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回家

恰好是周末，陳曦就賴在家裏宅着。那天晚上三三看見她進門跟看見了鬼似的，眼睛哭得紅紅的，還有些腫。低垂着頭一副快死掉的模樣。

看見三三就一個勁兒的落淚，淚珠兒跟斷線的珠子似的一顆一顆往下掉，砸在地上會成一灘水，她這模樣就跟那天早上開門看見她坐在門口的是一樣的，三三吓得趕緊丢下手中的游戲忙着安慰。鞍前馬後的端茶遞水，只是怎麽都止不住陳曦的哭泣。

哭的夠了陳曦就坐在沙發上發呆，任憑三三怎麽說話都不張口。末了三三實在沒轍閑工夫跟着她耗下去，就抱着電腦又去玩游戲。

一直到第二天陳曦都沒有起床，三三怕她想不開将自己餓死在屋子裏頭，下午出門買了好吃的回來。只是一開門就看見她披散着一頭的亂發腫着眼眶呆坐在床頭，活生生的将剛進門的三三吓退了半步。

陳曦還是不說話，拿過三三手上的叉燒包就開始啃，像百八十年沒吃過東西的人，那模樣簡直就是一個惡狗撲食！三三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吃完整個叉燒包又喝完一杯奶茶最後又将一份全家桶整個吃幹淨到連渣渣都不剩。

三三吞了吞口水忽然想起來她将她的那份也一起給吃掉了！頓時心生悲涼，擡頭卻發現陳曦正盯着她看，那副慘樣三三真的很想掄了她去撞牆，紅腫的的大眼睛，鼻尖還有剛吃完東西留的碎渣，頭發亂成一坨鋪散在臉上，衣服也是皺的不成樣子。這幅狼狽的模樣，饒是打網游熬通宵的三三也不曾有過。

“還有沒有？”陳曦慘兮兮的問，眨巴着紅腫的眼睛憋着嘴一臉的委屈。

三三又咽下一口口水，愣愣的搖搖頭，“沒了……”

“哦。”陳曦說完，站起來踩着拖鞋就走了，留着三三在門口風中淩亂。

晚上的時候陳曦終于正常了起來，顯然是白天睡多了的原因，整個人都精神多了，坐在沙發上将電視的聲音開得震天吼，一個人看的哈哈笑。

三三覺得不行，再這麽下去陳曦不會瘋倒是她會受不了先瘋掉的。她奪下陳曦手中的遙控器，按下她的肩膀逼着她看向自己。

“死心了？”三三有些無力，其實不用猜也應該知道出什麽事兒了，能夠使陳曦成瘋成魔的人除了上官錦城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了，只是此前不是說好了要放手了嗎？好不容易恢複過來了，這次怎麽又一下子又打回原形了，甚至更甚。

“嗯，死心了。”陳曦有氣無力的回答。

“這就好，乖啊。”三三嘆一口氣，将呆愣的陳曦摟進自己的懷裏，“以後就好了。”

“嗯。”陳曦又輕輕的應一聲，然後推開三三，“別抱我，沒胸，硌得慌。”

“……”她想咬死這個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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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三三沒有問陳曦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只是回憶一次傷一次，既然不好的事情她也不必為了自身的好奇心讓她無謂的再去經歷一次。別人不心疼陳曦，作為唯一的好友，她是真的為她心疼。

第二天陳曦給公司打電話要請假，這一次是真的傷慘了，她必須要好好的療傷。

在這個節骨眼上請假不出意外又是被領導狠狠的罵了一通，什麽不盡忠職守不好好工作沒職業操守都給罵出來了，陳曦始終握着電話舔着臉好一通道歉好一番說好話才求得兩天的假期。

真是人要倒黴了走哪兒都是個被人埋汰受人氣的啊……陳曦望着天感慨。

周一，陳曦轉了好幾趟公共交車要回家，中間晃神的時候坐錯方向了不知道怎麽坐回來，不由得想到以前都是上官錦城用車接送的，悲從心來。扶着公交車上的扶手就哭起來，哭的夠了回頭一看一車人都盯着自己看，帶車一停穩立刻慌慌忙忙的下車，可是下了車之後發現人生地不熟的，不由得站在公交站牌底下又是好一陣哭。

一個年輕的媽媽實在看不過去了，就拿出紙巾來安慰她，“大妹子啊，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

陳曦就淚眼朦胧的盯着抱着孩子的媽媽，張開了嘴又是一陣哭，年幼的小奶娃看見她哭也張開嘴來哇的一聲跟着哭，吓壞了年輕的媽媽，好一陣忙活。

來了一輛車，年輕媽媽抱着小奶娃看也沒看就上車了，看着陳曦的眼光真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廢了好大勁兒才回到家，安然正在院子裏曬太陽，看見陳曦紅着眼眶腫着眼睛走進來吓得差點沒從藤椅上掉下來，果然陳曦也是不負衆望的看了安然就是“哇”的一聲哭起來，絮絮叨叨的說自己被人嫌棄被滿公交車的人嘲笑，還把一個小奶娃吓的哭起來的事兒……

安然聽得不知所雲，只好忙着遞紙巾安慰。

晚飯的時候陳曦捧着碗吃的大快朵頤，仿佛那會兒哭得要死要活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一樣，陳易就邊吃飯邊看女兒，這眼睛腫的跟個燈泡似的還笑的沒心沒肺的樣子實在不好看。

