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秦無雙回過頭, 繼續吹着自己的小曲兒往前走。

就在這時, 突然聽見後方“噗”地一聲——

秦無雙扭頭一看, 只見白馬上之人猛地向前噴出了一口鮮血, 然後,就從馬背上滾将了下來,“咚”地一聲悶響, 砸在了地上。

黑馬上之人立即跳下馬去, 單膝跪在地上焦急地喊着什麽。

秦無雙皺了皺眉, 思索了一番,最終決定,不能見死不救,便命蕊朱停下, 扶她從牛背上下來, 然後一颠一跛地走了過去。

黑衣人用一種秦無雙聽不懂的語言不停地對着白衣人又喊又搖的,白衣人卻躺在地上, 閉目不動, 嘴角上還殘留着一些血跡。

秦無雙上前道:“我是大夫, 讓我看看。”

黑衣人擡頭看了她一眼, 似聽懂了她的話, 忙向一旁讓開。

秦無雙跪坐在地上,拾起白衣人的手腕搭起脈來,片刻後,掀開白衣人眼皮瞧了瞧,又扯過另一只手腕把了一會兒脈, 這才問黑衣人:“這位公子可是經常無故吐血?”

黑衣人聽了,點頭如搗蒜:“是,我家主人經常吐血。”

原來會說中原話,秦無雙放下那人的手,道:“你家主人患的應該是血厥之症。”

血厥之症,乃血逆肝風內動,肝陽上亢,血氣逆湧而引起的昏厥,只要及時醫治,并不致命。只是患血厥之人,要麽血氣不足,陰郁寡歡;要麽肝火旺盛,脾氣易怒。

但秦無雙觀其面相,只覺得此人并非陰郁或暴躁之人,再度其脈象,猜測此人應該是自小底子弱,或是自幼受了什麽嚴重驚吓落下了病根子所致。

若是如此,倒是個可憐人。

黑衣人立馬跪地拱手道:“求大夫救救我家主人。”

秦無雙點了下頭,好在她随身帶有針囊,取了幾根銀針出來,迅速在白衣人的人中,十宣等穴位上下了幾針。

不多時,白衣人幽幽轉醒,睜眼瞧見秦無雙就在眼前,怔了一下,随後聽見黑人高興地喊道:“主人,您醒了,是這位小娘子救了您。”

秦無雙起身,後退一步而立。

白衣人欲起身,黑衣人連忙搭手扶他站了起來。

白衣人沖秦無雙拱手,溫和地笑了笑,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在下蕭統佑,字仲南,敢問小娘子芳名?”他的聲音一如他的面相,是一種微風振簫悅耳低醇,讓人聽了只覺如沐春光。

秦無雙道:“舉手之勞而已,公子無需記挂,告辭。”說完,轉身就走。

蕭統佑喊道:“小娘子留步。”

秦無雙回身看着他微微蹙眉。

蕭統佑低頭看了一眼秦無雙受傷的右腳,問:“我見小娘子行動不便,可是傷了腳?”

秦無雙看了一眼掩在裙裾下的腳,道:“下山時,不小心歪了。”

“小娘子若是不嫌棄,仲南願意親自送小娘子回城去。”

“不必了,我有黑牛。”秦無雙立馬拒絕了。

蕭統佑道:“小娘子有兩位,卻只有一頭黑牛,且黑牛腳程慢,若是以你們目前的速度回到城裏,恐怕城門已閉多時了。”

這也正是秦無雙擔心的地方,若是她腳未受傷,以她的腳速帶着蕊朱緊趕快趕,估摸着能在閉門前趕到。如今雖有牛,但這牛走走停停吃吃,加上蕊朱玩性大,半日裏也沒走多少路程。

可是讓兩個陌生男子送她一同回城,那也是不能的。

她心裏正糾結不定時,又聽見蕭統佑試探着說道:“不如,我用這兩匹馬換小娘子的黑牛,如何?”

秦無雙當即反駁:“這怎麽使得?”

蕭統佑笑着說:“小娘子救了我的命,區區兩匹馬就能替我報恩,這是仲南的榮幸,還請小娘子莫要推辭。”他的話裏,有一種外軟內硬的堅定,卻又不致人反感,明明只是初見,卻能讓人卸下防備,願意接受他的好意。

秦無雙垂眸猶豫了一下,只好笑着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多謝。”

蕭統佑轉身牽來白馬,秦無雙扳鞍上馬時,蕭統佑伸手虛扶在秦無雙身後,以防她跌落馬下,在她上馬坐定之後,便悄無痕跡地收回了手,又将缰繩遞給秦無雙。

秦無雙接過缰繩,沖他感激一笑:“告辭!”

蕭統佑後退兩步站定,彬彬有禮地沖秦無雙拱手笑道:“後會有期。”

那邊,黑衣人已經扶着蕊朱上了他的黑馬,送到了秦無雙身邊。

主仆二人相互/點了下頭,便縱馬去了。

蕭統佑駐足靜立,目送着秦無雙漸行漸遠的背影一直消失在極目盡頭外。

烏雷把水牛牽到蕭統佑跟前道:“主人,您把馬給了她們,咱們怎麽辦?上京那邊可還等着咱們趕回去呢。”

蕭統佑這才撤回視線,笑着撫摸着水牛的頭,道:“不妨事,過了玉枕關有家客棧,到時候問客棧借兩匹馬連夜趕回去。”

烏雷滿臉擔憂:“可主人方才舊疾複發,就這麽連夜趕回去,烏雷怕您的身子會吃不消。”

蕭統佑手微微一頓,長眉微蹙了起來,略略一沉吟:“……我那叔父疑心大,又喜怒不定,絕不能在這個時候遭他猜忌,——放心,方才……我只是沒控制住,眼下已無大礙了。”

烏雷嘆了一口氣,然後扭頭看向水牛,無奈道:“那這頭牛怎麽辦?”

