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不能

次日上午,江善和蘇夏站在梁初的實驗室門口說話。

“蘇姐姐,你決定了?”江善問。

蘇夏笑的淡然,她很久沒有這麽輕松的笑過了。

“嗯。”蘇夏單腿曲起靠在玻璃牆壁上,柔軟的視線始終帶着笑意,“我說過最多半年常川就會恢複平靜,現在離半年之期還有很久,算是提前兌現承諾了。”

“我能做些什麽?”

蘇夏站直身體,走到江善身側,就着馬上要擦肩而過的位置說:“保護好自己。”

“我.....知道了。”

“夏夏,你找我?”剛做完實驗的梁初趴在門邊大聲問。

蘇夏邊朝她走過去邊說:“有個問題請教一下你。”

“哈哈,說什麽請教,随便問。”

“......”

江善愣愣地看着蘇夏挺直但消瘦的背影,突然覺得攥在手裏的手機很燙,打電話時耳朵貼過的位置也在嗡嗡作響。

辦公室,蘇夏和梁初坐在一起閑聊。

“最近在做什麽研究?”蘇夏抿着茶水随口問。

梁初靠在桌邊樂哈哈地說:“怎麽,前面的事兒太少,所以跑我這兒打聽機密來了?”

“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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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就是覺得意外。”梁初笑着說:“你們前面的人都是和妖正面杠的,沒幾個人看得上我的研究。”

梁初的研究方向有兩個,除了研制讓妖失去戰鬥力的藥物,她還在試圖改變妖,讓他們忘記刻在骨子裏的殺念與人和平相處。

這個研究聽起來很可笑,大家都覺得這只是梁初一個人的妄想,尤其是身在一線随時會面對死亡的人,他們拿命和妖厮殺,他們背後卻有人試圖讓妖活在人的世界,這已經觸碰了他們的底線,不接受,但不反對是他們能接受的極限。

“他們只是不想再面對死亡。”蘇夏說:“不是不相信你的研究,是不信惡徒能變善人。”

“誰都有活着權利,知道‘迷途知返’就該被賦予繼續生存的機會。”

梁初側頭,看着蘇夏随性的坐姿問了一個藏在心裏很久的問題,“夏夏,知道她是妖的時候,你的第一反應是什麽?”

蘇夏放下杯子,聲音裏藏着淡淡的笑意。

“難以置信很短,然後就是長達一個月的矛盾,我反複問自己,你喜歡的到底是什麽,是她不容忽視的笑容,對生活的态度,是對感情的執着,在生死關頭的不離不棄,還是,僅僅是她那個人。”

“結果呢?”

“毋庸置疑,我喜歡的只是她。”蘇夏放下交疊在一起的雙腿,俯身趴在桌面,側臉對着梁初挂在牆上的一對翅膀。

“會飛的她很美,比任何時候都好看。”

梁初後悔了。

都到這個份上了,何必非要剝開蘇夏心裏的傷口,撒上一把鹽。

“夏夏,別怪誰,都是命。”梁初說。

蘇夏眨了下眼睛,好像看到那雙翅膀在微微煽動,帶起的清風擦過皮膚,涼涼的,軟軟的。

“我看到她了。”

梁初震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搖搖頭不再說話。

過了很久,蘇夏重新坐起來說:“梁初,可不可以給我一點能讓妖暫時昏睡的藥?”

梁初眸光一閃,心跳加速,“你要這個幹什麽?”

“怕殺錯了想好好做人的妖。”

“......”

梁初猶豫數秒後做了決定,“等我一下。”

“好。”

梁初進了隔壁的實驗室,不久之後把一個小小的玻璃瓶交給蘇夏,“一滴就可以讓妖昏睡三天。”

蘇夏接過來,把玻璃瓶放在眼前,裏面的液體和普通的水沒有區別,仔細看又好像能看見細細的紅色漂浮物。

“會不會有副作用?”蘇夏收回瓶子問。

“目前沒有發現。”

“謝謝。”蘇夏由衷感謝。

梁初笑着搖搖頭,“不客氣,難得你看得起我。”

蘇夏的視線下移,落在梁初半插在口袋的雙手時晃了晃。

“梁初,你的手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容貌?”

梁初一怔,随即抽出手看着掌心幹淨的紋路說:“不能,我只能讓不想死的人用其他方式活過來,在另一個人身上活過來,這是命與命的等價交換。”

“......嗯。”

蘇夏出來辦公室已經是近一個小時之後,空蕩的走廊裏能聽見腳下的回聲。

蘇夏沒有從正門離開,而是繞到側面的小門,那是為讓梁初偶爾出去透氣特意開的。

那扇門正對着常川人民醫院的住院部。

“老大,拿到了?”已經在小門外等了很久的韓格,一看見蘇夏出來急忙跑過去問。

蘇夏不語,把一個小小的玻璃瓶遞了過去。

“摻在冰淇淋裏,她喜歡吃。”蘇夏低聲說。

正在好奇瓶子裏裝了什麽的韓格聞言啊了一聲,“醫院哪兒來的冰淇淋?”

蘇夏,“這是你要考慮的問題。”

說完,蘇夏頭也不回的離開,留下韓格一腦子漿糊。

蘇夏走出很久,韓格才後知後覺的說:“老大,你還沒告訴這裏面裝的是什麽啊,萬一把人老板娘吃進醫院了怎麽辦......”

