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跳水

等到楚少陽将家鄉菜每個都吃了一點之後, 他才關注起這裏面的粉條來。

這東西吃起來爽滑可口, 湯汁的味道全部融了進去，這東西本身應該是沒啥味道的，所以桌上這麽些菜裏的幹粉條都是不同的味道。

配上他家鄉菜之後, 別有一番滋味, 倒像是它們生來就應該放在裏面一樣。

楚少陽一頓飯下來，就決定了, 這個生意他得做, 不過，他想按另一種方法做。

北地多土豆, 而且個頭比這邊的要大得多, 若是他掌握了做粉條的法子, 再在當地收購農人的土豆做出來，便可以銷往北地各處了。

雖然他們現在還沒有吃粉條的習慣, 但楚少陽相信，等這個東西一推廣開來，必會成為北地老百姓不可或缺的一種吃食, 到時亦可讓他們擔着土豆去換。

“章老板，可否與楚某詳談一番？”

他用手帕抹了抹嘴, 笑着對章樹說道。

章樹看了他一眼，然後把碗放下, 說了聲行, 就跟着楚少陽出去了。

“不知章老板船上還有多少貨物？”

“現在只剩兩千斤了, 不知楚少爺想要多少？”

“這東西作價幾何？”

“我賣出去都是三十文一斤。”

“倒也不貴, 我全都要了。”楚少陽三言兩語便決定下了這筆生意，倒讓章樹有些忐忑了。

“楚少爺不再考慮考慮？”

“做生意，冒着風險是必然的，而且就兩千斤，要是運回我家，大家一起吃，估計月餘就能吃完，怕什麽。”這還不能天天吃，不然半月就會吃完。

章樹驚訝地看着他，沒想到楚老板家人丁竟然這樣興旺，反正他算了一下，如果給他全村人吃這兩千斤，估計一個月是吃不完的。

“那行，你是自己運貨還是我們用馬車送到你那呢？”

“我的船就在碼頭，明天我派人去搬。”楚少陽暫時還不準備和章樹提出買方子的事，雖然他認為北地人對這個的接受度應該挺高的，但試水還是要的。

一頓飯又談下一筆生意，章樹送楚少陽出門的時候突然想起了紅薯那個事。他要找的出粉多的紅薯還沒找到，雖然現在很多菜式都用春薯粉條做了，當是要論正宗的話，還是紅薯粉條來的好一些。

“楚少爺，你們那裏的紅薯吃起來是粉粉的還是糯糯的？”

楚少陽被他問得愣了一下，怎麽一下子問起他吃紅薯來了。不過說實話，這個他還真的吃的挺少的，就算吃，也必須得廚子加工過才行。

他掃了一眼旁邊的小厮，那小厮馬上代替他回答，“這位老板，我們那的紅薯吃起來幹幹的粉粉的特別管飽。”

章樹有些激動，“那現在有的買嗎？”

小厮搖了搖頭，“現在剛壓藤，還沒長大，得到□□月裏才有。”

其實章樹問出口時就覺得自己傻了，看來□□月裏他得往北走一點了。

楚少陽見他挺重視的，就說，“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就捎個信給家裏，讓他們等紅薯成熟時給你捎一些帶過來。”先讓章樹欠他一個小小的人情再說。

章樹感激地看着楚少陽，這樣就省了他很多事了。“謝謝楚少爺，楚少爺你走好，對了，撿大個的帶。”

章樹的想法是大個的好做種子，楚少陽卻滿面笑容的走了，他覺得這個章樹真是太樸實了，和他們那的鄉親們一樣實誠。

次日一大早，楚少陽派的人就過來搬東西了，帶頭的是昨日那個回話的小厮，他帶着七十八兩的整銀和幾錢碎銀子交給章樹，說這是貨款。

章樹略點了點就收了起來，然後就帶着他們去驗貨搬貨。

這事完了之後，章樹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算了算，一共五千斤，其中四千五百斤賣了三十文一斤，五百斤賣了二十五文一斤，除去已經收到的十兩定金，他這趟一共賺了一百八十二兩七錢銀子。

等他回到家，槿兒該高興壞了！

章樹恨不得插上翅膀馬上回到家，幸好嚴掌櫃他們這趟也只是送貨，不過多停留，不然就要再等幾天了。

回去的時候章樹覺得這船開得簡直太慢了，明明來時不覺得，但看着身旁的景物一日熟悉過一日時，那種思鄉的感覺就尤為強烈。

當船行至上次碰到水匪的地方時，嚴掌櫃和王虎等人還心有餘悸，幸好這次船行的比較快，大概能趕在入夜前到達漳州港。

船一靠岸，餘小六就蹦噠着要下船走走，又在海上漂了六天，估計腳踩在地面上時也要飄了。

章樹問了其他人意見，見他們都不下船，就帶着餘小六去了，走了半個時辰後就回來了，還給他們帶了一大包的炙烤，船上人人有份。

嚴掌櫃吃着炙烤調侃章樹，“你現在可是大生意人了，往後我們要靠你提攜了。”

