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進城、上墳(修) (2)
的興頭兒就過去了,坐在車轅上瞌睡起來。邱晨就在俊文的幫助下,把兩個孩子也抱到車廂的被窩裏,四個孩子擠在一起,左右都有車架子擋着,到不虞他們會被颠簸下去。
進了三月,陽光明媚的白天已經很暖和了,但夜裏和早晚還是會有些寒意。邱晨臨出門給自己和孩子們都穿了棉衣,這會兒坐在馬車上,被清晨的小冷風吹着,還是有些瑟瑟。她掩了掩衣襟,坐到了車轅上。
在車廂裏,除非坐在車架子上才能伸開腿,而在車轅上,則可以把腿垂到車一側,而且,這邊的視線也好……在邱晨看來,就相當于汽車的副駕駛了。
坐穩了,深呼了兩口氣,邱晨就開始和俊文說話,無非是楊家的事兒,還有楊家鋪子的種種,俊文憨厚少言,卻也盡心盡力地回答邱晨的詢問,讓她對‘娘家’多了許多了解。
姑侄倆說着話兒,倒也不覺旅途寂寞,不多會兒就到了清水鎮。穿清水鎮而過,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就到了程家店。程家窯就在程家店北,隔着路不遠。一路上,每當經過村莊俊文總會給邱晨指點着介紹,程家窯也不例外。
程家窯并不高大,青灰色的圓堡形建築,周圍堆垛着一些燒好的青磚青瓦,邱晨擡頭看過去,細細搜尋了一周也沒看到現代磚窯那種挖土的大坑,不由疑惑:“他們燒磚不是用土嗎?”
俊文笑:“當然用土,不過燒磚用的不是普通的土,而是紅色的黏土,要去有黏土的地方取,而且不能在一個地方,不然就把地給毀了。”
邱晨愕然,慢慢地轉回目光,心裏卻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兒。
曾經的老百姓有他們對耕田淳樸的近乎虔誠的愛護和尊重,他們雖然不知道什麽叫環境保護,卻都自覺遵守着淳樸而有效的保護習俗,打獵會避開春天繁衍的季節,會避開幼崽和懷孕的母獸;磚窯燒磚,卻沒有為了一點點眼前的利潤随地取土毀田,反而牢記着不可毀壞耕田的俗規……這些人如此做,并沒有人監督,也沒有什麽法律法規約束。真該讓現代那些為了追求利潤,而近乎喪心病狂大肆破壞環境的人到這裏來看看,讓他們再來聽聽這些老百姓最淳樸的話語……只是,不知道那些被物質和利益完全腐化的心靈,還能不能被這裏的淳樸和真摯所打動!
俊文偷偷看了姑姑一眼,不知道姑姑為什麽突然不高興了。他的嘴笨,也不知道怎麽勸說,只能專心地把馬車趕得快而穩。
到達程家店,太陽緩慢地跳出了地平線,暖暖的陽光,逼退了寒風,讓人們身上也暖和起來。
清水鎮以北多時山坡崎岖,過了程家店,山丘已經完全看不到了,放眼望去,都是一望無際的平原。這個時節,地裏的麥苗兒已經返青了,一塊塊平整的麥地碧翠翠綠油油的,讓人的心情也不知不覺地好起來。
“今年天兒好,這麥子長勢真不錯,若是能夠再下兩場雨,收成就能保住了。”俊文看着生機勃勃的麥田,禁不住歡喜起來。
邱晨回想,自從她醒過來,好像就下了一場小雨,這都将近一個月沒下雨了,她這個沒有多少天氣意識的人都覺得要旱了,沒想到俊文卻說‘天兒好’。
斟酌了一下,邱晨開口道:“我看這天兒有些旱了,都一個月沒見雨星兒了。”
俊文詫異地看了邱晨一眼,笑呵呵道:“姑姑,看來你是真的離家久了,咱們楊家祖傳的看天氣,昨兒晚上的月亮四圍有雨暈吶,最多明天就有一場雨了。”
Advertisement
