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一兩十五文

瓦罐裏一只竹雞加上野菜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汽, 火架上烤着兩只竹雞，焦香四溢, 讓人聞着就感覺特別想吃。

章樹把帶來的調料均勻的撒在上面, 滋的一聲響，大寶立刻吸了一口口水, 見大家看他，他就害羞地把頭埋進阿爸懷裏, 惹來大家一陣笑聲。

烤好之後, 章樹率先撕了一個雞腿下來遞給大寶, 大寶說了一聲謝謝章叔, 然後就拿葉子包了放在石頭上晾涼。

章樹把另一個腿子遞給李木槿, 他不能多吃, 吃一個腿子就行了。

另外的兩只腿子章樹給了何越和餘小六，這樣一來，除了他和來旺之外, 其他人都吃到了雞腿。

李木槿給章樹咬了一口自己的，然後又從上面撕了個翅膀給章樹。何越那邊也是默契十足，夫夫倆恩愛非常。

餘小六苦着臉抱住小寶，“幸好還有小寶, 不然舅舅可怎麽辦吶！”

……

回去的時候，美人淚放在背簍下面, 上面放的是采下來的比較甜的桃子。

大寶拉着他阿爸的手慢慢地走着, 因為除了李木槿之外大家都背着東西, 自然也不可能再背着他了。

他也懂事的沒有吵鬧, 只默默地跟着走，幸好李木槿也經常會休息下，倒不至于太累。

回到家中之後，他們一起聚在章家院子裏，先把桃子倒進大盆裏，然後把美人淚倒出來。

章樹摘了一個海碗，挑的都是最好的那種。餘小六和來旺摘的多些，但成色看起來好賴參雜，有大個的，也有黑點的。

“章樹哥，這個怎麽吃啊？幹嚼嗎？”餘小六拿着一顆試探地往嘴裏塞了塞，然後發現一點也不好吃。

“笨的你，這個能這麽吃嗎？”來旺拍了一下他的腦袋，“阿樹兄弟，這個是炒着吃的吧？”

“哥夫！”餘小六哀怨地叫了一聲，“我哥可看着呢，你平常就是這麽欺負我的！”

何越笑了笑，“你下次可別打小六了，小心打笨了娶不着媳婦，那可怎麽辦？”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餘小六臊的臉都紅了，“你們兩口子合起夥來欺負人！”

“這怎麽叫欺負你呢？這明明是替你着想啊哈哈，阿樹兄弟，你快告訴我們，這個到底怎麽吃，回頭我就弄一碗給我這兄弟補補。”何越一句話，又是惹的大家一笑。

章樹說，“這個東西，挑個幾粒出來，”他說着，拿了四五粒放在手上給大家看，“然後放水裏泡上個四五個時辰，記得多換水，泡軟忽了就很大，然後拿點冰糖隔水炖着吃，有錢人也可以拿銀耳或是燕窩炖着吃。”章樹努力回憶着這個東西的吃法。

“燕窩？燕子的窩？這個方便，我老屋的檐下就有一窩燕子，趕明兒捅了大家一起吃個新鮮。”

餘小六一聽來了勁，立刻就接上話了。

也是，冰糖銀耳都是好東西，唯有這個燕窩便宜，鄉下家家戶戶的房梁上都有。

“呃，這個應該不是吧……”章樹前世也沒接觸過燕窩，但他卻覺得，這個燕子窩一定不是那個燕窩。

“那是啥燕？大雁？”大雁的窩在山裏，比較難尋，怪不得雁窩那般貴呢！

“可能吧……”章樹覺得大雁應該就能說的過去了。去了一趟南海郡，魚翅他倒是知道了不是魚刺，但這燕窩他還真不知道。

“別在了這鳥窩燕窩了，就是老鷹的窩看着也不好吃，我覺得還是冰糖或者銀耳靠譜點。”

李木槿也點頭，這些畢竟都是知道的，那些什麽窩的吃壞了肚子怎麽辦？

“對了，要是自家吃不完，可以先拿到藥鋪去賣，價錢挺高的，反正低于六十文就別賣，不過得挑一下，像這樣帶着黑點的就不能要了，留着自家吃還行。”

章樹邊說邊從餘小六的碗裏挑了幾個出來。其他人也跟着把壞的挑出來放在別處。

大寶看了看大家，然後去搬了小板凳過來，一人屁股底下塞一條板凳。李木槿坐在靠椅上，把他招呼到身邊，然後摟着他一起邊吃糕點邊看他們忙活。

餘小六的挑出來明顯就不夠一斤了，來旺的挑出來但是還有一斤多，兩人把壞的拿回去，好的放在章樹家，說好明天一早就去賣。

第二天，章樹就帶着餘小六和來旺去了鎮上的藥鋪，一來可以問問這個大夫，二來可以看看周楠他阿父在不在。

章樹上次已經來找過了，恰好和他錯過，這次應該不會那麽巧了吧。

“楊大夫安好。”章樹一進門先叫了句，然後驚喜地看見周阿父果然在那裏面。

大清早的也沒人看病，楊大夫瞅了瞅他們三個，沒發現有一個看起來不舒服的人，就說道，“大清早的消遣我來了？有事說事，沒事別攪和我治病。”

“楊大夫，瞧您這話說的，沒事我能輕易過來打擾您？”章樹和他算是熟稔，也知道這個小老頭的性格，“我是有好東西送來給您掌掌眼的。”