---------

常川人民醫院門口,米哆愁眉苦臉的抱着滿懷中藥往出走。

“都一年不吃藥了,吃了也沒用,浪費這錢幹嘛......”米哆怨念。

抱怨還沒結束就被迎面撲來的一個巨大沖力撞的差點四腳朝天。

堪堪穩住身形,米哆急忙去找被撞飛的藥。

“嘶!”米哆倒吸一口涼氣。

撒的真徹底,醫院的藥包什麽時候這麽脆了?

“對不起對不起,小姐,您沒事吧?”緊張的男聲在米哆旁邊響起。

米哆的視線慢慢上移,定格在一個裝滿各式冰淇淋的玻璃箱子上。

米哆吞了口口水,直勾勾地盯着箱子說:“你是賣冰淇淋的?”

“啊?不是不是,我是天原三樓冰淇淋店的員工,來送外賣的。”

“有多餘的沒?”

外賣小哥懵了,“這個真沒有。”

“這個可以有。”

米哆直起身子,指着地上慘不忍睹的藥包說:“你賠。”

“......”外賣小哥有苦難言。

他本來在路上安安分分的走着,誰知道,就在他馬上要和米哆擦肩而過的時候,一個人從後面沖了出來,撞的他當即就朝米哆撲了過去。

等他站穩,周圍除了看戲的,還哪兒能找到罪魁禍首。

“喂,你撞了人,撒了藥,不會就這麽跑路吧。”米哆眯着眼睛,滿是威脅。

外賣小哥為難,看了看已經被撞得有些變形的冰淇淋,破罐子破摔地說:“您随便挑!”

幾乎是同一時間,箱子被米哆掀開了,撲面而來的甜膩香氣讓米哆舒服的深吸了一口氣。

“我就選這個吧。”米哆指着角落裏已經有一部分流出來的冰淇淋說。

外賣小哥湊過去看了眼,拿出最中間賣相最華麗地說:“那個沒有這個好吃。”

“謝了哈!吶,錢給你,不用找零。”米哆問心無愧的拿過來就舔了一口,動作麻利的外賣小哥連後悔都來不及。

看看米哆丢下的一塌錢,再看看箱子裏顯然已經不能再送的冰淇淋,外賣小哥急忙合上箱子往回跑。

離最後時間還有一會兒,應該夠他從天原帶新的過來。

外賣小哥前腳剛走,米哆後腳就拿着笤帚和簸箕回到了門口。

掃一下地,吃一下冰淇淋,滿足的不行。

不遠處,把自己丢在人窩窩裏的韓格握着手機偷偷摸摸地說:“老大,您交代的事兒辦妥了。”

蘇夏那邊只回了一個字,“嘟......”

韓格不敢置信的看着被挂斷的電話,“老大那邊怎麽有天原廣場的噴泉聲?老大怎麽不誇他?”

他剛才撞外賣小哥那一下撞的多巧妙,既沒把人撞倒,還把殺妖的功夫用在了投‘毒’上,成功讓米哆吃到了加料的冰淇淋,這難道不是大功一件?

韓格委屈的想。

如果他老早知道米哆是誰,肯定不會讓一個男人和米哆撞在一起......

想了一會兒沒想出所以然來,韓格放棄掙紮,繼續下面的任務。

-----------

一念不生,周紹見米哆兩手空空的回來立刻上前詢問。

“藥呢?”周紹問。

米哆把最後一口蛋筒塞進嘴裏,邊嚼邊含糊地說:“撒了。”

“撒了?”周紹估計是沒想到這麽個理由,聲音不經意地提高,“怎麽撒的?”

“被外賣小哥撞了,我強迫他給了我一個冰淇淋作為補償。”

“然後呢?”

“我給他錢作為安慰。”

周紹額角抽搐。

“給了多少?”

米哆把手揣進口袋一摸,滿足的表情變得尴尬。

“現金都給了。”

去醫院的時候,柯嘉然才給她拿了一千塊,除去買藥的三百多,還能剩将近七百......

“米哆,你是天原派來的奸細吧。”

“哥......這玩笑開的有點大了......”

“上樓,今天一天不許出門。”周紹态度強硬。

米哆只當是他故意吓自己,于是,嘻嘻哈哈的頂嘴,“不就吃的貴了點,不要這麽在意啦,我也是怕那個外賣小哥被扣工資啊,你是沒看到我們撞的有多狠,那些冰淇淋根本就不能再送,他這麽回去肯定會被扣很多錢,生活不易,我們作為有錢人應該适當伸出援助之手。”

米哆以為自己和周紹解釋清楚真實用意,周紹就不會再生氣,誰知道他冷冰冰的表情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更加難看。

“上樓去。”周紹不帶任何感情地說。

米哆沒見過周紹這樣,害怕的叫了他一聲,“哥......”

周紹沒搭腔,轉身回了角落裏看書。

米哆站在門口望了一會兒,悶着頭上樓。

看不見米哆之後,柯嘉然從收銀臺後面走出來,坐到周紹對面壓低聲音說:“走了。”

“嗯,去準備一下,十一點之前離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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