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夢境與記憶

身體疲憊不堪，安寧睡着床上，隐隐約約聽到保嬷嬷的訓誡奴才的聲音，沒多在意，因為她相信以保嬷嬷的閱歷處理這點事沒有問題。身子越來越沉，整個人貼在柔軟的被子裏，緩緩睡去——

安寧看到四五歲的孩童，坐在杏花樹下面哭泣。她認得這個孩子，是小時候的自己。沾着泥巴的手抹着臉，白皙的小臉上瞬間一道道泥濘。

“寧兒，怎麽跑這兒來了。”是母親，她穿着湖藍的衣裙，走過來心疼的抱起安寧，“痛不痛，來媽媽吹吹。”

“寧兒不痛。”

“寧兒真勇敢。”母親伸出手，撫摸安寧的小腦袋寵溺的誇獎。

“母親，妹妹！”小男孩滿頭是汗，衣服上沾着灰塵，但是臉上洋溢着笑容。眼角的淚痣，同安寧一樣，更加清晰。

“輝兒下學堂了？今天乖不乖？”

“恩。今天師傅誇輝兒聰明了。功課完成的也比钰表哥要好。”

“輝兒真棒！”母親溫柔地誇贊道，放下安寧，又伸出手撫摸他的腦袋。

“哥哥真棒！”安寧學着母親，也有模有樣地誇哥哥。

“那是——”小男孩有些臉紅，但是還是仰着頭，應到。忽然，他看向遠處，歡樂地喊道：“爹爹——”一溜煙地跑去。

“相公。”母親轉身，看到丈夫回家，也幸福地迎上去。

不，不是這樣的。這麽溫馨地家庭，溫柔的母親，聰明活潑的哥哥，還有愛妻愛子的父親，這不是她的家人，不是她的家。安寧難以置信地喊道。下一秒，周邊的環境變換，她又到了另一個地方。

這是安家還在南方時候的院子。不算大的院子當中放着衣服棺材，白色的素布裝飾着整個院子。安寧看到身後有一堆人在哭，有父親，有保嬷嬷，還有繼母和她的孩子。小安寧傷心地抹着眼淚，整個人依偎在保嬷嬷的身邊，不敢動彈。

“娘，你一路走好。我和嬌嬌還有孩子們送您最後一程。”披着麻布的父親，臉色沉重。

“母親，您走好。”繼母用素色的帕子擦着眼淚，只是她的眼中沒有悲傷的情緒，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在作秀。“夫君，不要太過憂傷了。母親生前為做過什麽錯事，死後必定是去西方極樂世界的。”

“嬌嬌，我只剩下你還有懿兒了。”父親抱住繼母，還有一旁的安懿說道。

“父親，還有寧兒呢。”小安寧深怕被遺忘，弱弱地問道。哪裏知道，她這麽一問，父親反倒嫌棄地看了她一眼。

這才是她的家，沒有母親，父親和保繼母還有妹妹才是一家人。父親，我也是你的孩子，你怎麽忍心将我嫁給一個半只腳在棺材裏的老頭，你怎麽忍心将我交給繼母管教，受盡她的冷嘲熱諷，你怎麽就不相信我沒有欺負妹妹，更沒有傷害弟弟。我只是羨慕，羨慕他們有父親，有母親而我卻什麽都沒有。

真是漫長的一個夢，安寧幾乎分不清哪一個夢才是真的。

夢中的母親英姿飒爽，與父親夫妻情深。夢中的母親憑着自己的智慧，輔佐丈夫，重建安家昔日輝煌。夢中的父親，溫文儒雅，官運亨通。夢中，還有哥哥，還有弟弟，還有......這一切，與前世的記憶相差地有多遠。那些，都是她曾經夢寐以求地生活，但是可悲的是她連做夢都沒做到過。這輩子，但是夢到了。

***

“寧兒，可是醒了？”

傳來男人的聲音，安寧睜開迷離的睡眼，待她看清來人的相貌，這才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皇上——”

