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進城、上墳(修) (1)

第六十五章 進城、寒食

這話一出,即使自诩沉穩的廖文清也忍不住再次失态地露出了一抹驚訝之色!

茯苓膏雖然效果不錯,但畢竟只是一劑補養之品,又偏于婦人使用,銷量自然就受到了限制。那麽一個方子,他當初提出五五分,林家娘子連個遲疑都沒打就答應了下來,如今這療傷藥,他再次提出五五分成,其實心裏也做了準備,若林娘子不滿意,他還是可以讓益分利,回春堂和林家四六分,因為,療傷藥不過是一個跳板,廖文清真正在意的是大軍的藥材供應,那才是最大的一塊肉。能把那塊肥肉吃到嘴裏,療傷藥的利潤上讓一分又如何?相較起來,這一分利讓出來,足可以換來十倍甚至百倍的利潤吶!

邱晨對廖文清的詫異并不意外,神情也同樣平靜,再次抛出了一個更大的條件:“我林家負責制藥,回春堂只需提供原藥材和運輸銷售即可!”

若說,剛剛邱晨主動讓出一份利來,廖文清只是詫異的話,聽了邱晨這句話,廖文清可是真真動容了。

林家娘子自己制藥意味着什麽?意味着療傷藥的配方會對廖家保密。配方拿不到手,就好比林家時時刻刻都掐着廖家的脖子,一旦兩家有什麽分歧沖突,林家随時都可以抽身。若僅僅是療傷藥還罷了,若到時候廖家已經憑借這療傷佳藥得到了軍方藥材的供應生意,林家再一抽身,那豈不是就把廖家整個兒陷了進去?換句話說,那無異于林家攥住了廖家的生死!

別說廖文清這種老謀深算之人,是個人都不願意将自己的脖子擱在別人手心裏捏着,随時随地可能被要了小命兒啊!

即使深沉如廖文清,也差一點兒拍案拒絕!

可,他畢竟是廖文清,所以他沒有這麽沖動不計後果!

平複了一下心情,廖文清微笑道:“林娘子說出這話,可能有所不知,這次的療傷藥一旦制出來,用量絕對小不了,林娘子一個人操持,到時候只怕有心無力。回春堂和林娘子合夥兒做藥,若是因此讓林娘子累壞了,豈不是我廖三的罪過?”

廖文清這是拐着彎兒說林家沒有能力接下制藥的工作呢!

邱晨卻根本不在意,仍舊淡淡笑道:“我既然如此說,自然有所考量。不知少東家所說的用量大能大到哪裏?每日一百瓶夠不夠?一百瓶不夠,二百瓶,三百瓶呢?呵呵,說句大不慚的話,只要回春堂的原藥材供應沒有問題,制藥之事,少東家盡管放心,絕對拖不了回春堂的後腿!”

這話說得自信滿滿,毫無猶疑畏縮之色,卻仍舊讓廖文清有些難以相信。廖家經營回春堂怎麽也有百餘年了,炮藥制藥他自然熟悉。療傷藥可不是一味藥的炮制,每一味藥都要經過精心炮制之後,再研磨成細粉,根據配方需要調和方成。一道道步驟下來,即使以他回春堂之力,也不敢開口就說每日制藥達到幾百瓶,林娘子卻敢如此誇口。

她這份自信,從何而來?

難道她要的藥材是炮制好了的?那也不可能啊,孰知炮制藥材也是配方秘密的一部分,既然林娘子要把着藥方不透露,炮制藥材這一塊也絕對不應該假手他人啊!

見廖文清沉吟不語,邱晨也不管他在想什麽,卻不想再和他這麽耗下去了,淡淡開口道:“林家制藥,四六分成,這兩項是合作的前提,若少東家無法一時決定,那就請少東家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再來吧!”

Advertisement

說着起身,竟是直接開口攆人了!

