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 6 人事多煩憂

一個星期過得忐忑不安，糾結的都忘了關心夏雨田與秦智軒的事情。終于星期天，李雲早早地起床到超市買東西，雖然以現在的實力還負擔不起一個高級按摩器，但是一些稍微好一點的營養品還是可以的。

李慕站在宿舍樓下等她，一張俊臉笑得明豔燦爛，看到她手中的東西，不由地皺眉：“姐姐，其實你不用買，我們是回家。”不是拜訪客人走親戚。

“我知道。”李雲接口，“很久沒有回去過，盡點心意。”

李慕掩了情緒，沉靜開口：“你回去也不見得……”終究沒有說下去。

李雲笑了，眼眸，她知道買回去的核桃奶也不見得爸爸和阿姨會喝，于他們來說什麽樣的營養品沒有？可這些付出了她的心意，在自己牽強的支付範圍內多少盡點心。

李家住的是高檔住宅區，一幢幢華麗的別墅足夠讓她瞠目結舌，走路小心翼翼地低頭，呼吸都極不通暢。李慕拍了拍她肩膀，擡眸，正好對上他給的微笑，安心。

李慕說：“姐姐，我們是回家。”

“嗯，回家。”李雲喃喃。那個家很大，有爸爸、阿姨、李慕，還有勤勞善良的張媽，每個人都有一間大大的卧室，舒服而華麗。她在那個家裏沒有專門的房間，沒在那個家裏睡過一夜，沒享受過阿姨和父親遞給她的真切的笑臉，因為她是不被父親喜歡的孩子。

按門鈴，張媽開門迎接，慈祥的眉眼望着她生出些溫情。她将手中的東西遞給張媽，張媽順手接過，她早已習慣李雲來時的禮數。

“爸爸呢？”李慕問。

張媽說：“在書房，夫人在樓下客廳坐着。”

李慕“嗯”一聲，轉頭對李雲微笑：“姐姐，我們去客廳。”

李媽媽随便翻看手中的雜志，聽到動靜，擡頭一笑，笑容極是溫淡，很标準的待客微笑。

“媽。”李慕喚出聲。

李雲聲音糯糯，盡量語氣自然，但還是帶了幾分怯弱：“阿姨。”

李媽媽點點頭，眉眼盡是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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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先坐。”李慕按她在沙發上，“我去叫爸。”

“哦。”她點頭，目光一直緊跟李慕的身影，緊了緊手指，擡頭，碰上李媽媽淡淡的眼眸她笑了一下，得不到回應，尴尬地低頭。

其實她和李慕媽媽長得有幾分相似，比如忽然綻放的笑容，比如偶爾眼眸的閃動……所有這些都能讓她恍惚這個女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李慕躲在樓梯角落，凝望着她們，喃喃：“姐姐，有些時候總得自己面對。”

她不知道該做什麽好，阿姨低首翻開手中的雜志，一頁一夜的翻動聲清晰可聞，手指下意識地交握，神經緊張。

忽然張媽開門，進來一個打扮華貴的中年女人，阿姨放下雜志起身微笑：“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李雲也跟着站起，保持得體的微笑。

那女人寒暄幾句，瞥一眼李雲：“這位是……”

李媽媽不語，那女人更将目光投向她，多了幾分好奇。李雲讪讪一笑，尴尬低頭。

“李家女兒。”

一道聲音傳來，齊齊看向正在下樓的李慕。

李慕一步步走下，對李雲微微一笑，看向她母親，眼中閃過一絲冰冷：“她是我姐姐，從小和奶奶生活，回來沒有多久。”

那女人微笑：“怪不得呢，我說笑起來和你這麽像。”

李媽媽笑：“自家女兒嘛。”

李慕坐在她身邊，輕輕地握一下她的手，她側頭勾勾嘴唇，算個感謝。

李父站在樓上，憑欄而望，嚴肅的面容難得的溫和：“越來越長得像她母親了。”神思不由得飄到他年輕插隊時的情景，那時他下放農村鍛煉，遇到了李雲的媽媽，兩人年輕執着，每每扛着鋤頭回時，總能看見站在山坳的姑娘紮着兩個麻花辮沉沉遙望，她不漂亮，很是清瘦，卻總對他笑，手中握着一個煮熟的雞蛋，讓他補身體。後來不算很順利的結婚，但也難得的幸福，卻因為那孩子的出生，一切全都打破……

李慕拉起李雲的手，向李媽媽和那女人說：“媽媽、陳阿姨你們先坐，我和姐姐去見爸爸。”

李媽媽點點頭，依舊溫柔慈愛的微笑。

陳阿姨開口：“細蓉你上輩子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今生得了個‘好’。”

李媽媽的笑容輕顫，笑說：“确實是好福氣。”

李雲長舒口氣，不由得地握緊李慕的手。李慕不說話，只是反握住那雙冰冷的手。

“爸爸？”李慕詫異。

李父神情嚴肅，李雲也頓住輕喚一聲：“爸爸……”

李父眼眸柔和：“又帶核桃奶了？”

李雲不知就裏，小心翼翼點頭：“是。”

