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CHAPTER 15 低頭屋檐下

每當李雲雲回李家的時候都會帶一種莫名的壓抑感，就好像是窮人家到有錢親戚家借錢，事事都得面面俱到、小心翼翼。如果不是李慕的話，她恐怕一輩子都不要再踏進那個家一步。面對那沉重的暗紅色門，開門的永遠是張媽，帶着待客的微笑，再不經意間閃過憐憫的眼神，她快瘋了，估計在爸爸和阿姨的眼中她應該是文靜內向的吧。偏偏李慕今天上午突然打電話說他不能陪她一起回家。

“來了，雲雲。咦？李慕沒有和你一起回來？”張媽略微吃驚。

“難道李慕不在家？”李雲驚訝。

“李慕說要出去，我還以為他要去接你。”張媽微微一笑，“不過沒有關系，今天夫人的侄女安心來了，她們在樓上房間說話，先生在客廳坐着。”

“嗯，謝謝你，張媽。”李雲換鞋走進，入眼就看見李父在沙發上坐着看報，見她進來放下報紙，露出笑容，示意她坐。

她坐在李父旁邊，李父和她話家常，無非是在學校這幾天過的怎麽樣，有沒有錢花。

爸爸也應該是愛她的吧，夏雨田她們每次和父親打電話聊天也總是問她們在學校過的怎麽樣，有沒有錢花……

她不禁微笑：“爸爸，我都很好，您不用擔心我。”

李父點點頭，又重新拿起報紙，一邊看一邊說：“聽說老家要開發，要辦休閑度假村是嗎？”

李雲點頭：“具體的不知道，只知道要翻新村裏人的房子什麽的。爸爸您怎麽知道的？”

“安心的父親告訴我的，昨天村裏的主任找到我，希望我勸說你簽寫同意書。”

“是嗎？”李雲不安地握手，“那……爸爸認為該怎麽做？”

“我……”李父安靜地漾開一個笑容，“那件房子是你奶奶留給你的，我當然不會幹涉你的意思。”

李雲心下松一口氣，果然爸爸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不過，我倒認為這是好事，房子翻新，村民不用花一分錢，而且以後成為休閑度假村也增加了當地人的收入。房子嘛，你就不用同意翻新，幹脆直接賣給開發商不是很好嗎？”

李雲震驚：“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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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畢業後還要回到那個地方生活嗎？”

李雲不語。

李父繼續道：“把房子賣掉，那些錢正好成為你的積蓄，再說了，如果你不簽署同意書，也影響當地人致富不是嗎？”

“可是……我聽郭阿姨說同意書是自願填寫，開發商不會強行要求的。”李雲辯解。

李父眸光一凜：“你太天真了，如果沒有影響的話，村主任也不會親自上門拜托我來說服你。李雲，你不可以這麽自私，無理地影響着別人的幸福。”

李雲身子一震，無理地……影響別人的幸福……

看着李雲眼湧濕氣，李父自知說了重話，略微緩和情緒，淡淡道：“那房子遲早會坍塌，與其放着成為廢墟，不如賣掉，正好多一筆收入給自己，可以好好地生活。”

李雲用力逼回眼中的濕氣，用盡力氣平複，盡力不帶出一絲哽咽：“好。”

李父點點頭：“你還小，難免會念及和奶奶一起生活的時光，慢慢你就會懂得任何記憶都不會拘泥于實體上。”

李父這句話正好傳入正要下樓的安細蓉耳裏，下樓的腳步不禁一滞。安心奇怪地看向她：“姑姑，您怎麽了，不舒服嗎？”

李父和李雲聽到動靜，齊齊回頭。安細蓉碰到衆人的眼光忙搖頭：“沒什麽，頭暈了一下而已，最近有點貧血。”

安心忙扶安細蓉下樓，李父眼中盛滿擔憂：“什麽時候的事情，怎麽不告訴我？”忙向廚房喊道，“張媽快準備一杯紅糖水來。”

張媽聽到動靜，忙招呼：“好好。”