這會兒,邱晨對療傷藥的事兒還真不着急。

糧食有了,院牆房子蓋了,手裏還有幾十兩銀子的餘錢,邱晨就不急着賣手中的配方了。而且,她眼下還有好幾個計劃,比如種蓮藕,比如養魚,比如沿着後院兒種植玫瑰、金銀花,比如制作香皂、沐浴露,比如為了馬上到來的夏季制作風油精、驅蚊香……還真是樁樁件件,實在夠她忙碌一陣子了。

商場如戰場這句話真是不錯,在合同洽談過程中,一方急切就必定失了主動,而可有可無的那一方,則可謂得盡了天時人和,如是,此消彼長之下,失了主動地一方,只好步步退讓,丢城割地了!

廖文清還從沒經歷過被人掃地出門的事兒,這一時,一貫沉穩如他也是尴尬不已,走吧不甘心,不走吧又沒有臉坐下去!

正猶豫間,邱晨又開口了:“剛剛說的是療傷藥的事兒,至于清理傷口所用之物,請少東家五天後再來,屆時,我會拿給少東家!”

一聽這話,廖文清眼睛一亮,臉上的尴尬之色也一掃而光!

林娘子只是性格爽直,并沒有厭棄他呀!

至于林家制藥--“林娘子所說的制藥可确是沒有勉強?”廖文清再次确認。

邱晨失笑道:“沒那個金剛鑽兒不攬那瓷器活兒。我幹不了強攬了來不是自己做找罪受嘛!”說着,還毫不客氣地白了廖文清一眼。

這眼波一橫,在廖文清眼中,卻是驚豔的無以複加,差點兒又晃了神!

被毫不掩飾地鄙視了的廖文清,這會兒,卻一下子神清氣爽,滿心舒坦起來!

自己這是怎麽了?雖然和林家娘子接觸不久,不也了解這女子與他熟知的那些所謂大家閨秀不同嘛!

她不嬌柔,不造作,不會說一句話拐三個彎兒埋四五個坑兒,她是有啥說啥的,而且,說話做事還從來沒虛誇過。包括茯苓、茯苓膏、羅布麻,還有昨日他拿回去驗證了效果的療傷藥,從來都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既然她不想交出藥方子,那就依了她讓林家負責制藥好了,回春堂少了制藥的人工損耗,還能多得一分利,又何樂而不為呢!

話說回來,憑借這個療傷藥取得大軍的藥材供應後,他廖家也大可再費心搜羅,還怕找不到同樣療效上佳的外傷藥方?只要能夠找到療效上佳的外傷藥,林家對廖家的威脅也就不存在了。到時候的情勢就完全由廖家來掌控了!

人啊,往往就是這樣,鑽了牛角尖兒,怎麽想怎麽行不通,想不透,可一旦轉過那道彎兒來,之前一直堅持的事兒很可能真的微不足道,甚至引人發笑!

這會兒,廖文清就是如此了。

因為邱晨一提及那個傷口清理之物,無異于給他搭了道下坡的梯子。他腦子一轉,竟自動地繞過那道彎兒來了,一通百通,自然也就沒了之前的僵持、尴尬,一好百好了!

笑呵呵地答應着,廖文清還笑着打趣兒道:“在下原本還想着今兒能有口福嘗嘗林娘子的荠菜餃子呢!”

邱晨這會兒是實在懶得應酬這位公子哥兒了,擺擺手道:“可惜了,昨兒已經把後院的荠菜都挖了,少東家想要吃荠菜餃子只能再待來年了!”

好嘛,一句話把他給指到一年後去了!

她所說的清理傷口的東西,擱現代其實人人都知道,那就是酒精。不過,這個時代別說酒精,連高度烈酒都沒有,據邱晨了解,此時蒸餾酒的技術還不完善,最烈的酒也不過二三十度,想要得到消毒效果最佳的75%酒精,完善的蒸餾是必須的,而且很可能要二次蒸餾!

蒸餾不難,難的是邱晨要去訂做适合蒸餾的器皿!