“哦,呵呵,我忙乎着沒注意!”邱晨愕然了一下,幹笑着把自己的窘迫掩飾了過去,“這場雨要是下下來,倒正是時候。”
心中暗暗告誡自己,別看俊文俊書年齡不大,她說話行事也要時刻注意着,一回兩回也就罷了,再多幾次不引人懷疑都難。
他們是約摸寅時末從劉家岙出發,到達安平縣城的時候,已經是巳時中了,整整走了五個小時,這還是胭脂的腳力好,換一匹馬,估計比這還慢。
隔得很遠,邱晨就看到了安平縣城青灰色的城牆,灰撲撲的顏色并不鮮亮,卻厚重古樸,給人一種安全可靠的感覺。
邱晨早早的就跳下車,活動了活動酸麻的腿腳,然後跟在馬車旁,慢慢地朝着城門走去。車上的四個小的也已經醒了,這會兒正滿眼興奮,卻安靜地看着越走越近的城門,透出第一次出門的興奮欣喜和忐忑。看得邱晨也不禁莞爾,就想起自己第一次坐火車去北京時的情形來。
進出城的人絡繹不絕,卻絕對談不上熙攘。城門兩側分別站着兩名穿着號服的兵丁,卻并沒有盤查,也沒有收取入城費什麽的。甚至還不時地和往來的熟人笑着打聲招呼,看起來挺和諧,也挺有鮮活。
邱晨也放松了心情,随着馬車往裏走,卻沒想到,一個兵丁卻伸出長槍擋住了他們的路:“你們是哪裏的?進城做什麽?”
俊文雖然憨厚少言,這會兒卻自覺責無旁貸應付官兵,連忙勒住馬缰,笑着給那兵丁打拱道:“這位官爺,咱們是清水鎮劉家岙的,進城采買點兒東西!這是我姑姑和幾個弟弟!”
那官兵上上下下把邱晨和幾個孩子打量了一番,見确是一個婦人和幾個毛孩子,也就沒了興趣詢問,揮揮手讓他們進了城。
趕車馬車過了城門洞,一個步行的青年笑着道:“你們是第一次進城吧?”
俊文憨厚實在,笑着答道:“這位大哥看得明白,姑姑和我們兄弟确實是第一次進城,之前都是家父來的。”
邱晨看那青年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個子高大魁梧,一張微黑的臉膛,濃眉大眼,五官端正,笑容燦爛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來,看起來很淳樸很陽光的樣子。
俊文見對方穿着一身黑色棉布衣裳,黑色千層底布鞋,都是半舊的,卻沒有補丁,肩膀上還搭着一個褡裢,于是問道:“看樣子,這位大哥是城裏人吧?”
那青年笑道:“小兄弟好眼力,我就在城門裏槐樹巷兒住着。”
說着,青年的目光在胭脂身上掃過,眼角幾不可察地抽了抽,話語也是一頓,繼而咧嘴一笑,道,“守城的這些官爺眼睛好使着吶,誰是常來常往的,誰是生面孔,他們都能一眼看出來。若是平日也就罷了,這幾日,聽說北邊兒又有鞑靼扣邊,縣城裏進出就查的嚴一些,就怕又細作混進來。”
邱晨對于這個世界的地理形勢還沒搞清楚,印象中除了兩年前林升被征夫去了邊關外,似乎老百姓平時都是安安穩穩過日子,很少有人提及邊關之事,下意識裏就以為邊關離得遠着吶,除非大規模戰争,不會影響到小小的劉家岙。今兒聽這位一說,蒙人的細作都有可能到了安平縣,那豈不是說邊關離得很近?
心中詫異,邱晨不由道:“邊關那麽遠,也能到這邊劫掠?”
那青年嘿然一笑,道:“大軍對戰自然離得遠,但蒙人扣邊往往只是小隊人馬,他們劫掠了錢財糧米就走,來去如風,每每讓邊軍莫嘆奈何。又因為邊關有大軍駐守,反而不易得手,他們又有馬匹,二三百裏路也不看在眼裏,有時候就會扮成馬賊進境劫掠。不過,安平畢竟隔得遠,眼下這樣也不過是有備無患罷了。”
二三百裏路?原來,邊境只隔着自己二三百裏路,這麽近!
