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過年
章樹沒辦法, 按照族長說的把東西往前移,然後再退到後面。他們一時也沒想那麽多,就往好的來了, 這一下就和村裏人拉開了距離。
不過正好, 這樣以後讓村裏人和他一起辦事就不用太多說服了。
待村裏的老少爺們差不多來齊之後, 村長就帶領大家一起上香, 一起念祭文, 一起磕頭。
然後由村長家的老大把各家帶的紙錢金箔一起放進天井裏去燒掉,然後将村民們斟的三杯酒一一倒在前面地上,代表祖宗們已經享用完了這些食物。
最後,在燒盡的灰裏将大家一起出錢買的一大挂鞭炮在祠堂門口拉開盤成一個大圈,再把香插在竹竿上遠遠伸過去點燃, “噼裏啪啦”的聲音響了好久才停下來了。
村長又帶着大家一起磕頭,告別了先祖之後再把各家祭祀的東西拿回去, 這年前最後一步就算完成了。
章樹的态度和以往一樣對先祖十分敬畏, 雖然他意識到,可能這死後的事情和人們猜想的可能有些差別。但這又怎麽樣呢?一個人總要有些敬畏的東西,因為心存敬畏, 所以不敢肆意妄為,從而循規蹈矩的過完一生。
收拾好祭品, 章樹和章爺爺步出祠堂,徑直往家裏走。遠遠的從背後傳來呼喚的聲音, “爹, 大侄子, 等等我!”
章安帶着一臉笑意從後面追上來,“好久沒見我娘了,還真有點想她老人家,我随你們一起前去看看。”
章樹看着他,眼裏帶着探究,也不知道他在打什麽壞主意,明明是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的,怎麽會突然這麽熱情呢?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要是他想搗亂,那麽他也不會客氣的。
章安一進院子就喊了一聲娘,章奶奶乍一看他還是挺高興的,說了幾句就往他身後看。
“娘,阿槐和阿楊這次沒有來,路遠,我——”
“你怎麽這麽糊塗?祭祖是何等大事,再遠的路也應該讓他們來一趟,幫你媳婦不是有蓉兒嗎?再說了,就是祭祖之後再回去弄也來得及!”
章奶奶一聽他連家裏的男丁都不帶來祭祖,立刻就說上了。章爺爺難過的也正是這個,一個人就為了給他們抹點黑竟連祖宗都不尊重了,這樣的人居然是他們養出來的兒子?
雖說人們總是說他就像那蚌殼似的,一天到晚嘴巴閉的緊緊的,但他心裏亮堂着呢,老二一家自從上次搬走之後,就對他們,對阿樹存了怨氣。他從小就記仇,而且是只記仇不記好,別人打他他記一輩子,別人對他好他轉眼就忘,這事估計化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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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安臉上的笑容再次收斂了,他僵着臉,說道,“兒子家裏還有事,就不多留了,你們二老保重。”
他用眼睛打量了一下整個院子,在看見牛車和豬圈裏的這麽多豬時,眼神暗了暗,然後就直接出門去了。
他這一來,讓大家過年的興致都少了一點,幸好李木槿和章樹配合着岔開話題,才讓二老暫時忘記了他們。
……
年夜飯的菜肴可謂十分豐盛了,整盤紅燒的大蝦,一整只豬肘子,蘿蔔炖羊肉等等,基本世面上有的葷菜家裏都買了,再加上一些其他的菜,滿滿當當的擺了一大桌子。
在吃年夜飯之前,章樹和李木槿搬着長凳子在後院也擺了一道祭祀,祭祀的是他爹娘。他們是壯年時在外面橫死的,按照村裏的規矩,他們入不得祖墳,也不能将牌位供在祠堂裏。
章爺爺和章奶奶都是長輩,自然是不能祭祀小輩的,兩人遠遠的避開了,但也免不了淌一臉的淚。
章樹以前都是一個人祭祀的,那個女人罵他們晦氣,不準擺在家裏,每年章樹還要上山一趟,在墳前祭祀了才能回來。那些孩子也是不去的,老大被拘着在家幹活,其他幾個則是不願上山。
章樹看着身旁忙碌的李木槿,今生能得償所願,他多麽幸運啊!
兩人祭祀完,差不多已經酉時了,天陰沉的厲害,上面的雲厚厚的積在空中,章樹擡頭看了看,“可能今天會下雪。”
“是嗎?我還以為今年不下雪了呢。”李木槿也擡頭看看天。
“瑞雪兆豐年,今年是個好年成,一定會下雪的。”
兩人收拾好東西,然後去廚房拿碗筷,章奶奶還溫了一盆自家釀的米酒大家一起喝。
章樹把躲在房裏的餘小六揪了出來,一家人吃飯也不差這幾口,何況餘小六這個長工八成做的時間不會太短。
一群人坐在堂屋裏點着火盆喝酒吃飯,窗外沉悶已久的天氣突然起了變化,一陣寒風吹過,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給大地增加了一片喜氣,天空漸漸變得晴朗許多。
……
過年對于農家人來說,就是吃吃喝喝,穿家走戶。無論走到誰家,都是好茶好點心招待,大家和和樂樂的,就算是紅了臉的人,過年也不會鬧出矛盾來。
誰都不想觸黴頭,過年無論做什麽都要讨個好彩頭。
李木槿是個新嫁的,今年的年禮必須重一些,章樹跟着李木槿初二跑娘家,初三初四初五都在他舅舅家。
章樹做為新哥婿,在長輩家裏坐席面都是和長輩坐一塊的,倒酒都是他的活,好不容易哄好這些長輩,他自己也喝了不少。
到了初六大家一起返家,章樹和李木槿趕着牛車先把他們三個送了回去,然後才回自己家。
章爺爺和章奶奶強打着精神問了幾句,然後馬上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感覺。
章樹和李木槿對視一眼,一定是他們不在家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
章樹就直接問了,但是章奶奶就敷衍地說了幾句,然後就去幹別的了。
章樹和李木槿一合計,八成是他姑姑或者二叔戳了他爺奶的肺眼子。
章樹出門去了來旺家,問了一點事情,然後回來的時候,臉色也不是很好。
“怎麽了阿樹?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事?”
“是姑姑和二叔他們。”章樹強忍着怒氣,“他們說我爺奶糊塗,家裏的生意給了外人不幫襯他們,還讓爺奶把做幹粉條的辦法教給他們。”
李木槿不好說什麽,畢竟生意是給了他家裏做。
“然後呢?”
“爺奶不同意,他們連年都不拜就走了,還在院子裏說了幾句傷人心的話。”
李木槿沉默不語,自他嫁過來後,章樹就把這些事都告訴他了,雖然他覺得章樹的态度看起來不像是只發生了這些事。但他也明白章樹和他二叔是沒有和好的可能的。
“不要去問爺奶了,他們的心情大概難過了吧。”手心手背都是肉,雖然他們更疼章樹一點,也不代表他們對兩個兒女就一點感情也沒有。
兩人現在能夠拎得清,不至于犧牲章樹的利益去貼補他們,但看他們這樣的态度還是很令人傷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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