蒸餾器皿,邱晨用的最順手的自然是實驗室的玻璃制品,但在這裏,她壓根兒沒敢想。最開始,她想的是用陶瓷燒制,可打聽了一番後發現,清水鎮周邊只有兩個燒磚的,一個燒陶盆陶缸的,卻獨獨沒有瓷制品。陶瓷陶瓷,別看習慣性地連在一起用,但陶和瓷可是相差巨大的。別的不說,陶制品相對粗糙厚重,做個陶盆陶缸陶罐兒都好說,單做精致物件兒,卻異常困難。于是邱晨只能放棄,轉而琢磨其他材料,鐵的生鏽,鋁的錫的都不現實,更別提金銀之物,最後,邱晨在打聽了一番後,做了決定,縣城裏有一家銅器鋪子,據說打制銅器的手藝非常高超,邱晨買回來做肥皂模具的那個銅盤子,就是那個銅器鋪子的成品,果然做工精細,連花紋都精美非常。想來她要的東西不過是器形有些特殊,工藝上應該不難。

打制銅器至少需要兩天,蒸餾需要一天,從劉家岙到縣城單程就要半天,也要去掉一天……五天後,廖文清再來,應該就能拿到高度酒精了。

廖文清眼看着再留下去也沒啥用了,拿着邱晨寫下的制藥原材料單子,幹脆告辭走了。說是隔天就把制藥的原材料送過來。

送走了廖文清主仆,邱晨招呼了一群孩子繼續認字寫字。

特別是俊文俊書,邱晨開始在他們認漢字的同時,又開始教他們學習簡單的數字和運算。一旦制藥作坊開動起來,各種往來物資銀錢可都要理清爽,到時候,俊文俊書就能做一些驗收、質量控制等管理工作了。

教了孩子們半個時辰,邱晨布置了作業,然後,就去動手做晚飯。

家裏有蘭英三個炒羅布麻的,六個孩子,外邊還有十多個挖池塘的青壯,二十多口人的飯,做起來也挺費力的。

不過,邱晨不想應付事兒,虧待了別人也虧待了自己。

菜園子裏種的菠菜,肥足水足,長的特別快,已經有一紮高,厚實的葉子呈墨綠色,看着就肉頭。邱晨拿了個小扒鋤,拎了個筐子進了菜園子,刓(wan,挖、割)了滿滿一籃子,又刓了一籃子小白菜,返回來摘洗幹淨,水法了兩條海帶,切成大小合适的塊,收拾鍋竈生火炒菜。

放入葷油蔥姜炝鍋,倒入一大碗五花肉油吱啦,然後仿佛海帶翻炒,炒的海帶差不多熟了,也浸透了油水滋味兒,就放入洗淨切好的菠菜,繼續翻炒幾下,菠菜熟的快,變色即可出鍋,盛在大陶盆裏,蓋上蓋,在回頭炝鍋做了一大鍋小白菜疙瘩湯,用的是昨天豬肉的肉湯,還切了兩斤煮熟的五花肉進去,一掀鍋,撲鼻子的香。

邱晨一邊往外收拾着飯菜,聽到蘭英三人已經從後院做完了活兒,轉回來,就笑着擡頭朝屋外吆喝:“吃飯了!”

幾個大的也就罷了,阿福阿滿立刻歡呼起來,“吃飯咯……”

俊言俊章則啪嗒啪嗒地跑出院子,招呼挖池塘的一幹人。

熱熱鬧鬧地吃着飯,邱晨就向衆人詢問各家的家裏情況,家裏兄弟多不多,地裏活兒做不做得過來,有沒有閑散勞動力啊……

聽着聽着,吃飯的一些人就有些不淡定了。剛剛那位回春堂的少東家過來,門外的衆人可是看得清楚,後院的三個婦人也是知道的,結合那日邱晨說的,不少人就敏感地猜測到,林家娘子這麽問,看樣子是要再招人工咯……

