏感激的點點頭，“謝謝。”

“老大，為什麽要讓他們走？他們是什麽人？”韓格忍不住高聲問，今晚楊錦色的極端行為不得不讓他重新審視這件事的初衷。

楊錦色是警局的人，知道自己的責任是什麽，實在沒有必要為了一個不确定是不是妖的女人下這麽大的手筆。

蘇夏沉吟片刻，說出了真相，“周紹是歸遠哥，米哆是小也。”

韓格震驚。

“老大，你，你放走了妖？不對不對，他們不是死了嗎？！”

“他們都死，現在活着的是另一個人。”

這句話是梁初說的，她看着地面，視線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

“楚知也是妖，只要心不碎就能活過來，歸遠哥......他死了。”

“那現在活着的是誰？”

梁初嗓音發抖，“是真的周紹，我喜歡的人。”

“？！”

“他是個山村支教老師，就在我外婆生活的那座山裏，我從小就認識他，也一直喜歡他。

三年前，他被袁輝的人抓進了實驗室，他們用他做實驗，給他注射各種藥物，把他逼死以後丢了出來。

我那時候正好在山裏找藥材，才能把還沒有完全死去的他救回來。人救回來，精神卻徹底崩潰了。

我拼命做實驗，希望有一天能救回他，可是越努力失敗帶來的絕望感就越強烈，他受不了煎熬，自殺的傾向越來越嚴重，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記得我喜歡他。

歸遠哥和楚知也出事的那晚，他突然清醒過來跟我說‘梁初，如果喜歡我就不要再救我’，我接受不了，可也不忍心讓他繼續受折磨。

就是那時候，我遇見了背着楚知也逃走的歸遠哥，他的傷很嚴重，活不過天亮，再三權衡之下，我把歸遠哥的記憶提取出來放進了他腦子裏，這樣他們就都能活着，不管記憶裏喜歡的人是誰，至少都能在同一個人身體裏活着。”

梁初的話讓韓格從震驚裏久久不能平複，不僅僅是因為楚知也和賀歸遠都活着，還有她背後的故事。

明明是這麽漫長的一個故事，講出來卻只有短短幾分鐘，那忘記的過程呢？

恐怕一輩子都不會結束。

“老大。”韓格嚴肅的問，“你要把楊錦色拉下臺的本意到底是什麽？公事？還是私仇？”

蘇夏不假思索，“各占一半。”

韓格突然覺得蘇夏前所未有的陌生，“老大，你中毒太深了，我現在已經不知道該不該信你說的其他話了。”

蘇夏不着痕跡的嘆了口氣，“除了沒告訴你米哆和周紹的真實身份，其他話都是真的。韓格，我承認，對楊錦色我存了私仇，但是不可否認，她的确該死，一隊隊長，公然在辦公室殺死無辜，單單這一條就足夠她為自己的行為償命。”

“辦公室殺人？！”接二連三的刺激已經讓韓格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了。

“那天給你聽的錄音是剪切過的，完整的錄音裏面有楊錦色殺死一念不生員工的确鑿證據。”蘇夏拿出手機說。

聽過完整版的錄音，韓格心裏的石頭并沒有完全放下，他的腦子裏不斷回撥着楊錦色最後那句，“夏夏，有人罵她了，你會不會心疼呢？”

蘇夏何止是心疼，簡直快為她着魔了。

韓格自打進警局就一直跟着蘇夏，彼此之間非常熟悉，這會兒韓格表情稍微有點變化，蘇夏就能明白他在想什麽。

“韓格。”蘇夏站起來，語速極慢，“小也你見過，你覺得她壞嗎？”

韓格不知道怎麽回答。

楚知也一點都不壞，她愛笑，愛鬧，知道她的沒有人不喜歡她，可是，她怎麽就是妖？

“韓格，她殺過人嗎？”蘇夏步步緊逼。

韓格的表情有所動搖，但依舊沒有說話。

蘇夏嘆了口氣，低聲說：“奶奶的死，不是她的責任。”

韓格大吃一驚，“我們親眼看到，怎麽可能不是她的責任？”

“是我和歸遠哥設計的。”蘇夏看着韓格，不讓他錯過自己的任何一個眼神，“小也不能死，更不能被袁輝抓進實驗室，所以我們才利用奶奶設了那個局。”

蘇夏把完整的過去和韓格說了一遍，包括楊錦色後來的出賣，韓格心裏的那點動搖一下子就堅定了起來。

“老大，您放心，等實驗室的事情結束，常川就能恢複平靜，您和她肯定還有機會再見！”

蘇夏笑而不語，就算真能扛過這一劫，米哆也未必會原諒她的自以為是，那姑娘執拗起來神佛難擋。

“老大，那我們接下來怎麽做？”韓格問道。

蘇夏斂去笑意，正色道，“楊錦色鬧了這麽大一出，一隊隊長必定不能再做，韓格你是最合适的人選，我和邵峥會一起力薦你接替楊錦色，等你坐上這個位置，我需要你用楚知也幫我拖住袁輝。”

“用......楚知也拖住袁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