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憤怒

年味漸濃，臘月二十三的時候陳曦的公司放假，租住的小公寓裏三三回老家了，顯得有些空蕩，她索性就搬回家去住。回家的日子一下子清閑起來，她顯得有些無所事事。

和李承的戀愛關系不鹹不淡，這種奇怪的關系讓她總覺得惶恐不安，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待她好，可是更多的時候她卻是盯着他的眼睛發呆，他們從好朋友好兄弟發展成戀人，一切水到渠成，可是她總覺得缺了什麽，那種肆意玩樂的好日子一下子就像是飛走了。

相處起來不會尴尬，卻也顯得無話可說，不像之前的那樣開起玩笑來葷淡不忌，有時候他伸手摸她的頭發時她甚至會覺得別扭，牽手時更是冒一手心的汗，更別說是接吻和其他了。這種關系真的算得上是柏拉圖式的愛戀。

搬回去的日子很少看見上官錦城，聽說他的公司業務越來越娴熟，發展的領域也越來越大。晚上透過窗子看過去，那邊黑漆漆的一片。他不在，她反而覺得松了一口氣，再見面，她實在不知道該以哪種心态來面對他。

竹馬？求而不得的戀人？還是多年的老鄰居？

他們的關系太複雜，牽絆太多，她做不到釋然，又不可能再次放下身段展開追求，他們成不了戀人，可是她也不想和他成為朋友。

就這樣一直渾渾噩噩的到了臘月二十六，她站在梯子上挂紅燈籠時眼光聽見後面有人喊她的名字，聲音輕輕淺淺的很是好聽。

“陳曦！”慣用的尾音上翹。

她回過頭去的時候看見晨光在他身後渲染出一片金色的光芒，襯着他整個人像是從金光中忽然出現似的，越加的清秀俊朗。他微微的笑着，左臉的酒窩淺淺的，頭發剪得短了一些，更顯得精神和俊俏。

一個身形不穩她差點從椅子上栽下來，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他已經走到了她的旁邊。他微微的俯下身子為她穩住椅子，低着聲兒說了句“還是那麽不小心”語氣裏滿是無可奈何的寵溺，陳曦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

他說的那麽自然那麽幹脆，就好像他們昨天還在一起寫作業和打游戲，讓她有一種他們從來就沒有分開的錯覺，她差點以為自己還是在後面追着他跑的小姑娘。

只是……現在算什麽呢？

燈籠很快就挂好了，安然在屋子裏喊“陳曦你個死丫頭你是不是偷懶了，挂個燈籠挂半天！”

陳曦就扯着嗓子回一句“馬上就好了。”

然後從椅子上跳下來跟他說一聲“謝謝”，他低着頭看她，伸了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頭，卻是伸到一半将手尴尬的收回來插進自己的上衣口袋裏，然後跟她說“不用謝”。

沉默，尴尬，相對無言……

Advertisement

“那，我先進去了。”

“好。”

陳曦誇着步子進去，他就看着她進門，然後聽着她跟安然撒嬌能不能不要包餃子。

其實他有很多話要跟她說，他想說“陳曦你可不可以再喜歡我一次？”、“陳曦你上次說的話我真的想好了，我覺得我還是很喜歡你的。”只是他看着她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想好了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以前不明白喜歡一個人是怎樣的滋味，現在懂了，卻發現很多時候喜歡一個人到骨子裏是說不出口的。

他有些懊惱的将腳下的石子踢的很遠，然後轉身回家。

上官林正幫襯着包餃子，将面皮兒捏的大小不一，偏偏還樂得忙活，一邊蹭着林暮雪的肩膀一邊嚷嚷着瞎得瑟，上官晔看不下去就直接朝屁股踢下去，上官林就嚷嚷着：“媽，你管管爸！”

氣氛很融洽，他淡淡的喊一聲“爸，媽”然後放好行李也洗手過來包餃子，只是向來不會這方面的手活，包出來的餃子一個一個合不攏來，餡兒放多了，餃子皮又是薄薄的一層，脹的開了花。奇形怪狀大小不一，看的上官林一個勁兒得瑟，舉着手上包好的餃子笑的跟朵花兒似的。

實在是看不過去，他學着上官晔也在臭小子屁股上踢一腳，欠的！

沒多久林暮雪就唉聲嘆氣的說錦汐過年不回來，忙這忙那的，小姑娘大了不戀家了，上官晔就摟着老婆的肩膀安慰，東扯扯西湊湊的将林暮雪哄得心花怒放。

上官林就在一旁扮鬼臉，嘟嘟攘攘的說老夫老妻的還當着小孩的面秀恩愛，一大把年紀的人了不害臊，硬是被上官晔扯着一陣毒打。上官錦城就站在一旁看熱鬧，只是，看着一家人熱熱鬧鬧卻總是覺得心裏缺了一塊角。

晚上忙完公事，他就站在窗戶邊盯着那邊看，溫暖的光芒，很安靜，她在做些什麽呢？

很小的時候他總是看到她在房間裏滿屋子蹦蹦跳跳的身影，聽着她大呼小叫的跟安然嗆聲兒，無非就是為了少穿幾件衣服或者又是看上了什麽新奇玩意兒沒能得到，更多的時候她是呆坐在窗戶邊拿一本漫畫書一坐就是一天，偶爾看見他了就沖他傻笑。眉眼彎彎，梨渦淺淺的模樣。