林子等這個機會好多天了,這會兒一聽出林家娘子有招工的意思,哪裏還沉得住氣,他不好直撅撅地自己問,就在桌下,用腳踢了踢旁邊的青山。

青山剛剛也聽出了邱晨話裏的意思,只不過他家裏地多,自家有二十畝地,還租了劉炳善家的二十畝,孩子們還小,只有他和老爹兩人收拾,根本替不出人手來。像蓋房子挖池塘這樣的短期工作,不是農忙的時節還行,過幾天可就要夏耕,然後夏收了,他根本沒時間出來做工。所以也就沒在意。林子一踢他,他才想起旁邊還有個急着來林家做工的。

林子十六歲了,家裏兄弟四個,前邊三個哥哥娶親把家裏的老底兒都掏光了,只剩下他一個,家裏不缺勞力,缺的就是錢,倒是正好來做工,沒結婚也無牽無挂的,幹起活兒來利落,腦子也夠活泛,關鍵是心思很正,雖然急着用錢,卻并不動那些歪心思,替他問問也算幫這孩子一把。

心裏快速地算計定了,青山一腳踢開林子又伸過來的腳,端着碗笑着問道:“林家娘子,聽你這意思,是不是又要招幫工啊?”

青山問的直接,邱晨也沒有什麽不可說的,于是笑着點點頭道:“是啊,這回的活兒急,要找幾個利手利腳的,緊着就要上工,來了還得帶上幾天,學會了熟練了,才能真擔起活兒來……可眼瞅着地裏的活兒也忙起來了,就怕村裏找不到得閑的人。哦,這回的活兒也不是三天兩天的事,一旦來上了工,就要簽下年契,平日家裏沒什麽大事兒,就不能耽誤活兒了!”

這話一落,青山家的就嘆息着對慶和家的道:“可惜,咱們兩家的地都多,不然也讓他們都來上工……”

自家媳婦這一打岔,青山原本準備好的推薦林子的話就被截了回去,頓了頓,只得換了句話問道:“那要招的工人可有什麽要求,還是只招婆娘麽?”

邱晨早就看到林子和青山桌子底下的官司了,見青山這話一出口,身子就一撇,顯見地是躲開林子的暗示,忍不住笑道:“這回的活兒可不是炒藥晾藥那麽輕松了,做體力活兒,當然要找有力氣的,壯年的男子恐怕沒幾個能抽得出身來,那我這裏用半大小子也成啊……不過,一定要踏實肯受累能幹的才行啊!”

林子剛剛聽到青山問及是否只招婆娘,他就有些急,若是只招婆娘他的事兒不就黃了,正焦急着呢,就聽邱晨說招半大小子,登時又歡喜起來,也不再指望青山替他問話了,一聽邱晨說要肯受累能幹的,立刻站起來表态:“林家嫂子,我能受累,你要是用了我,我保準踏踏實實地幹活,啥重活累活都成……”

剛剛林子和青山的桌底小動作,衆人沒有不知道的,聽邱晨那些話,其實心裏都有數,林家娘子只怕早就看好林子這小子了,卻沒想到林子心急慌了神,竟沒聽出林家娘子的意思,還巴巴地站起來請纓保證,所以,不等林子把話說完,就忍不住都哈哈地笑起來。

邱晨也跟着笑了一氣兒,瞥見林子被大夥兒笑的滿臉漲紅,站在那裏撓着頭憨憨地笑,卻也不急不惱,心下更是滿意。十五六歲的孩子,擱在現代正是叛逆最嚴重的年齡,一個個都和倔驢兒似的,咋摸都沒順毛兒。這些日子,邱晨沒少關注這個孩子,這麽小的年齡,搬磚和泥,什麽累活兒都肯下力氣幹,不叫苦不喊累,也沒有嫌重就輕的毛病,不管男女老幼都處的好,用句村裏的話來說就是‘合群兒’,絲毫沒有現代那些生活優渥的孩子們那些毛病……

忍住笑,邱晨擡擡手示意林子先坐下,然後又緩了緩勁兒,喝了口水,這才笑着道:“這不是小事兒,你今晚回家和你爹娘商量商量,要是來了,試工合适的話,可是要簽年契的。”

在村子裏,外出做工有兩種,一種是短期工,就被稱為‘短工’,這個一般不需要簽契書的。另一種是長期工,一般按年簽訂年契,在工期內,工人不得随意離職,主家也不能無緣無故地辭工。而且,一般情況下,長工的月工錢比短工要多一些,有些人能夠在一家裏做幾年甚至幾十年長工,基本上已經和家仆一樣了,唯一不同的可能只有身份是民籍,而不是奴籍。

這話就是答應用他了?!