這個念頭一閃,邱晨的目光不由再次關注到少年身上。這個少年的衣着打扮,就如一般人家的子弟,可聽他所言,卻對行軍之事極為熟稔……這似乎不正常吧?
雖說縣城的信息接受面比較廣,但邱晨也不認為一個普通人家的少年會知道這些!
于是,邱晨話題一轉,笑着問道:“我們進城是想找制銅鋪子的,請問這位小哥兒,該往哪邊走哇?”
黑衣青年咧嘴笑笑,擡手指着前面的大街道:“你們沿着這條大街一直走,走到一家客來居酒樓一轉,就能看到了。哦,制銅鋪子門前放着一只大銅壺,老遠就能看到,好找着呢!”說着,擡手摸了摸胭脂的鬃毛,笑道:“這馬兒不錯!”
邱晨心頭一跳,目光掃過那青年的手。一雙大手骨節分明,看起來就很孔武有力,只不過,這雙手與滿囤等農人的明顯不同,雖然有力,手背上的皮膚卻肌膚潤澤,而且掌側的紋路和指甲縫隙裏都幹淨整潔,沒有常年勞作積累下來的粗糙和泥垢,更重要的是,這人的右手虎口處明顯有一層厚繭……什麽人才會在虎口處摸出老繭來?
“那就謝謝了!”邱晨趕緊道了謝,招呼着俊文趕着馬車順着大街走下去。
黑衣青年站在原地看着幾個人的背景,微眯着眼睛,露出一絲興味的笑容來。
一名十多歲的小童從後邊趕上來,湊到黑衣青年身邊,疑惑道:“洪将軍,您怎麽……”
若是邱晨沒有急着走掉,她一定能夠認出來,這個小童正是幾次喊她‘潑婦’的那個!
“你小子,少在我面前弄鬼,我可不是你們公子那般好脾氣,惹惱了我,小心馬鞭子!”洪展鵬擡手在小童腦門上敲了個爆栗,笑嗔着。
司墨擡手摸摸被敲疼的腦門兒,嘿嘿地陪着笑,卻還在等待洪展鵬的答案。
洪展鵬擡眼看看那已掩入人流的一家人,狡黠一笑,卻沒有給小童解惑的意思,只暗道,他們家那位什麽性子?說那人偶發善心他是根本不信的,更不是那種行事沒有規矩的。那麽,是什麽讓那人破例将一匹大宛火焰駒賤賣掉……這其中的緣由,可就很值得推敲了。而不管是何原因能讓那人破例,這一家一定有什麽特別之處,那麽他透露一下,讓那一家人能夠避避險,也是沒錯的!
咧咧嘴,洪展鵬一揮手,轉身走進一條胡同。究竟有什麽特別,去探探或許能有什麽收獲呢!
再說邱晨進了城,擺脫了那個讓她感覺怪怪的青年,沿着大街沒走幾步,喧嚣熱鬧的市聲就撲面而來。
臨近晌午,正是一天裏市面最熱鬧的時候,街道兩旁的店鋪或挂着門面招牌,或挑着高高的布幌子,也有的樹一根高高的杆子挂一串燈籠,上書店鋪的名稱或者主賣的商品,各種各樣,琳琅滿目。
店鋪和店鋪之間的牆根下,則是一個一個的露天攤子,這賣各種小吃的,賣一些手編物件兒的,賣一些小件兒刺繡的……些攤子沒有店鋪的堂皇大氣,卻花樣繁多,靈動多變。
還有一些流動的販子,扛着草棍子,上邊插着紅彤彤的糖葫蘆;也有的扛着一擔燈草花兒,花色豔麗,造型逼真,大老遠火紅濃綠的耀人眼目……
別說幾個孩子,就連邱晨也看的感覺眼睛有些不夠使了。
這會兒,幾個孩子都有些坐不住了,邱晨卻還沒有失去理智,哄着孩子們在車上坐好,等會兒找地方存了馬車,再帶他們來逛街。幾個孩子撅了會兒嘴巴,很快就被喧騰熱鬧的景象給吸引住了,一個個把着車架子看的入神,也顧不得使小性兒了。
走了兩刻鐘,果然看到了一座醒目的三層酒樓:客來居。繞過客來居,一只金光燦燦的大銅壺就進入了眼簾!
