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真的把他拉出去之後, 反而……一時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羅曼不自禁地用力，賽西亞的手被他捏在手心，這一下, 似乎更能夠感受到屬于另一個人的體溫。

最開始他的步子快而匆忙, 就像是一點也不想和後面那些沒分寸的家夥為伍，離得越遠越好。

可是, 實際上沒走出多遠他的腳步就放緩了。

就跟剛才說的異樣，真的出去後, 不知該說什麽, 也不知道應該把他帶到哪裏。

“……塞——”

“笨蛋。”

羅曼：“！”

一時猶豫叫出來的名字, 還未完全出口就被突兀地打斷了。

他匆忙收斂臉上的表情，扭頭看過去：“不要叫我笨蛋啊，賽西亞！”

“哼, 你就是笨蛋，我說的才算數。”賽西亞哼道。

羅曼一噎，剛剛醞釀出的那點想法似乎又難以再說出口，但幸好, 賽西亞沒有讓沉默的尴尬持續下去。

“笨蛋呀笨蛋，你是不是想問我那些一猜就能猜到的問題？”在羅曼的眼裏，賽西亞的眉稍稍地凝起, 又随着話音的響起輕快地舒展。

就這麽一個小小的細節，只是因為出現在賽西亞身上，便讓男人這麽移不開眼，心裏不由自主地想——他會不開心嗎？突然被我拉走。如果還想問他那件非常在意的事情, 一定會讓他……

“比如——所羅門究竟有多過分，所羅門到底把我怎麽了，之類的？”

羅曼：“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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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的想法大體是這個意思但是——換個人，換個說法，給人的感覺頓時就不一樣了呀！

嗯……

在這之前，所羅門這個名字經常從賽西亞的口中說出來。

那時候羅曼聽在耳裏，雖說還是會有那麽一點點不習慣，還有一點點被強行污蔑的不滿。

而現在……準确的說，是知道賽西亞的真實身份之後。

再聽到曾屬于自己的那個名字，羅曼的心情比此前的任何時候都要複雜。

他迫切地想要弄明白毀滅人理的“所羅門”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比為自己證明清白更加迫切地——

他想要知道，賽西亞的經歷。

更詳細，更具體，更深地了解他。

這樣複雜的心情，大抵可以用那一個稍顯蒼白的詞來總結。

也就是……

“啊。”賽西亞忽然抽了抽被男人握住的手，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難道，你在……”

羅曼一驚，以為自己的心思被突然敏銳了起來的賽西亞發現了，心差點跳出嗓子眼，當即慌張地想要否認。

然而，在他開口之前，賽西亞故意拖長了的尾音已經搶先到來了。

“——可憐我？”

羅曼：“……”

不。

不不不！雖然意思還是差不多，但被他這麽一說，感覺！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不是可憐，明明是……心疼啊。

但是，很遺憾，羅曼還是沒辦法把自己真正的心情跟賽西亞分享。

因為賽西亞露出一副“你別說了我什麽都知道”的表情，刷一下撇過頭，還不忘冷哼一聲：

“不用你可憐，我現在好得不得了呢。”

“我沒有可憐你啦……”

“唔？連可憐都沒有？你這個人真是和所羅門一樣冷酷無情！”

“……”

“不過——算啦，你答應我做一件事，我就原諒你了。”

羅曼勉強打起精神：“要我做什麽？”

話到這裏，中間出現了一段短暫的停頓。

賽西亞還在打量他。

近在咫尺的這雙清澈的眼睛，似乎也因為人理修複而讓眸中的赤紅褪去了些許，顯露出原本的一縷湛藍。

此刻，略微變色的眸子便倒映出了男人不知怎麽顯得凝重的臉。

凝重，嚴肅，緊張——

賽西亞：“噗。”

某人突然繃不住表情，也就在這一刻，将就着他們還沒有松開的手，反客為主，将毫無防備的男人拖着快步往前走。

“你跟我來。”

“咦、咦？要去哪裏？”

“哼~”

賽西亞的步子比之前羅曼的輕盈多了。

像是藏着什麽好事兒，他拖着羅曼轉過走廊的拐角，直直來到一扇門前。

羅曼剛還在想這個地方什麽時候多了一扇門，賽西亞就将門推開。

眼前豁然開朗，不屬于此間的光芒一下子刺來。

他呆愣。

賽西亞跨進了門內。

然後，也将他一把拉了進來。

……

“這·裏·難·道·是——”

“平行世界的電影院啦，你沒看過電影？”

“……在網上看過，但是，去電影院那種……沒有。”

“天吶！笨蛋羅曼，你真的是人類嗎？沒有去電影院看過電影的人生太不完美了。哈哈哈，才不管你去沒去過，今天！你必須陪我看電影！”

“為什麽？！”

賽西亞：“因為我心情不好。每次心情不好我都要來這家電影院。是你讓我心情不好的，所以你必須陪我一起看。就是這樣，你有意見麽？”

羅曼：“……沒有。”

這就對了嘛，廢話那麽多做什麽。

賽西亞開心了。

從在上映電影中選擇想看的那一部、買票、買飲料和爆米花這一系列動作中，完全可以看得出來，賽西亞真的經常來這裏。

反而是羅曼，他知道看電影是許多現世的人類喜愛的休閑娛樂方式，也大概知道流程，但……他自己确實沒有來過。

主要是因為沒有時間。

也因為，沒有能陪他一起來的人。

然而現在。

人是有了——雖然他是被那個人硬拖來的。

時間也——等等，原本并沒有這個空閑，還是因為賽西亞。

羅曼絕對沒想到賽西亞會來這一出。

當然，他更不可能想到，這其實是賽西亞從昨天就開始籌備的計劃。

“好吧好吧，陪你看就是了，不要拉這麽用力，我又不會跑掉……話說，這是什麽電影？”