林子期盼多日的事情,一朝得以實現,心中激動不已,都失了平日的穩當深沉了,連連保證道:“我爹娘一定沒話說,這麽好的事兒,他們都要歡喜壞了,怎麽會不同意……”

青山這回算是找到機會了,狠狠地踢了他一腳,笑斥道:“我說你小子能不能有點兒出息,穩當會兒,大家夥兒都聽你白話了,還吃不吃飯啊?林家娘子讓你回家商量,你就回家商量,咋還沒來上工呢,就不聽吩咐了啊?”

林子被踢了一腳,呲着牙咧着嘴,用手揉着被踢疼的腿,卻仍舊止不住地嘿嘿笑着,連連點着頭,端起碗狼吞虎咽地扒起飯來。氣得青山又笑罵道:“我說你搶啥啊,林家娘子準備的飯量足,還怕不夠你吃的麽?就你這飯量,這麽能吃法,幹的活還不夠你自己個兒吃的呢!”

衆人又笑,林子卻只是憨笑着撓撓頭,又低頭吃飯,速度卻慢了不少。

一頓晚飯,邱晨就發布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林子的事兒過去後,邱晨又補充了幾句,主要是對用工人員的兩個基本要求,一是沒有疾病,二是只要幹淨勤快,男女不限。另外也說了,這回的活兒雖然急,但用人并不多,只要十個人。

除了林子外,其他人也不是沒有來做工的心思,但思慮思慮自家的情況,不是有地多,就是人手不足抽不開身來,也就只能暗自嘆息。不過,自己不能來,自家七大姑八大姨的親鄰近枝的怎麽都能踅抹出幾個合乎條件的來,于是,這頓晚飯的速度就比往日快了不少,大夥兒麻利地吃飽了,匆匆就往家趕,都想着盡快把林家招工的信兒送回家去,有合适的人來做工的,也好盡快來林家說道說道,若是晚了,說不定名額就被人家搶着占了。

等人都走了,蘭英三人也幫着把鍋碗瓢勺收拾幹淨了,邱晨也開始琢磨,除了林子外,還有什麽人是她比較了解又合适做工的。

制藥、制酒精的事情基本已經談妥了,這兩項可不是炒個羅布麻那麽簡單,真的一天出上百瓶的療傷藥,那可至少要十個人才能完成。而蒸制酒精則需要至少三個青壯來上工,才能完成挑水、搬運等重體力活兒。而且,蒸餾酒的工作耗時長,一個蒸餾過程至少需要一天一夜,那就需要兩到三班人輪換……

提到用人,邱晨自然要聽聽蘭英的意見。畢竟,她對村人的了解還少,制藥蒸酒又都是需要特別注意技術保密的,用人必須格外謹慎。

蘭英家,蘭英正和婆婆王氏在蒸饅頭。

蘭英在林家上工,這些日子得了不少銀錢,又有邱晨各種貼補,滿囤家的日子眼瞅着寬裕了不少,王氏也就不再掯勒家裏人的飯食,這不,婆媳倆蒸的就是二面卷子,看兩人搋的兩大塊面,發了足足七八斤面,這在往常的蘭英家,過年也不定會蒸這麽多饅頭。

邱晨在院子裏逗了靈芝和栓子兩句,走進大敞着的屋門:“嬸子,蘭英姐,蒸饅頭吶!”