……

第二天早上快要行船時，周楠突然和大家告別，說他要在漳州港停留一段時間，找他阿爸家的親人。

章樹很擔心他的安危，人生地不熟的，就說大家陪着他一起找幾天。

周楠拒絕了，因為他不可能因為一己之私耽誤大家的行程，而且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找幾天。

章樹等人再三勸說，也攔不住他。

李岩站在旁邊黑着臉一聲不吭，待周楠背着包袱牽着小虎要下船時，他才拉住周楠的手，“我和你一起留下來找，他們先回去。”

周楠把手扯了回去，說道，“不用了，這是我的私事，怎麽好勞煩你們呢。”

“你一個哥兒在這裏被人欺負了怎麽辦？”

“小虎會保護我的！”周楠摸了摸小虎的頭，然後小虎配合地汪了一聲。

“小虎能頂什麽用，不行，我一定要跟你去。”

“你拿什麽身份和我去，孤男寡男獨自在外逗留多日別人會怎麽說？”

“你是我的好兄弟，怕別人說什麽，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迂腐了！”李岩很暴躁，在他知道周楠選擇一個人留下來時，心裏就十分難過。

周楠張了張口，不知道說什麽好，他猛地轉身，牽着小虎走到梯子旁，“你不要跟來！”然後就毫不回頭地走了。

李岩被他的态度傷到了，“不跟就不跟，開船！！”

船老大本來在一旁看熱鬧，猛地被他這麽一瞪，立刻回了控制艙揚帆起航。

章樹在旁邊目瞪口呆，他大舅子是怎麽回事？他整天兄弟兄弟的挂在嘴邊上，難道不是為了合理的親近人家嗎？

費盡心機幫他送狗，又全心全意為他謀劃輕松的活幹，沒事就噓寒問暖，一天到晚賴在別人門口不走，上哪都想要跟着，李岩居然說這是兄弟情？

現在人家走了又氣個半死，別說對他這個弟夫了，就是對他親弟，他也沒這樣吧？

章樹看了一眼，周楠還站在碼頭沒有動彈，未免他大舅子後悔，章樹決定還是去勸一勸他別置氣，人家一個哥兒說那種話明顯就是對他也有意思！

“大哥，你真的要回去？”

“回！幹嘛不回！留在這裏讨別人嫌嗎？”李岩話裏滿是哀怨，他掏心窩子對他，他說翻臉就翻臉！

“你真放心的下？”

“他不是有條狗嗎？我看那條狗有多厲害！能護的他全須全尾的回去。”

“這可難說，也許人家就不回去了呢，他不是去找他外家的嗎？說不定外家有個表哥啥的，正好表哥表弟成雙對，也就不怕在這沒個根了……”

章樹在李岩吃人般的目光中止住了聲音。

李岩突然問道，“你說他什麽意思？好端端的就不拿我當兄弟了，是不是有人在他面前說了我什麽？”

“不拿你當兄弟……也許……拿你當丈夫呢？”

“你說什麽！”又是一聲爆喝，章樹連忙噤聲，沒辦法，大舅子在他心中的威信僅次于老丈人。

“你再說一遍啊！”李岩急得站起來，“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我說，他應該是心裏有你，不想和你當兄弟，想和你做夫夫。”

李岩愣在了原地，表情一會一個變化，末了，竟咧開嘴巴笑起來……

是他傻！剛碰見周楠那會，李木槿剛出嫁，家裏突然少了一個待了十幾年的人，家裏冷冷清清的，他就老往山上跑。

恰好遇見了周楠，他又是個哥兒，他就把他當自己弟弟一樣看待了。但長期相處下來，他漸漸被周楠的堅強，果敢，堅韌吸引了，周楠在他面前也十分溫柔，兩人平日裏一聊就是半天，絲毫不會感到厭倦。

從小他也沒什麽玩伴，那些人太蠢，他不樂意和他們玩，但現在碰見了周楠，他才發現，原來有個知心好友是這麽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但他自己沒有發現，他對周楠的感覺和對李木槿的感覺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雖然他對二者都有保護欲，但對李木槿，他能安心地把他托付給別人照顧，對周楠，他卻想都不願意這樣想，只想自己照顧他，事事都幫他做好。

現在回想起來，周楠的一舉一動竟然都隐藏了他對自己的眷戀，以及他剛剛下船時那帶着傷心痛苦的眼神，他真是天字第一號大笨蛋啊！

思及此，李岩哈哈大笑一聲，便走到船尾“噗通”一聲跳下了水，然後奮力往前游去，他要去把周楠找回來，至于什麽表哥的，哼，就讓他滾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