羅曼被賽西亞連拖帶拽地塞到了放映廳的最後一排，剛一坐下，身上就有些不自在。

電影院很空，由于今天是這邊的工作日，還是大晚上，這個放映廳裏，就只有最後排的他們，還有前面二三排零星坐着的幾個人。

他們進來的時候，大概是情侶的男女回頭瞧了瞧，眼裏似乎閃過了一絲驚訝。

“不、不不知道哦，我随便買的票。反正是什麽不重要，看看就行啦！”

明明那麽仔細地研究了上映電影的賽西亞不知為何要撒謊，但确實如他所說，看什麽不重要。

他現在也很緊張，從走進放映廳到坐到位置上，都死死地抱住男人的胳膊不放手。

前面的情侶好奇地望過來時，他的緊張表現得最為明顯，走路時都差點滑倒。踉跄一下，再仿若無事地繼續走，讓注意到他這個反應的羅曼也不禁緊張了起來。

“……”

“……”

“……那什麽。”

“電影都開開開開始了！你你你你說什麽話？”

“不不不不不，我只是覺得……咳，賽西亞……”

“嗯？”

“好像，你是不是，有點……害羞？”

“………………”

說——說出來了！

即使說出實情會讓賽西亞惱羞成怒，羅曼也終于下定決心，不能讓之前的失敗再重演一次。

很明顯，這就是“害羞”吧。

羅曼雖然沒有去過現實的電影院，但不瞎也不傻。

他老早就注意到，賽西亞的目光一個勁地往目前上映的唯一一部愛情片上瞟。買零食套餐時，也偷偷摸摸買的情侶套餐。

最關鍵的是……他們位于最後一排的座位。

再怎麽看，也是中間沒有扶手隔開、緊挨在一起的情侶座。

賽西亞也就因此緊靠在他的身邊。

“…………害羞？怎怎怎麽可能！我又沒做什麽丢臉的事情，有麽，有麽？”

“嗯……對！其實害羞的應該是我……第一次到電影院來，稍微有一點……”

“我就說嘛——哼哈哈，你也太弱了！有什麽好害羞的，就這樣坐在這裏，對着屏幕發兩個小時的呆……不！欣賞電影的藝術，看完就行啦。哦哦，如果實在很不好意思，那你就……我就勉為其難，讓你抱着我好了。”

“好的，真是幫大忙了！”

于是，就這麽名正言順地伸手，攬過賽西亞的肩，将他徹底地環進自己的臂彎裏。

然後，才在“好心”體諒他的青年耳邊小聲說了一句：“非常感謝。”

“嗯、嗯嗯呃……不要說話了，看你的電影。”

此後就真的是一片沉默。

除了誰都沒有看得進去的電影自帶的音效，和那些光聽就覺得膩歪的臺詞，他們沒有在說話。

沉默。

一直到電影快要結束的時候。

羅曼以為自己快被無聊得睡着了。

但他意外地精神，所有的神經時刻緊繃着，只因為有人正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呼吸聲尤為均勻。

賽西亞才是真的睡着了啊。

不知怎麽，他有些遺憾，又覺得稍稍有一些失望——天知道是為什麽失望。

電影差不多要完了，提前一點把賽西亞叫醒吧。羅曼想着，剛好低下頭。

就是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

有什麽柔軟的東西極其迅速地在他的唇上一貼，又極其迅速地離開。

驚訝覆蓋了出現在男人臉上的空白神情，繼而，他那略微緊縮的瞳孔裏，似乎又因為放映廳裏光線的陡然黯淡，浮現出深邃的暗沉之色。

裝睡了這麽久的賽西亞眼神游離，偏偏還要露出點小小的得意。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天晚上……”他的嘴唇沒有離開多遠，就在呼吸能夠觸碰到的地方，小聲地說着：“想要像這樣，偷偷暗算我。”

“這就是我的報複哦。”

“你想暗算我，我就反過來暗算你。你喜歡所羅門，不相信我說的話，讓我不開心，我也要——狠狠地報複你。不讓你工作，不讓你加班，讓你今晚只能跟我在安穩的世界放松心情……”

“怎麽樣。”

羅曼的視線始終停留在賽西亞的唇上。

有一絲濕潤，還有一絲即使在昏暗的環境下也能夠看清的淡紅，那便是浮現在往日蒼白的唇上的血色。

很……糟糕啊。

更糟糕的是，這麽誘人的唇，還在他眼前，絮絮叨叨地開合着。

“從現在開始，你要聽我的話，不許再說所羅門是個好人。”

“你還要再關心……對我再好一點！不許欺負我，不許晚上拽我的被子，不許嫌棄我的頭發掉色，不許……”

賽西亞念叨了好多，還都是發自內心的真心話。

只是，很可惜，這個時候的羅曼只能聽得見一點點。

“要求也太多了吧。不行，我必須提出異議。”

“什麽！”

“關于那幾點……”

唔！

在光線再度明亮起來之前。

坐在最後一排的男人把他的同行者牢牢地壓在了情侶座的靠背上。

唇齒相接，禁不住洩露的幾聲嗚咽也全都被電影男主角邪魅的聲音蓋了過去。

“親愛的，你這麽可愛，讓我真想狠狠地欺負你。”

嗯……

雖然尺度有點大。

但是，附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