“不用行禮了。只有你我二人的時候，寧兒不必太拘于禮節。朕喜歡和你這般尋常夫妻的相處。”趙嘉原本看着沉睡的安寧，首先是心疼和自責。都是他昨晚沒控制住，多要了她幾回，才會害得心愛的女子這麽疲憊。不過，想到日後都能看到寧兒睡覺的可愛模樣，不自覺地滿足。

“哦。”安寧看的出趙嘉眼中的情緒，他是真的很在乎眼中的自己。可是，為什麽？趙嘉還是那個趙嘉，和記憶裏的那個人沒有一絲差別。可偏偏他的虛情假意在這一世變成了真心迷戀。有了皇帝的寵幸，安寧之後的計劃執行起來更加輕松是沒錯，但是看着“深情”的皇帝，安寧總是有恍惚沒睡醒地感覺。

經歷上一世，她作為人的感情已經耗光了。得以重生完全是靠着安楚先祖婆婆地付出，這來之不易的一世，自然要圓了安楚婆婆的意願，給安家争取一個好的未來。

“你啊，可是餓了。朕讓人準備了你愛吃的龍蝦，還有一些蔬菜和海鮮。知道你不愛油膩，特意讓禦膳廚房留了心思。”

“皇上是怎麽知道這麽詳細的。”安寧演的猶如一個羞澀的女孩，低着頭轉進趙嘉的懷裏。

“這個當然是秘密啦。朕自有自己的辦法。走吧。”抱起安寧，趙嘉直接朝着偏殿走去。如果安寧知道趙嘉命令暗衛去調查了她之前的喜好，估計會直呼昏君吧。可是那有怎麽樣呢，趙嘉本來就不是什麽明君。上輩子沉迷女色，這輩子還是沉迷女色。

“哦。”

皇帝給她盛飯了，皇帝給她夾菜了......這還是光帝趙嘉麽，這麽殷勤！和上輩子差這麽多啊！

安寧記得，每次皇帝來她都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從來不親手做什麽事，要麽有太監宮女，要麽有她。到後來，趙嘉幾乎懶到臉奏則都懶得批了，直接搬到梅殿，他睡覺，她批文，他出去玩女人，她還在批文。

“皇上，臣妾可以自己來。”安寧雖然習慣被人伺候了，但前提是那個人不是眼前的這個人。畢竟，當時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來源于這個男人的寵愛。加上那個時候，還有珍妃與她分寵，她斷然不敢冒着失寵的危險惹皇帝不快的。

“沒事，朕不累。”就是喜歡喂你吃飯。

“......”

“啓禀皇上，德妃娘娘來了。”王公公湊着時機禀報。只希望皇上心情好，不要遷怒才好。

“她來做什麽？讓她進來吧。”

“渣。”

聽說各宮送到梅殿的東西，都是安氏身邊的嬷嬷代為收下的。張德妃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走一遭，畢竟關乎她和孩子未來的。猶記得看到安氏第一眼的時候的感覺，美的讓所有女人嫉妒。那個時候，她就相信，皇上逃不開她的柔情迷網。只是，她沒想到正好與皇帝同一個時候過來。真心不是故意的。

“臣妾參見皇上，見過賢妃姐姐。”

後宮以位妃高的稱呼為姐姐，無關年齡。除非是關系極好的，無一例外。

“起來吧。”趙嘉放下手裏的筷子。德妃在後宮還算安靜，也不是那種有太多心思的人，她來找寧兒培養培養感情，他并不反對。如果不是打擾到他和寧兒的二人世界的話。

“臣妾本是來祝賀賢妃姐姐大喜的，當初選秀時候見姐姐一面，就感覺甚是有緣，本想今日過來好好交談一番，不想皇上也在這兒。臣妾就不打擾皇上與姐姐了，日後有時間，在過來相聚。”張德妃有個優點，那邊是識相。皇上想來喜怒無常，但是情緒都來不喜怒于無色，很容易感覺得到。她看得出皇帝眼中對她的行為不是不滿，而是埋怨。該不會是埋怨自己打擾二人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