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無理取鬧

他就一直這麽陪着她，幫不上什麽忙，就站在旁邊遞下盤子，給個食材，她則前前後後的忙着蒸煮烹饪。

好幾次，她被油煙味嗆得咳嗽，伸手抹眼淚，他就站在不遠處看着她，不說話，不動作，卻是認真的看着她巧奪天工的做出一系列他愛吃的東西。

這種難得的安靜讓氣氛略顯尴尬。

他覺得心裏有些煩悶，她沉默的時候實在很少見，尤其是這般說着玩笑話一下子就認真的沉默起來，他隐隐覺得她實在生氣，可是卻又不知道她為何要生氣。

他們就這麽彼此尴尬着，沉默着。

晚餐上桌的時候他們也一直沒說話，一桌子的人也覺察到了不對勁。

安然捅捅陳易的胳膊，眨巴眨巴眼，無聲的詢問“陳曦怎麽了啊？”

陳易幹瞪眼“我怎麽知道！”

偏生着上官林這個不知死活的傻呵呵的吃着飯還不忘一個勁兒的感慨。

“陳曦，雖然你腦子笨了點，但是你這手藝還真的很不錯诶！”說完又是一大口肉往嘴裏送，桌下不知道被誰的腳踢了一下也是不甚在意，繼續說話“陳曦你怎麽不說話啊，你怎麽了？你是不是不開心啊，你是不是又被我哥欺負了？！”說完就哈哈大笑起來，也不顧一桌子人怪異的臉色。

上官晔實在看不下去這混小子不知死活的樣子，夾一大筷子的青菜就往他嘴巴裏戳“吃飯都堵不住你這張破嘴！”

上官林還要再說什麽，一下子就被噎住了，咳嗽個不停。

陳曦卻是不理他，一個勁兒的往嘴巴裏送東西，也不看一桌子的人。

上官錦城看着她只是覺得她今天太不對勁兒了，右手輕微的推攘一下她，微側着身子貼近她，輕輕的說“喂，你說句話呀。”

安然陳易，連帶着一桌子的人都看着這兩人。

陳曦往旁邊挪過去一點避開他碰觸，擡頭看一眼衆人，放下筷子，說：“我吃飽了，大家慢慢吃。”然後起身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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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易砰一聲就摔下筷子，嚷嚷道“怎麽教你的！一桌子長輩都在這兒你耍什麽小脾氣啊，坐下！”

陳曦這下委屈的要哭了，本來在廚房就被上官錦城捉弄了一下，連帶着喜歡他的心思也被嘲笑和諷刺。這下做好了滿滿一桌子的飯菜離席又被陳易訓一頓，心裏說不出的委屈。

她聳拉着臉，眼圈也微微的泛起了紅，感覺鼻尖酸酸的，心裏頭也是酸酸的。

她就站在那裏，不說坐下也不說要走，微紅着眼眶，左手死死的揪着衣角，倔強的忍住從心裏泛出來的酸楚。

上官林這下子咳嗽好了感覺到不對勁兒，就坐下老老實實地繼續吃飯，也不管這一桌子的人心思迥異，真是個缺心眼的人。

上官晔看他很不爽，狠着腳在桌下又死死的踢他一下。

“媽！你管管爸，他總是踢我！”他扯着嗓子這麽一嚎，一桌子的人注意力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了過去，上官晔覺得額角一突一突的跳，當初怎麽着就自作孽想着再要個孩子呢！這少根筋缺心眼的性子是随了誰啊？

陳曦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那股子委屈也随着他這麽一嗓子一下子煙消雲散了，她瞪着眼睛看上官林，又覺得有些好笑。扯了扯嘴角才繃住臉面沒笑出聲來。

林暮雪不動聲色的看一眼上官晔，然後轉過頭跟上官錦城說：“小曦吃好了，你就随着她出去散散步消消食吧。”

陳曦剛想說不用了，那會子的氣還沒有消呢，這會兒看見他就難過，怎麽着也不想讓這太子爺跟着啊，話還沒開口，就看見他站了起來。

“我也吃飽了，大家慢慢吃，我和她出去走走。”說完錦城就很自然的拿起她搭在椅背上的衣服，走了幾步看見她沒有跟上，微微的側過頭來催促，“快點！”

他說這話的時候餐廳裏昏黃的燈光一下子打在他的側臉上，頭發上也微微鍍上了一圈光圈，很是溫柔，陳曦看着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麽動作，他的語氣雖說是催促着，可是他的面容卻溫柔的不成樣子。

“陳曦！”他又喚一聲她的名字她才反應過來，慌忙的就跟着走。

陳曦走的太急一下子撞到桌子腿上，發出“吭”的一聲響，不說也一定很疼，她微微變了臉色就聽見他弱弱地說了句“笨死了”。然後回過頭就看見安然一臉“這孩子絕對不是我生的”，再側個頭就看到了陳易臉上的無可奈何，還有林暮雪撇過臉附在上官晔耳邊說着“哥哥的魅力真是很厲害呀”。

上官林看着陳曦，死死的憋住笑，憋得整張臉都紅紅的，又猛地往嘴巴裏扒飯。

她頓時覺得丢臉死了，微微低着頭就要走，一個不慎又是“轟”的一聲，這下子又撞到相同的地方，陳曦疼的龇牙咧嘴的，挨着腿上的疼急匆匆的就一瘸一拐地往門外走，剛走出門外就聽見哄笑聲，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