吃完飯，兩大家長明顯看出了女兒的不對勁兒，陳易捅捅安然的手臂，用眼神無聲的示意。安然就幹巴巴的端着一盤水果走向坐在客廳裏看電視笑的一點都不走心的傻女兒。

“小曦，我和你爸沒管過你什麽，但是受委屈你一定不要瞞着我和你爸。”安然放下手中的水果盤貌似無意的提起。

陳曦忽然覺得鼻子一陣發酸，順手拿起一個小西紅柿塞進嘴裏，含含糊糊的說“沒什麽，我還能有什麽事兒瞞着你啊。”

“是錦城吧？”安然問的小心翼翼，可是心裏卻是如同明鏡一樣清明透徹。

“媽，您說什麽呢……”陳曦幹巴巴的笑，聽見那個名字的時候心裏一陣痙攣。

“你是我女兒，有什麽瞞得住我的，你不說話就以為我不知道了，你……”

“媽，我困了，先上樓睡了。”陳曦站起來就要走，卻被安然拉住，迫不得已又坐回去。

“你以為不說就過了，從小到大你的哪點兒情緒不是關于他的。”安然嘆口氣，将女兒抱進自己的懷裏。“自己女兒的情緒做母親的怎麽會感受不到，我和你爸不說，不是不知道，你有自己喜歡的人，我們都為你高興。”

陳曦埋在安然的懷裏終于哭了出來，哽咽的呼吸都有些不順。

安然看着懷裏哭得眼睛紅紅的女兒，撓心撓肺的疼，嘆了口氣說道：“小曦，喜歡一個人不止是你有一個人的事情，如果真的那麽累的話，就不要繼續了吧？”安然問得小心翼翼，她明白那種感情有多麽難得舍掉，又是多麽難得堅持到現在。她的女兒，她怎麽都不敢說過于重的話。

陳曦癟癟嘴，眼淚一下一下的跟斷了線似的往下面掉，安然看着自己這麽些年寶貝的跟什麽似的女兒為了個小王八蛋哭成這樣，心裏一揪一揪的疼，這是她和陳易放在手心裏寶貝了二十幾年的人兒啊，現在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鼻子眼睛都紅紅的，那麽可憐。安然只覺得心都碎了。

陳曦抽抽噎噎的說着話，“我也不是非他不可，我也有很多很多喜歡我追求我的人……可是，那麽多年了，我卻假裝看不到他對我的不好，假裝看不到那些喜歡我追求我的人，假裝自己一直很開心很快樂的跟在他後面，假裝只要我喜歡他，一直一直喜歡他，總有一天他會喜歡我的。”說着竟是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埋着頭心裏難過的像是要死了一樣。

安然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心思原來這麽通透，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會有那麽多的難過和辛酸。她自己的愛情一帆風順水到渠成，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沒有嘗試過的那些愛情的苦痛全部都給了她的女兒，她只是将女兒摟在懷裏，她的寶貝啊……現在為了一個男人難過成這樣，可是她卻什麽都做不了。

她既不能将那個人痛打一頓，也都不能說出孰是孰非，愛情這回事兒，根本就沒有道理可講。

“小曦啊……既然那麽累，就不要繼續了。這麽些年來，夠了……”安然說着說着也想流淚，語氣不禁有些哽咽，“你出生的時候太陽剛好升起來，爸爸就說了，就取名一個曦吧，我們都希望你的人生處處都是陽光，也希望你的人生處處都充滿了希望。堅持一件事情十七年，夠了，真的夠了。這些年你的苦你的累他不懂，那就不要繼續了。你是我和爸爸手中的寶，我們誰都不願意你被誰欺負了去。以前是你喜歡，只要你願意，你樂意，我們就都支持。可是你跌倒了，你受傷了，我們比誰都跟着難過。一件事情，堅持的夠了，努力的夠了，還是得不到，那只說明他不會是你的。”

陳曦抽抽噎噎的哭着，想着安米為他系領帶，想着她在他臉上印上的吻，還有她表白時他毫無顧忌離開的背影，這一次……是真的要放棄了吧……

十七年的愛戀，早就該結束了……

錦城，你看，我對你的追求根本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不被人看好的，堅持一個人死守的，沒有你的我一個人的愛戀，本來就是個錯誤。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真的好累好累，十七年，那麽久那麽久，我都是怎麽堅持下來的呢……

錦城，我以後都不要再喜歡你了，喜歡一個人那麽累那麽苦，那就幹脆不要繼續了，世界上那麽多人，找個自己不怎麽讨厭而又喜歡自己的人就夠了，那樣比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要好受很多。

可是我懂得這一點的時候是在喜歡你十七年自己後，心碎而懂，所有的經驗都是以苦痛得來的，可是我多想再回到最初的那一年，我那時候一定要指着你對自己說：陳曦，你一定要離這個人遠一點，他是你的劫。

只是沒有早知道，所有的領悟都需要一定的苦痛經歷。所幸，我們還年輕，還有時間，還有力氣，還能夠再去愛上另一個人。

只是，愛，真的是一件讓人心力交瘁卻無能為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