“另外今天下午你出去一趟，買些紅棗回來。”李父一邊吩咐張媽一邊扶安細蓉坐下。

安心笑道：“姑姑，你看姑父多緊張你。真希望我以後也能找到一個心疼體貼我的人。”

安細蓉笑着睨安心一眼：“就你嘴貧，老打趣我們這些老人。”

“哎喲，姑姑，您和姑父哪裏老了，我要是和您二老出去逛街，人們總認為我是和姐姐姐夫一起逛街了。”

安細蓉和李父笑着搖頭：“真拿你沒辦法。”

李雲站在一旁，什麽話都插不上，就像一個透明人置若罔聞。

她就是安心嗎？果然如李慕跟她說過的，漂亮聰明，跟電視上的明星似的，一颦一笑都那麽光彩照人。不過，好熟悉呀，好像在哪裏見過？

安心側眸看見呆站在一邊的李雲，燦爛地一笑：“你是李雲吧？”

“嗯，是。”李雲不安地打招呼，“表姐好。”

“喂，我不就是比你大一歲嗎？和李慕一樣直接叫我安心就好。”

“安心……”李雲臉紅，貌似這個姐姐很容易相處啊。

安心滿意地點點頭：“李雲，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我們先前可是見過一面的哦。”

李雲一頭霧水。安細蓉不禁問：“你們之前認識？”

“嗯。”安心點頭，道，“上次逛超市，無意中遇見的，當時我還不知道是李雲呢。”

“超市？”李雲模糊。

“對啊。”安心提醒，“在糖果專區。”

轟～李雲大腦一空，對了，就是上次她被誤認為偷拿糖果……那天她在糖果專區閑逛，和一個買了一大車東西的人迎面遇見，當時那個過道有點狹窄，她和她擦肩而過的時候，那個人車裏糖果正好撒落，她還幫忙撿來着。當時她一邊幫着撿一邊還感嘆“你也這麽喜歡吃糖啊”，那個漂亮的人搖搖頭回答“有一個朋友的孩子喜歡”。現在想起來那個漂亮的人就是安心。真的好巧啊。

李雲忙點頭：“想起來了，沒想到是表姐。”

安心微一皺眉：“那天好像還害你被誤會，真的很對不起啊。”

“誤會？”

“就是你被誤認為拿糖果的事。”

李雲瞬間臉白，忙搖頭：“這和姐姐沒有關系。”

安心更加疑惑：“難道你不知道原因？”

“那個啊……”李雲尴尬地解釋，“那是賣場的員工出的差錯，賣場經理已經向我道歉了。”

安心沉默一下，旋即笑開：“這樣啊，那我也向你說一聲對不起，畢竟那家賣場是我家的，出了這樣的差錯我也有責任。”

李父和安細蓉聽出了大概，安細蓉滿意地一笑：“好了，事情已經解決了，畢竟是一家人有什麽好計較的。”

安心點頭，拉着李雲坐下，問：“李雲，你有沒有男朋友？”

“沒有。”李雲誠實地搖頭。

“是嗎？”安心興奮地說，“那麽苻雲浔你們很熟嗎？”

“苻雲浔……”李雲思索，我是覺得和他很熟，但對于他來說，我只不過是個過客而已吧。

安心緊張地等待她的回答。

“不是很熟，他無意間幫過我幾次。”

安心睜大眼睛：“他居然幫過你？那你們還不熟？”

安細蓉雲裏霧裏：“苻雲浔是誰？怎麽，安心你喜歡他？”

安心臉瞬間漲紅：“姑姑……”

李雲一看這情景忙撇清關系：“表姐，我估計和他連普通朋友都不是。”

安心立刻開心：“是哦，只是無意間幫了你一次，估計他都不記得你。”忽又悵然道，“我和他認識這麽長時間，彼此相見都還很客氣，他那個人一向酷酷的。”

安細蓉看着情緒忽高忽低的安心，一猜她就是喜歡那個叫苻雲浔的人，還沒來得及近一步詢問，安心就湊過來報備：“姑姑，我其實很喜歡那個男人，他真的很有吸引力，不過，他好像對我一般般。”