閉了眼，他甚至還可以想象出她那個時候的樣子。

“錦城！”林暮雪端來了茶，看着他站在窗邊，只是笑笑，遞了茶也不肯走，心裏跟塊明鏡兒似的透徹的厲害。

“跟小曦吵架啦？”她抿一口自己手中的茶試探性的問出口。

“沒，哪裏的事。”上官錦城淡定的否認。

“是嗎？小曦這孩子是我們看着長大的，知根知底，這會兒回來這麽多天都不過來串門不太正常。”林暮雪講手中的杯子放下，走近一點，“錦城，小曦這麽多年追着你後邊跑，女孩子家不容易，你千萬不要讓她受了什麽委屈。”

“媽，我……”上官錦城話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要怎麽說出口，一下子頓住。

“你們鬧矛盾了？”林暮雪問他，滿是關心。

“沒有，不是矛盾。”他輕輕地嘆一口氣，再開口語氣輕輕的卻滿是無可奈何，“我怕有些來不及。”

“怎麽會來不及？什麽來不及？”林暮雪急了，隐隐約約覺得這件事情還挺嚴重。

“她有男朋友了。”他說這話的時候心裏狠狠一抽，有些不甘，明明就只差一點的。

“什麽？！”林暮雪瞪大了眼睛，滿是不可置信。“小曦她怎麽會，這麽多年，你們……”這個消息太過于突然，林暮雪有些語無倫次，陳曦怎麽會有男朋友，而且這個男朋友還不是她的兒子？！

“是啊，這麽多年，我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在乎，不過就是占着她喜歡我。這種強大的自戀讓我覺得她就應該永遠跟在我身後，不過，感情這種事情始終是不敢有什麽僥幸心理的，一旦錯過，就是過錯。”上官錦城盯着窗戶的另一邊看，眸光卻像是飛過那邊不知道落在哪裏，“我以前不知道，現在懂了，可是卻好像晚了。”

“錦城……”林暮雪忽然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自己的兒子了，這麽聰明強大的讓她引以為傲的兒子，現在忽然語氣淡淡的說出這麽一篇長篇大論來，他的傷心他的難過作為母親的她怎麽會聽不出來，但是感情的事旁人又怎能幹預的了絲毫？

“小曦心裏始終有你的，一個人的眼睛是逃不開的，你好好想想吧。”終究是不忍，林暮雪拍拍兒子的肩膀轉身出去。

上官晔第二天一大清早就過來拉着陳易說要一起跨年，紅紅火火熱熱鬧鬧的一起過年。陳曦自然是一百個不願意，可是大人就是愛這個熱鬧，一拍即合，也就沒她什麽事兒了。

一大早，陳曦就被安然扯起來打發出門購置煙花，陳曦一萬個不樂意，一整個早晨都繃着張臉，一出門就看見上官錦城斜斜的倚在車旁，黑色的外套配着黑色的靴子，白色的圍巾襯得他整張臉都有些妖氣。

“喲，早啊！”他就沖她吹聲響亮的口哨，陳曦覺得他有些小流氓的氣質。心底那些小尴尬小別扭一下子就都沒有了，撇去她是他多年明戀者這一身份不談，他們之間好歹還是青梅竹馬的關系擺在那兒，再怎麽不待見還是有十幾年的糾葛的。

陳曦一挑眉，比流氓秀下限誰拼得過她？當場就回一聲更加響亮的口哨，接着不要命的說出口“喲，帥哥，小酒窩好勾魂呢！約嗎？”

“……”上官錦城一口口水沒有咽上來差點将自己嗆死，盯着陳曦的臉看就差沒在她臉上燒出一個洞來。

“小酒窩，你這麽盯着我看我會以為你愛上我不可自拔的。”陳曦下意識的就去拉後座的車門，無奈使了九牛二虎之力還是撼動不了分毫，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上官錦城你什麽意思啊？每次鎖什麽後車門啊！”

“陳曦你特麽是不是有病啊？你特麽給我滾前邊來！兩個人你就非得坐後座嗎？”上官錦城脾氣也不太好，黑着臉吼回來。

“……我樂意！”陳曦硬着脖子繼續吼，“不是你說副駕是給你未來老婆的嗎？誰他媽稀罕啊！”

上官錦城一時口快給吼了出來，吼完兩個人都安靜了，一時間氣氛無比尴尬。

“我沒有不喜歡你，是你不要我的。”陳曦有些委屈的小聲兒為自己辯解，說着說着越發委屈，鼻子有些發酸。

一時無話。

“我……對不起。”上官錦城頓了許久輕輕地吐出一句話，然後發動車子。

“沒事的，我習慣了。”陳曦呼出一口氣然後裝作一點事兒都沒有的說，好像說了就真的沒事兒一樣，可是心裏卻是委屈的不行。“我有李承了啊！”她故作輕松的說出口，像是可以安慰到什麽。

“嗯。”他輕輕的應一聲，心裏卻是翻江倒海的難受。

她說的“習慣了”是習慣了被他一次一次的拒絕，還是一次又一次被他傷心？

上官錦城透過後視鏡咳看見她低着的頭和白皙的脖子，她，也一定很難過吧……

“錦城，如果，我說如果，我非常喜歡你喜歡到非你不可的話……”

“吱——”黑色的保時捷在路面上一陣蛇形，惹來一陣罵聲。

他轉過頭去看着她，她的臉蛋紅紅的，不知道是豁出去不顧一切急的還是因為害羞，那雙明亮黝黑的眸子裏還蘊着霧蒙蒙的水汽，襯得那漆黑的眼珠子澄澈透明。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沒有一刻像這樣的慌過。

“我……”他剛要說什麽就被她用食指抵住了唇，然後他就眼睜睜的看着她貼了過來，一張臉越發的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