李父轉身，對着樓下一喊：“張媽待會兒沖杯核桃奶端進我書房。”

李雲一愣，心裏隐隐有暖流溢出。

樓下的張媽歡快地應一聲，李媽媽只是怔愣地看李父。陳阿姨呵笑：“老李還是一如既往的有活力。”

李慕帶着李雲回了自己的房間，李雲怔愣地站着。房間的格調全部都是冷藍色，床頭放着兩個暗色的木制相框，一個裝着李慕、爸爸、阿姨的全家福；一個裝着她和他為數不多的合影。

李慕曾說姐你怎麽不照相呢？她看他無語地翻着她的學生證、圖書閱覽證笑，你手上拿的不就是我的照片嗎？他說，那不一樣。

那什麽又是一樣的呢？從小到大照相的時候她都不敢靠近，連高中畢業照大家都說“李雲你還是站到邊上吧”，笑稱怕她影響整體美觀。學生證上的照片都是逼不得已才站到鏡頭前，游離在尴尬躊躇的境地。

一個人該是有多自卑才不敢在人前顯露，哪怕對着小小的一方鏡頭。所以李慕拉她來合影，盡量使她表情自然，這也是迄今為止算得上一張真正的照片。

擡手摸上那框在玻璃中的自己，難得開心地笑，難得身旁還有人遮擋着流言蜚語，小小保護、給她依靠的人。

李慕伸手：“給你。”李雲眉眼彎彎：“葡萄味。”

“答對。”

拉她坐在床邊，他仰着頭，随意勾起地微笑：“姐，有一天，我會讓你真正的回家。”

窗外有風吹進，撩起冷藍色的窗簾，撥亂了溫熙明亮的陽光。

飯桌上，李媽媽看着這樣的情形，眼裏不由地湧上愠怒。

“老姐，吃這個，張媽的拿手菜。”李慕挑了一筷頭清蒸鯉魚放李雲碗裏。

“哦，謝謝。”李雲溫眸一笑。

“吃個雞腿。”又往她碗裏夾。

李雲小聲開口：“碗放不下了。”

“雲雲自己有手，不用你這麽費力費心。”李母終于忍不住開口，瞥一眼一直不動聲色吃飯的李父，“倒顯得生疏，你說是不是老李，都是李家的子女。”

李父放下筷子：“雲雲自己夾。”

李慕笑，眼中凝聚了冷意：“媽媽還真是想的周全。”

李雲埋首，輕輕拉了拉李慕的手，有型無聲：“吃飯。”

李慕沉斂情緒，李雲沉默扒拉碗中菜。飯桌上因為這點小事母親也要計較，他看向母親，又看看父親-----她在你們看來到底算什麽。

晚飯過後，李慕執意要和李雲一起回學校，李母只是說有重要的事情，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瞥向李雲。

李雲說：“好不容易星期天好好陪陪媽媽。”

她自己回，留下欲言又止的李慕。她知道自己越界了，太讓他保護她，這樣的楚楚可憐。軟弱無力，只會增加無謂的讨厭。她轉頭留下一記微笑讓他安心，但這個微笑在李母看來卻是挑撥離間的得意。

黃昏，夕陽西斜，這晚飯于早是為照顧她早回學校。全家福這東西太虛幻缥缈，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期望，沒有希望就沒有絕望。

“李雲……”

有人叫她，她停步，轉身。看見一輛黑車在她身邊停下，毫無意外地又出現那張熟悉的臉。

“苻雲浔。”

苻雲浔微笑：“上車。”

她怔怔地看他，又好像回到那個下雨天，一樣的話語，一樣的情景，唯獨沒有抽離閃動的雨線。

“謝謝。”她沒有拒絕，直接上車。

“回學校？”

“嗯。”

簡短的話語，客氣又疏離。每次都在自己算作困苦的時候遇到他，送手鏈、發傳單、送她回學校，她卻将這一切在不知不覺中當作一種理所應當的事情。

他騰出手，遞給她一顆糖：“讓你微笑的法寶。”

她接過：“每次見你身上都有糖。”

“是為了哪天遇到沒有笑臉的小傻瓜準備的。”

“哦，”她捧了糖，認真點頭，“我還挺幸運的的，将那小傻瓜的糖瓜分了。”

苻雲浔聞言，勾唇一笑。

“你沒發現丢了東西？“

李雲咂吧嘴，吮吸糖的甜味：“一直都在丢，從未找到過。”沒心沒肺的口氣卻是下意識脫口而出。

苻雲浔一頓，手轉方向盤停靠路邊，從褲兜掏出帶着玉珠的紅繩。

“你丢下的。”淡淡的語氣，眼神認真。

她看着那根紅繩，詫異：“又在……你這兒。”

他拉過她的手，認真綁紅繩。“綁得緊一點，就不會擔心它丢了。”鮮紅的繩子在他修長白皙的指間萦繞，李雲恍惚，忽然想到了月老的紅線，忙甩甩頭，提醒自己多想。

苻雲浔見她臉紅，不解。

她看他更是一臉的不解：難道由你綁的，紅繩就不會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