安細蓉忍不住笑：“有人居然看到我這麽漂亮的侄女都不動心？那這個人估計自知配不上你，所以才……”

“不是的，姑姑。”安心忙辯解，“他條件好的沒話說，只不過帶着一個過世的哥哥的孩子，不過也沒關系……”

李雲聽着她們之間的交談，安靜地坐着。不知怎麽的，當聽到安心說“是哦，只是無意間幫了你一次，估計他都不記得你”這句話時，心中驀地難過了一下。那個人的音容笑貌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明明每次他看見她時都能清楚地知道她叫“李雲”，上次他還送她回學校說“李雲，我沒有不相信你”，還溫柔地把糖遞給她。

算了，李雲搖搖頭，安心都說和他認識那麽長時間還只是普通朋友，而她不過是和他見過幾次而已，就算她心中感念這他對她的幫助，說不定在他心中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再說，他為她做的事情不知道為安心做了多少次，她怎麽能算得上是他的朋友呢，頂多認識而已。

“老姐，你回來了。”一句爽朗的聲音傳來，大家齊齊回頭看向李慕。李慕開心地奔向李雲，伸臂攬住他的脖頸，嘿嘿地呵笑。

安心假裝不滿地嘟嘴：“哦～你就沒有看到我這個姐姐嗎？”

李慕裝作不耐煩揮揮手：“喲，安大美女你終于承認你是我姐了？不知道是誰不讓我叫她姐姐的，說什麽顯老，暴露年齡。”

“哎，”安心忍不住給李慕一個爆栗，“你這破小孩都不記得是誰小時候跟在我身後跑了？是誰求着我讓我帶着他玩？”

李慕左躲右閃，始終不放開攬着李雲的手，李雲趁着他們鬧騰的勁，忍不住呵笑，側眸不小心對上安細蓉陰鸷的眼神，俱是一驚，順着目光望去，正好落在自己脖頸前李慕的手臂。

安細蓉慢慢将眼神對向李雲，輕蔑地睨她一眼。李雲的笑容怔忪，慢慢地收攏笑意，小心地移開李慕的手臂，假裝嗔怪：“這麽大了，還和姐姐鬧着玩。”

李慕沒有感覺到李雲的動作，随意地打鬧嘻戲。

“李雲，聽說你和項棣津約會了？”李慕停下動作，“怎麽回事，上次你們不是談崩了麽？”

李慕此話一出，連李父都開始鄭重看她。

“你又是聽誰說的？”李雲打哈哈。

“小青說的，說哥哥好像又很喜歡你了。”

“沒有的事。”李雲忙說，“我和他……”

“沒有最好。”安細蓉連忙打斷李雲的話，“我可不想聽到別人說李家兄妹和項家兄妹像古時候‘換親’一樣交往着。”

“媽……”李慕不滿，“您非得說得這麽不堪嗎？就算姐姐和項棣津在一起，也不會影響我和項棣青的交往，也不會影響什麽所謂的李家聲譽。這都什麽年代了，您能開放一下思想嗎？”

“是啊，姑姑。”安心幫腔，“現在都什麽社會了，沒人會這樣認為的，‘換親’這個詞恐怕現在的人們都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再說了，李雲和項棣津八字還沒一撇呢，沒必要較真。”

李慕向安心遞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安細蓉還是盯着李雲道：“我只是給一個警告，誰不知道小青的哥哥項棣津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我是怕自家的女兒倒時候被玩弄了還得……”

“媽～”李慕說，“您在說什麽呢？越說越不堪。”

“好了，李慕。”李父打斷話頭，轉向李雲嚴肅道，“你阿姨話雖然難聽，但畢竟是為你好，我也不希望你和項棣津有什麽關系。”

李雲感覺自己好像一個傻瓜一樣，被人呼來喝去，“換親”、“玩弄”？他們在說什麽啊。她握緊手指，淡淡道：“您放心，我還沒有優秀到值得他神魂颠倒，我知道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