王氏坐在炕上,紮着兩只沾滿面粉的手笑着招呼邱晨。

邱晨笑着去水盆裏洗了手,挽了袖子,從王氏手裏接了半塊面,用力揉着,一邊和婆媳倆說着話兒,也算是從側面打聽着村子裏誰家能抽出人手來。劉家岙充其量百十戶人家,其中還有些極難相處的,剩下的連九十戶都不到,邱晨這回兩個項目都開動起來,每戶一個人都差不多了。

此時,二魁媳婦聽到聲音也過來說話,她要伸手搋面,卻被屋裏的三個婦人一起攔了,只讓她坐着說話就成。笑話,搋面可是個力氣活兒,不但胳膊使力,腰腹部受力都大,萬一二魁媳婦抻着了肚子可咋辦!

很快,面就搋好了,蘭英拿了把刀,将揉成條的面咯噔咯噔一切,就成了一個個類長方形的卷子,蓋上籠布稍稍醒一下,放進鍋裏蒸就行了。

收拾面板子的活兒,蘭英就不用邱晨動手了,邱晨就去洗了手,回頭就聽王氏和二魁家的說話:“紅梅啊,你身子不便利,就不用忙着蒸幹糧了,後兒寒食,到這屋裏來拿幾個幹糧過去就成!”

寒食?若是沒記錯的話,寒食是清明節的別稱吧!

邱晨眨眨眼,她天天忙忙呼呼的,倒是忘了春天這個很重要的傳統節日。不過,聽王氏這話說的,怎麽寒食必須吃卷子嗎?她家裏還有些饅頭,卻沒有卷子,難道還要蒸上一鍋?

洗完手進屋,王氏又對邱晨道:“海棠啊,你那邊要是沒蒸下,也過來拿,今兒我特意多蒸的,三家吃也足夠。”

見邱晨點點頭,王氏又道:“後兒寒食,你可是要去給升子上上墳?”

邱晨愕然,不說林升死在邊關沒見屍首嗎,哪來的墳?可這驚訝她又沒辦法說出來,只好隐了下去,等回家側面問林旭去。

點點頭,邱晨也算是應了下來。丈夫新喪第一個清明,怎麽說都應該帶着孩子去上墳,邱晨倒是覺得對一個死者應該保持一份尊重,何況于理于情,這都是她應該做的。

看她垂了頭,似是哀婉,王氏嘆了口氣,拍拍邱晨的手道:“應該去,應該去,雖說只是升子的幾件衣裳,可你們的心到了,他在那邊也能知道的。北邊兒冷,等會兒我幫你糊兩身衣裳,你給升子送去,也免得他在那邊受寒!”

被她這麽一說,邱晨就覺得脊梁上生生地直冒冷氣,卻也無法拒絕,只好點頭應了。

道過謝,邱晨才想起這麽半天了,居然沒見到本該在家的三個男人,就開口詢問。

蘭英正好收拾完進來,就笑着接話道:“後兒不是寒食了嘛,咱們村裏要搭悠千,他們都去了!”

二魁媳婦在旁邊笑道:“咱們村裏搭悠千少了誰也不能少了大川叔,都說大川叔領着搭的悠千,曲的最高,還不會出事兒,最是結實牢靠吶!”

蘭英也笑道:“是都這麽說呢!”又對邱晨道,“前些年,咱們這邊兒沒有合适的孩子,今年俊文俊書旭子,可都能參加了,海棠你可一定讓他們去。咱們劉家岙的悠千搭的好,每年王家廟子、北高村甚至南邊兒前窩鋪、清水鎮的大姑娘小媳婦都來瞧吶,曲的一手好秋千,上門提親的就能踏破門檻子。我看吶,海棠還是趕緊地準備好了,旭哥兒和俊書還小咱不說,俊文長得好,性子也好,到時候啊,你們家的大門兒只怕要擠破了!”