蕭統佑愉悅地說:“自然是帶回去,好生養着。”

秦無雙甫一縱馬,就已察覺出坐下這匹白馬乃是一匹難得的千裏良駒。

蕊朱的那匹黑馬雖不如這匹白馬,卻也能跟上她的速度。

有了這兩匹馬,不到申時她們就已經趕回到了城裏。

在玉枕關時,秦無雙就産生了一個突發奇想,一路回來,她不停地思索,終于想到了一個絕佳的創業念頭。——那就是,開一家牡丹花圃。

祁宋人,好游,好玩,好茶,好花,好美景。尤其是對鮮花的鐘愛,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士庶商民,家家戶戶,必會養傷幾株鮮花,更別說那些簪花,插花之風了。

而在在這些花中,祁宋人猶愛牡丹。

都說牡丹真國色,除了美,牡丹更是一種身份的象征,那些個達官貴人,風流雅士們更是以懂牡丹之美來标榜自己別具一格的情操。

因牡丹分品階,品階越高,越受貴族追捧,只是品階越高的牡丹極難種植,物以稀為貴,品階越高的牡丹自然成了有市無價的稀缺品。

如今市面上,要麽全是下品階的牡丹花鋪,要麽只有少數上品階牡丹花鋪,但也已全被富貴人家包定了,平常人根本難得一見。

她曾在《洛陽雜記》裏面看見過一則故事,故事裏的女主人方氏是一位專門種植牡丹的花農,有一日方氏的的牡丹園子裏突然長出一株非常罕見的花:‘色如鵝雛而淡,其面一尺三四村,高尺許,花瓣重疊,層層複層層,大如美人臉盤似的。’後來經人鑒定,原是一株奇品野生牡丹姚黃也,在其花英之端,有金粉一暈縷之,其心紫蕊,亦金粉縷之。那方氏頗具經濟頭腦,便以竹籬将其方圓三丈全圍住,作棚屋帷帳。又找人廣而告之,不久以後,愛花之人慕名而來,以求觀賞。方氏便在棚屋外設下攔具,給以千錢,才能入內一觀,十日間,竟得銀錢千百兩。

所以,秦無雙從中受了啓發,便想開一家牡丹花圃,一家品種齊全別具一格的牡丹花圃,有價觀花。

這個想法頓時讓她熱血沸騰,渾身一下子充滿了幹勁。

于是,進了城之後,她并不打算立即回府,而是去了馬行街秦家腳店,打算再腳店裏歇一夜。待次日一早,直奔馬行街上的花行裏察看一下牡丹花的市場行情與動向,順道打聽一下牡丹花的養殖與上家。

牧斐自從把秦無雙主仆扔在玉枕關後,就帶着安平立即返回城內,遣人去了忠勤伯府和安西郡王府邸,叫了段逸軒與謝茂傾在白礬樓一聚。

三人久未見面,一見面差點淚流滿面,立即點了一桌好酒好菜,又點了些優伶與姿色絕佳的官妓過來陪酒。

酒過數巡後,頓時忘乎所以,哪裏還記得玉枕關上的秦無雙。

是夜,牧斐醉醺醺地回到紫竹院,芍藥等一衆丫頭手忙腳亂地替他脫衣脫鞋,牧斐倒床上就睡,都來不及伺候他洗漱。

過了一會兒,安平突然緊張兮兮地闖了進來,看了一眼床上的牧斐,向芍藥問道:“小官人怎樣了?”

芍藥一臉無奈道:“醉糊塗了,臉都沒洗呢。”

安平焦急地直跺腳道:“糟了,老太君那邊打發人來問,為何只見小官人回來,未見秦小娘子回來?”

芍藥也問:“也是,為何只有你們回來,秦小娘子她們呢?”

安平不安道:“嗐,都是小官人鬧的……,這麽晚了,小娘子和蕊朱還沒回來,眼下可如何是好?”

芍藥聽得雲裏霧裏,正要繼續問下去。

這時,躺在床上的牧斐,迷迷糊糊中聽見他們在談論秦小娘子時,猛地坐了起來,似醒未醒地睜開眼睛,問:“秦無雙怎麽了?”

芍藥見牧斐醒了幾分,忙在一旁說:“東屋裏頭的秦小娘子與蕊朱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牧斐一聽,抖了激靈,這回算是徹底驚醒了,忙問:“現在什麽時辰了?”

芍藥答:“現在亥時初了。”

牧斐皺眉喃喃道:“不應該啊,以她的身手,就算徒步走回城,也該在日落前到了啊……”他可是算好了腳程,按理應該是能趕在城門關閉前回來的,轉念又一想,“莫不是回來晚了,被關在城門外了?”

他忙沖安平吩咐道:“你去通知二叔,讓他去北城門那裏問問,看看秦無雙她們是不是被關在城門外了,若是,就讓他使些銀子,找城門吏開門,然後接回來。”

“是。”安平一溜煙去了。

牧斐酒醒了,便再也睡不着了,下了床,重新穿了衣裳,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的。

一炷香後,安平急匆匆地回來了。

牧斐抓住他就問:“怎麽樣了?”

安平答:“二官家去問了,北城門外不見一人。”

牧斐一聽,登時慌了神。

作者有話要說:  注:牡丹花圃就是收費牡丹花園概念,是不是覺得很現代,其實在宋朝有很多事物都很接近現代化。

男二:抱歉,實乃心動了,氣血翻湧,底子薄,一時沒控制住,就吐血了。

秦無雙:我是個事業女強人,什麽都比不上創業重要。

牧斐掙紮着大喊:……今天為什麽不讓我發言?

作者: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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