制銅鋪子裏,一名老師傅帶着兩名年輕的徒弟,正在忙碌着,看到大大小小的進來一群人,那名最年輕的小徒弟趕忙起身迎上來。
“幾位客官,這是要制銅盆還是銅鏡?我們廖家銅鋪做的銅盆能用幾輩子不漏,銅鏡也是最光滑明亮的,嫁姑娘娶媳婦都是最好的。”小夥計年齡不大,嘴皮子卻很溜,一張口就做了一大通廣告。
邱晨聽得有趣,笑着點點頭:“我們是來打制銅器的,不過,不是做銅盆,也不是做銅鏡,我們想打制幾個特別的東西。”
“哦?”小夥計有些意外,立刻轉回頭去向自家師傅用目光詢問。
那須發花白的老師傅也把手上打制的一把銅壺放下,整整身上的圍裙,慢慢地走了過來。
“幾位客官,不知你們要做什麽物件兒?有沒有樣子?”
邱晨拿出自己畫的圖紙,遞給老師傅:“你是渠師傅吧?我想打制幾個物件兒,這是我畫的圖紙,你看看。”
那渠師傅拿過圖紙看了一會兒,點點頭道:“這樣子倒不是不能打制,只不過,這位娘子打制的物件大,用銅料多,暫時我這裏也沒有這麽多。”
一聽能打,邱晨還沒來得及高興,卻又聽到原料不夠!
愣了下,她才想起來,古代流通的錢幣都是銅鑄的,銅在民間可是被控制的東西,小打小鬧的打個盆子、鏡子啥的沒人問,若是打她要的這種幾十斤重的大件兒,還不止一件,這銅料還真是不好湊。
邱晨皺了眉頭,心思急轉,然後道:“渠師傅,我這些東西,只做管子和機關的話,銅料夠不夠?”
渠師傅默然合計了一下,點點頭。
邱晨又道:“渠師傅,您看,我這個要是用陶器的話,在這裏打個孔,你能不能把這個機關給裝上,做成不漏水的?”
渠師傅這回沒有猶豫,立刻就給了邱晨一個肯定的答複。
邱晨立刻就笑開了:“那好,渠師傅,我這套物件兒等着用,您看看能不能給我趕一下工期,最快幾天能做出來?”
渠師傅的目光在圖紙上盯着看了一會兒,擡頭對邱晨道:“這位小娘子,你畫的這個物件兒,我還從未見過,你能不能給我講一下?”
渠師傅指的是邱晨畫的一個旋轉式閥門,這個,在此時應該還沒出現吧?
邱晨卻沒有打算隐瞞,微笑着細細地把閥門的構造細節和原理給渠師傅講了。
那渠師傅恍然之後,一張皺紋深刻的臉露出抑制不住地歡喜來:“這位小娘子,小老兒厚着臉問你一句,這物件您做完後,能不能還讓我們繼續做?”
邱晨笑着點點頭:“可以!”
“啊,那小老兒就多謝了!”渠師傅對着邱晨躬身施禮,邱晨哪能受,側了側身,擡手虛扶了老師傅一把。
那老師傅又道:“既如此,小老兒就給小娘子趕趕工,嗯,兩天,兩天後,就可以來取了!”
不等邱晨說話,老師傅又趕緊補充道:“小娘子只需支付銅料錢,工錢小老兒就不要了。還有,小娘子需要盡快把所需的陶缸給我送過來,也好在上邊鑽孔打制!”