初聽‘悠千’一詞,邱晨還沒反應過來,聽了幾句又前後聯系,邱晨就恍然了。在北方好多地方,清明節有蕩秋千的習俗。這兒說的‘悠千’估計就是秋千了。

不過,這麽隆重的清明節活動,邱晨還是第一次聽說,被蘭英唧唧咯咯這麽一說,剛剛被王氏說的渾身的寒意都散了,笑着點頭道:“蘭英姐不放心別的,還不放心滿囤哥的手藝嘛!”

上梁的時候,滿囤爹在西廂房,滿囤在門樓,邱晨說信得過滿囤,就是指的此事。自然引得幾人一陣笑,把蘭英笑紅了臉。

見天色不早,邱晨就告辭出來。二魁家的也跟了出來,匆匆去西廂把做好的衣服交到邱晨手裏。大大小小竟是六套衣裳。

二魁媳婦就道:“一匹布做兩身大人衣裳,我看着有剩,就自己做主也給阿福阿滿都做了一套,海棠妹子別嫌我自作主張。”

邱晨原就準備做完俊文幾個的,就給林旭和阿福阿滿再做,如今二魁家的一回給阿福阿滿做了,邱晨自然只有歡喜滿意,哪裏會怪她,連連笑着讓她別多想,又帶了她一起回家,又拿了一匹上好的天青色細棉布出來,讓給林旭再做兩身夏衣。

之前已經給林旭做過春衫了,加之十多歲的少年正是長個子的時候,春天的新衣到了秋天可能就短了,幹脆不再多做,直接做夏衣。等林旭這兩套細棉布夏衫做完,邱晨還要做幾匹素錦的,只不過,如今二魁媳婦已經懷孕三個月了,到時候她還要看二魁媳婦的身體情況再看。

二魁媳婦摸着柔滑細膩的棉布,連連感嘆:“旭子能有你這樣的嫂子,也真是有福氣了。”

聽這話,邱晨就知道二魁媳婦是聯想到自家那個極品大嫂了,笑笑道:“現在旭子還小,自然是我怎麽說怎麽管都行,等過幾年大了,再娶了媳婦兒,就有他媳婦管了,到時候我就能放手了。”

說着,還輕輕地嘆了一聲,倒真有些悵然若失之感。

原來,總聽年齡大的人念叨,‘兒大不由娘’,‘娶了媳婦忘了娘’,之前一直沒什麽體會,這不過當了一個多月的嫂子和娘,想及日後孩子漸漸長大,都會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家庭……那種滋味兒,欣喜和失落混雜在一起,還真是難以描述。

二魁媳婦反被她這一聲嘆息給逗笑了:“哎呀,你待承旭子,就是親娘也不過如此了。等旭子娶了媳婦兒,自然要好好孝敬你的!”

邱晨笑着搖搖頭,卻沒有說什麽。她才不會,那才是沒病找病,給自己添堵吶!

她現在照顧林旭,不過是為這具身體盡責,而且林旭也确實懂事的讓人心疼,可她從沒想過将來要弟媳婦孝敬,更不會那麽做。她一來習慣有個人空間的生活,二來這一個多月也見多了婆媳妯娌間的矛盾,即使蘭英這麽爽快的女人,還經常表達對婆婆的不滿呢,更遑論品性差的小心眼兒多的……

回頭,邱晨招呼還在識字寫字的孩子們:“你們都停一下,休息會兒,來試試新衣裳,看合不合身!”

一聽有新衣裳,阿福阿滿第一時間就沖了過了,俊言俊章也樂呵呵地過來了,倒是俊文俊書畢竟大些了,懂事了,有些不好意思,最後才過來,俊文還向邱晨道:“姑姑,我們剛做了新衣吶!”

