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生辰禮物

吃過了長壽面, 章樹想跟着爺奶下田去。可是卻被章奶奶擋了回來，“你今天生辰，不要下田了。過生辰啊, 就應該好好休息一下。”

章樹搖了搖頭, “奶, 我們農家人不講究那麽多, 怎麽能看着您二老操勞, 我一個大小夥子在家裏玩呢？”他轉身走到柴房裏，從柴堆上面抽出一把鐮刀。

“奶，你今天就別去了，留在家裏給我燒點好吃的。”章樹笑着把章奶奶推回去，轉身和章爺爺一起出了門。

他家自種的田不多, 大部分都佃給別人種了。但就是這兩三畝水田的稻子，章爺爺和章奶奶也伺弄的很辛苦。

走在細長的田埂上, 踩着略帶濕潤的泥土, 清晨帶着一絲涼意的風吹過，讓人精神一下子就振奮起來了。兩邊都是綠油油的稻子，上面結了青青的稻穗, 有些已經泛黃，正謙虛的低着頭, 随着晨風的吹拂向人們微微颔首。

遠處的青山，在前幾日的大雨洗滌下, 變得尤為青翠, 遠處的袅袅炊煙, 不時的狗吠雞鳴，給這個偏僻的小村莊增添了一絲美感。

章樹難得有閑情逸致欣賞風景，這時候靜下心來，才發覺這個他生活過兩輩子的小村莊竟然這麽美。

他家的田地靠近山腳，一擡頭就能看見李木槿的家，從那邊走過來大概需要半刻鐘左右。

田裏的稻子看着就比其他人的好一些，大概是因為章家的土肥全都投入到這幾塊田裏了。章樹脫下布鞋，把它們放在一邊，卷起褲腳就下了田。

赤腳踩進冰冷濕滑的泥土裏并不是一種很美妙的感覺，尤其田裏可能還會有螞蝗這種東西。但他毫不在意，只弓下身子，專心尋找那些長在稻子旁邊的雜草，将它們□□扔在田埂上。

雜草的生命力頑強，如果只是随手丢在田裏的話，它們就會繼續生長。

章樹忙活着，突然覺得頭上有一塊影子，他擡起頭一看，李木槿正笑嘻嘻地站在田埂上看着他。

“槿兒，你怎麽來了？”章樹很開心。

“我在家裏看到你們，就過來找你了。”李木槿手上還拿着什麽東西，用一塊布包着，鼓鼓囊囊的。

“嗯，槿兒你退後一點，小心我把爛泥甩在你身上。”章樹看着李木槿幹幹淨淨的，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看上去特別精神，怕自己給他弄髒了。

“我不怕，洗洗就行了。我下去幫你一起幹吧！”李木槿說着就要脫鞋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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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槿兒，你可別下來，這田裏髒，還有螞蝗！你下來我要生氣的！”章樹連忙攔住他。

李木槿脫鞋的動作停了下來，他看着章樹難得嚴肅起來的臉，才怏怏地停下動作，“好吧，我聽你的。”

章樹臉上重新有了笑模樣，“這才對，只要你陪着我說說話，我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充滿了力氣，使不完的勁呢！”

李木槿心裏甜滋滋的，他拿出自己用布包的好好的東西，在章樹面前一遞，“大樹哥，這是送給你的。”

“是啥啊？好端端的，幹嘛送我東西？”

“今天是你的生辰啊，忘記了嗎？你上次送了我一根那麽漂亮的簪子，我也要送你一點東西！”

章樹看他端着小臉認真地說話，心頭升起融融暖意，木槿一直想着他呢！

李木槿把布包打開，裏面放着一套外衫，是李木槿幫他做的。“我不知道你的尺寸，也不知道合不合身。”李木槿有點羞澀，量尺寸什麽的也太親密了點，他再大膽也不好貼上去動手動腳的。

“一定很合身！我瞧着就很合身！”章樹的嘴巴咧着，笑得就和村口的大黃一樣樸實。

得了李木槿的禮物，章樹整個人就和打了雞血一樣，拔起草來又快又準，不一會兒，就拔到另一塊田去了。

李木槿呢，又是怕他渴着，又是怕他幹活幹餓了，一會兒從家裏倒一茶缸水，一會兒又拿幾個馍出來給他吃。

雖然他每次都先給章爺爺，但誰都能看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李阿爸只搖頭看他，這個哥兒留不住了！

章樹和章爺爺花了一上午的時間給自己的田地裏除了草，然後他在田埂旁邊的小水壇裏捧了幾捧水清洗自己的手腳，待晾幹之後，他走到一旁穿上鞋子，然後伸手把一直蹲在旁邊的李木槿拉了起來。

“槿兒，今天跟我回去吃飯吧，我奶應該做了挺多好吃的！”章樹看着他，很想讓他一起去。

李木槿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白淨的臉上帶着一點紅暈，“我阿爸不讓的，等以後……我就去你家吃飯。”他笑了起來，眼睛彎彎的，左邊臉上還有一個淺淺的小酒窩。

“嗯！”章樹點了點頭，然後還是抵抗不了心中的渴望，伸手過去摸了摸他的頭發。“不會太久的。”他的聲音低沉，眼睛黑亮亮的，散發出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李木槿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他覺得章樹此刻看上去有點陌生，但渾身上下充斥着讓人臉紅的氣息，他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兩人分開之後，章樹抱着李木槿給他做的衣裳，快步追上扛着鋤頭走在前面的章爺爺。

章爺爺看了這個滿臉傻笑的小子一眼，布滿了皺紋的臉上也浮現出一抹笑意。傻人有傻福啊！

回到家之後，章樹發現，好像院子裏來了客人。

他走進去一看，才知道是他的小姑章雲來了，正背對着他坐在堂屋裏。她穿着一身破舊的衣裳，衣服上面打滿了補丁，已經洗的發白了。她的頭上紮着一塊靛青色的布巾，臉上是那永遠都化不開的愁苦，整體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三十多歲的人。

“阿樹，你回來了？手上抱得這個是啥？”章奶奶面對着大門方向，看見章樹回來就連忙招呼起他來。

“小姑，”章樹先打了聲招呼，然後說道，“是件新衣裳。”章樹難掩喜悅，當場就把衣服抖開了讓章奶奶看。

“喲，這手工看上去不錯呀！針腳也細密，料子摸上去也好！”章奶奶在衣服上摸來摸去，嘴裏都是贊嘆。她沒問是誰給的，因為她心裏明白的很，除了李家的小槿兒還會有誰呢？

章雲也靠過來摸了摸，“料子真好，得花不少錢吧？真好啊。”她眼中滿是豔羨，似乎這不是一件普通的棉布衣服，而是一件用金絲銀線編成的衣服。

章奶奶把衣服用了點巧勁扯出來，然後放在身前疊好又遞給章樹，“阿樹，看過了就放起來了，留着日後穿。”

章樹不明所以，接過衣服就進了房去，只留下章雲站在原地，還戀戀不舍地看着那件新衣服。

章奶奶挺看不慣章雲這樣的做派，她自己也儉省，但該花用的還是得花用，留着大筆的錢幹什麽呢？一個才三十多歲的人，把自己弄得和她這個老太婆差不多的樣子，到底圖的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