上官錦城走在他後面，扶着額角感嘆怎麽會有這麽笨的人。

他看見她出了門急匆匆的就往沒有光亮的地方走，拐個彎就看見她彎着腰摸着剛才磕着的腿揉揉捏捏的，咧着嘴疼的直嘆氣。

“笨蛋！”他說，說完就笑了起來，眉梢上挑，嘴角彎彎。

陳曦擡起頭來就看見他這樣笑着，愣了半晌想起來自己還跟他置氣來着，又低下頭來專注的揉腿。

剛揉到一半就感覺肩上被覆上外套，然後他低沉的嗓音就出現在她的耳畔，“夜裏冷。”他說完不顧着她愣神，彎下腰來就揉捏着她被撞疼的小腿。

夜裏的燈光實在太柔和，連帶着他的眉目也顯得幾分不太真實。

她恍惚間想起那個時候，她也是跟他置氣，連帶着看見他就躲，可是因什麽置氣她卻是記不太清楚了。

她只是記得自己躲了他好久好久，每次看見他就逃，有一次下雨要去門口給陳易送傘，剛走到半路就看見他備着寬大的書包迎面走來。她急了，調轉着身子就要跑，無奈走得太急左腳絆住右腳，噗一聲就倒下了，濺起一灘水！

他急匆匆的趕過來，也是說了句“笨死了”。接着彎下腰拉起她，溫柔的問摔疼了沒有。

她那時候臉上濺着水珠，摔下去的時候手中的雨傘早就丢得遠遠地，整個人直接撲倒在水灘裏，衣服全部打濕，頭發沾染了泥水，黏膩的貼在臉上，樣子很是落魄。

她明明不疼，可是偏偏在他面前醜的一塌糊塗，歪着嘴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他像是急了，以為她摔疼了，慌裏慌亂的背着她就走，連傘也顧不得撿。

她在他背上卻是越哭越帶勁兒，最後哽咽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一句話來。

最後他就一路背着她回家，連帶着說了一路的好話，之後他們之間的冷戰也因為那場雨而徹底結束了。

陳曦借着昏黃的路燈打過來的微薄燈光，看着他彎着腰的側臉，微微上翹我濃密睫毛，專注而認真的樣子，一下子将他和記憶中的少年重合起來。

她看着他，大腦一下子就單機了，那些愁啊，怨啊，小脾氣啊一下子就都沒有了，明明還是生着氣的一下子就跟一拳達到了棉花上面，全消了。

“還在生氣嗎？”他直起身子來，比她要高出一個頭，他看着她的眼睛問。

“啊？”陳曦明顯還不能把他從剛才專注給她揉腿的溫柔美男中轉換過來，大腦目前屬于死機狀态。

“我問你是不是還在生氣。”他又說一遍，往後面退一步，微微拉開和她的距離。

“我沒有生氣。”她說，語氣有些低低的委屈，說出來連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是嗎？”他輕笑一聲。

“呃……”陳曦瞪大了眼睛，很無辜的看着他，這下不知道要接什麽了。

“那你在氣什麽？”他不理會她的回答，直接戳穿她的謊話問結果。

“我……”陳曦剛想說什麽話，可是張了嘴又有些勉強，組織不好語言要怎麽回答他這個問題。

她不能說因為他沒有喜歡過人就生氣，也不能說自己喜歡他這麽多年沒有結果而生氣，可是她就是難過啊就是生氣啊，可是現在就連一個生氣的理由都找不到了，她覺得有些挫敗，剛想随便胡謅一個借口，就聽見他說。

“你不說我也應該猜到了，是不是因為我幫不上什麽忙你就覺得委屈了？”

“嘎？”陳曦明顯還沒能反映他在說些什麽。

立刻就又聽見他說“我一向不喜歡廚房，自然是幫不上忙的，你要是覺得委屈我也沒辦法。”

陳曦這下子驚呆了，所以太子爺糾結了半天她生氣的理由就是在廚房他沒能幫上忙？

這種理由……陳曦這下子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所以他給她找好了借口，找好了生氣的理由？

可是不是這麽回事兒啊！！！她覺得上官錦城的高智商一點用都沒有！他的情商絕對是被狗吃了！

陳曦想了一下，就順着臺階下了，“是啊，我覺得憑什麽我要忙裏忙外的你卻坐享其成！”

“陳曦，我以前沒覺得你是這麽小氣的人啊！”上官錦城摸着下巴想了一下，覺得這個理由始終跟她大大咧咧的性子不太符合，可是又實在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哼！”陳曦冷哼一聲，“不小氣那是對自己人，你又不是我的人！”她說完就張大眼睛看着他，心裏就等着他說“我做你的人好了”。

上官錦城聽着她負氣的話，透過她的眼睛看見細細碎碎的光芒，忽然覺得她這樣子其實還蠻可愛的，可是立即就覺得自己腦子被門夾了，這麽爺們兒的人怎麽會有女人味兒？怎麽可以用“可愛”來形容？他覺得今天自己是有點魔怔了。

陳曦等着他的回話，這下他不說話，她也找不到什麽話題了，就左手攪着右手畫圈玩兒。

“陳曦，我不知道有沒有跟你說過……”他說到這裏的時候微微的停頓一下，似是在考慮接下來的話要不要說。

“恩？”她就停下來打算聽他說話，側着腦袋看他，一臉的認真。

陳曦心跳的跟下坡路踩了油門似的，就差蹦到嗓子眼了，她按住自己亂蹦跶的心髒，隐約覺得他接下來的話會很重要，不由得有些緊張，左手又開始摳着右手的掌心，左腳腳尖也在地上胡亂畫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