邱晨瞪他一眼:“那是你娘給做的,這是姑姑給做的,怎麽一樣?”說着,一邊兒将各人的衣衫分了,然後當場給阿福阿滿試衣服。

二魁媳婦的針線在全村都是數得着的,孩子們試衣自然沒有什麽不妥,二魁家的也就拿了新布料走了。

邱晨轉身将孩子們放了,讓他們去遛馬,順便弄點兒草回來。邱晨則借着孩子們寫字的桌子,拿了紙筆開始畫圖紙,毛筆太軟,她跑到竈坑裏尋了塊木炭削尖,順手了好多。

晚飯後,邱晨和一群大小孩子說了明天去縣城,四個小的是歡呼不已,三個大的也是目光閃閃。

邱晨抱着阿滿,微笑道:“二弟自己在家,我已經和蘭英姐說了,她中午晚上會給你做飯。早上我做完飯走,你只要早晚遛遛馬,喂喂蘇蘇和雞只就行了。”

只有他一個被留下家裏,林旭難免會有些些沮喪,卻還是懂事地答應下來。

倒是俊書很出乎邱晨的意料,開口道:“姑姑,趕車我大哥一人就行了,我還是留在家裏吧。不說明兒要收藥了?蘭英姑不認字,到時候記賬都麻煩!”

出行對于每個孩子的吸引力之巨大,邱晨也是從孩子過來的,自然很清楚。也因此,能夠抵禦這種吸引力,主動提出來留在家裏,是多麽不容易。

略略沉吟片刻,邱晨就笑着答應下來,擡手摸了摸俊書的頭頂:“俊書長大了,知道替大人着想了!好,明天你就留在家裏,不過不用難受,也就過幾天,還要去,到那時,就讓你跟着哥哥去。”

俊書雖然主動提出留在家裏,但小小的心裏不是沒有遺憾的,不過,聽到邱晨這麽表揚,又知道很快還有機會去縣城,這小子就把那一點點不高興丢開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後腦勺,嘿嘿笑道:“姑,你盡管放心吧,我會把家裏看好的。”

俊文這會兒也從錯愕中醒過神來,不免有些羞慚,弟弟都能想到替姑姑分憂,他作為大哥卻沒想到,于是期期艾艾道:“老二,要不你趕車去縣城,我留在家裏……”

俊書卻沒讓俊文說完,就笑着止住了哥哥的話:“大哥,還是你去吧。你趕車比我趕得好……嘿嘿,到時候姑姑買了東西,你力氣大也能多幫着搬搬運運的。”

俊文此時也釋然了,笑着拍了俊書一巴掌:“就你小子看的最明白!”

俊言也在旁邊嚷嚷:“二哥,明天去了縣城,我給你帶兔兒腿啊!”

安平縣城有一個老胡家肴肉,做的肴兔腿最出名,原來楊樹勇去縣城給孩子們帶過,俊言就記住了那美妙的滋味兒。小心思裏就把這肴兔腿兒當成了最美味的東西了。

俊書也給了這小子一巴掌,笑道:“你小子,別光記得吃,明兒去縣城,大哥要幫姑姑買東西辦事兒,顧不上你們,你和俊章都要乖,不要亂跑,還要看好小福小滿,可不能亂跑,小心讓拍花子的把你們拍了去!”

俊言俊章連連點頭,一臉高興也一臉鄭重。

第二天要進城,晚上也就不講故事了,說了幾句話,就早早休息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剛麻麻亮,邱晨早起做了飯,一家人吃了,俊文去套了車,邱晨抱了一床舊被褥鋪在車上,把仍舊睡眼惺忪的阿福阿滿抱上車,拿被子蓋了,俊言俊章不好意思和小孩兒一樣,笑嘻嘻地坐到車轅上去了。邱晨不習慣盤着腿坐,總會覺得憋氣,而且坐一會兒腿就會麻,就小心翼翼地坐在車架子上,一邊随着車輛的颠簸晃動着,一邊琢磨,等忙過這一陣子,就給車子加個車廂,那樣出門就方便了,萬一刮風下雨的也不至于找不到個躲避的地方。

去往縣城安平城,坐馬車大概需要三個時辰,要經過清水鎮和程家店,前幾天楊樹勇運磚的程家窯就在程家店北邊兒。

馬蹄噠噠,不多會兒,俊言俊章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