“難不成你們在山上挖了人參首烏靈芝要來賣給我？”楊大夫一捋胡須，呵呵笑道。

他們這地方尋常草藥是不少，但像這些東西還從沒有人在山上挖到過，都是他少少的從外面進過來的，要是他們能挖到，也是好事一件。

“我們哪有那運氣啊，就是從山上摘了點美人淚下來，想看您收不收。”

“拿過來我看看。”什麽美人淚？

章樹把餘小六用布包着的美人淚打開放在楊大夫面前，楊大夫先是一愣，然後笑了，“這不就是桃膠嗎？起個那麽古怪的名字做甚？又不是讀書人，還攀附風雅。”

章樹原本以為這美人淚就是它的名字，沒想到它的名字卻這麽樸實，不過，若是這樣一叫，那豈不是誰都知道這是桃樹上來的了？怪不得要改個名字。

“那您看看我們這桃膠咋樣？”

“個大色黃，晶瑩無雜質，可稱上品。”楊大夫搖頭晃腦，發出啧啧稱贊。像這樣的桃膠，必然是有些年頭的桃樹上的。

“那您覺得多少錢一斤合适？”

“怎麽，你小子想賣給我？”楊大夫斜眤着他，然後問道。

“那當然，要不我那麽老遠過來幹嘛？”章樹很坦誠的說了。

“這桃膠，可治石淋，血淋，痢疾之症，倒也有些用處，這樣吧，你先給我來二兩，我那裏還有存貨呢。”

章樹一聽這不行，只收二兩，那他們不得再去別的地方，多麻煩。

“楊大夫，您是不是沒說全啊？這桃膠不是還可以當補品用嗎？”

“我是大夫還是你是大夫？這桃膠的功用，醫書上說，最通津液，能治血淋，石淋。痘瘡黑陷，必勝膏用之，你對一對，我哪說錯了？”楊大夫眯着眼睛不善地盯着章樹，有人在他的專長方面挑戰他，是覺得他打不動人了嗎？

“您還真就錯了，不是說最通津液，那就說明能給人的身體補充水汽，尋常人的臉幹巴巴的，若是水盈盈的看起來多好看。”

“而且啊，痘瘡黑陷，就是那臉上結了痘的，發黑的，都可以治好，若是有那需要的大家小姐，買點回去和冰糖或是銀耳燕窩什麽的一炖，吃好了不顯得您醫術高明嗎？”

“你小子慣會胡說，藥也是能亂吃的嗎？”楊大夫嘴巴上這樣說，但心裏顯然已經松動了，他往日只關注了桃膠的藥用，萬萬沒想到它還有這個作用，這個桃膠，除體質寒涼，孕者頑童，噎食之人不可多食之外，其他人都可食用，倒和其他藥物是藥三分毒有些不盡相同。

“你這裏有多少桃膠？現在按藥材的收購價，一斤桃膠約莫是七十文文，怎麽樣？賣不賣？”

“賣，當然賣了！”餘小六和來旺聽到都激動不已，只上午一會就弄到這麽多，這可算是白撿的。

他們的桃膠拿出去一稱，然後就結了錢，因為這算是白來的，故他們就說出去買點東西回家給老老小小一起吃，章樹說在這裏等他們，便讓他們去了。

他和楊大夫說了一聲，便鑽進後院找那周父去了，周父一聽周楠和李岩好事将近，十分喜悅又有些擔憂，便問道，“李家可知我周家的情況？”

“老丈，放心吧，李家一清二楚，身家又不能代表什麽，而且我大舅哥說了，您就周楠一個孩子，他們以後必是要給您養老送終的。”

周父老淚縱橫，是他耽誤了孩子，還以為阿楠以後也會嫁在窮山坳裏吃苦，沒想到他有這個福氣！李家他也聽過，但還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于是便拉着章樹一一問明白，章樹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一一說清楚。

兩人說了好一會，周父才徹底放下心來，他要更努力地挖草藥了，別的不說，至少一根銀簪子要讓阿楠帶去，不然就是婆家不說，鄉親四鄰也是要議論的。

章樹費了很多唇舌，便到前廳準備喝口水，恰好楊大夫正在接待一位女客，他便站住聽了聽。

“……你身體屬火，陽氣上行，才使臉上長滿了痘瘡，一時難以消減。我往常開給你的方子，只能一時壓制，過不了多久又會複發，如此反複，實在讓人難受呀。”

“是啊，大夫，我家小姐為了這個日夜茶飯不思，徹夜難寐，您想個辦法将這個去了吧！”她家小姐正值花期，因為臉上的問題只能掩面示人，漸漸的竟有了孤獨終老的意願。

“诶……也是緣分，我今日剛剛收了幾斤上好的美人淚，這東西對女子大有益處，特別是對痘瘡黑陷之人，亦能通津止渴，敗火去燥。”

一聽這東西叫美人淚，這小姐就動心了，再一聽能夠治她的臉，就更加在意，頻頻對她的丫鬟使眼色。

“我家小姐要買一些，多少錢一斤？”

“這個不按斤賣，得按兩賣，一兩十五文錢，每次只需三五粒，加水泡上四五個時辰……”

章樹聽着楊大夫把他剛才說的一點不漏的搬過去用，說的那主仆兩連連點頭，最狡猾的是，他還吊着人家的胃口，一次不肯給多了，而且這價格一下子翻了一倍！

在做生意這方面，他果然還是不如這些老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