邱晨之前了解過,打制銅器的工錢根據工藝繁簡而定,像她定做的這些物件兒,個頭大而且要求必須精密不能漏氣漏水,這一筆手工費可少不了,要比原料還要貴不少。邱晨也不客氣,道了聲謝,就詢問了渠師傅用料價錢,拿出十兩銀子做定錢,問了賣陶器的鋪子位置,立刻趕了車去購買。這個時代,陶瓷業還是非常發達成熟的,邱晨毫不費力地就購得了一口兩人合抱的大陶缸,一口可以扣在鍋上的中號陶缸,請那賣陶器的店鋪給大陶缸打個孔,中號的陶缸則直接切了底兒,只留了一個圈兒,一起拉回銅器鋪子。兩口大陶缸,加打孔切割,不過花了不到一百二十文。
把蒸餾器具打造的事情辦完,邱晨此次進縣城的主要任務就算完成了。看看天色還不到午時,于是就把馬車托付給制銅鋪子,帶着一大四小五個孩子去逛街了。
××××××××××××
槐樹巷兒,本是無名小巷,只有四五戶人家,因為巷首一戶人家院子裏有一棵大槐樹,主幹粗如懷抱,枝繁葉茂,每到夏季綠葉伸展開來,碧翠如蓋,這條小巷也因此樹得名。
三月初,古槐上剛剛生出點點嫩綠的葉芽兒,樹下一張石桌,桌上一壺香茶,旁邊坐着一位年輕的公子,身着一件青色繭綢長衫,正捧着一卷書看的入神。
大門開啓,一個黑衣青年哈哈大笑着快步走了進來,打破了小院的寧靜悠閑,也打擾了那位看書的公子。
“哈哈,難怪文庸那家夥耿耿不忘,那匹紅馬真是不錯,沒見識的人或許以為是胭脂雪血統不純,文庸那家夥一定看出來了,那可是大宛的火焰駒,比什麽胭脂雪可強太多了!”說着,黑衣青年伸手撈起桌上的茶壺,也不用茶杯,直接對着壺嘴兒咕嘟咕嘟一陣狂喝。一氣兒喝下半壺茶,這才覺得解了渴,擡起袖子擦擦嘴巴,将茶壺往桌上一放,随意地扯過桌旁的另一張椅子,手腳攤開地往上一坐,長長地籲了口氣,卻仿佛又想起什麽有趣的事兒來,嘿嘿地笑開了。
另一邊的公子握着書卷,橫了那青年一眼。那黑衣青年臉上的笑容未變,攤開的手腳卻不知不覺地縮了回來,規規矩矩放好。
“大哥,據斥候所報,咱們那布袋已經備好了,只要獵物一入套,咱們可就要收口了……”
握書卷的公子略略點了點頭,擡眼看向半空,目光凝于一點道:“可有上佳療傷之法報上來?”
黑衣男子臉色也是一凝,随即略顯沉重地搖搖頭:“還未見回報。不過,時日尚短,或許過幾日就能有了。”
握書卷的公子抿抿嘴角,将手中的書卷往桌上一放,起身道:“只怕,趕不及……”
黑衣男子的臉色也徹底沉重下來。
雖然話沒說完,他卻知道,這趕不及之後意味着什麽,那将意味着大戰後無數沒有把命丢在戰場上的兄弟,會因外傷感染惡化而悲慘死去。他忘不了那些兄弟們不甘的目光,忘不了那些兄弟被傷病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悲慘模樣……
“嘛的,說什麽醫藥世家,懸壺濟世的,卻連個治外傷的方子都拿不出來,偏偏還個頂個兩眼盯着給大軍藥材供應……我這就去把那些只吃糧米不幹正事兒的草包貨抓來審問,我就不信問不出一個治外傷的好方子來!”黑衣青年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憤憤地起身就要往外沖,卻被喝止住。
“站住!”
一聲清喝,聲音并不大,甚至語氣都是淡淡的,卻讓黑衣青年暴怒的腳步戛然止住。
“大哥!”黑衣青年轉回身,有些不甘地低叫。
秦铮擡眼,目光清冷地看過來,“你去把那些人抓來,就能問出治外傷的方子了?即使用刑逼出方子來,你敢給兄弟們用?”
黑衣青年瞪着眼,嘎巴嘎巴嘴,卻一個反駁的字也說不出來。
他是武将,上陣殺敵行,斥候打探都行,卻獨獨沒有辦法對付那些文绉绉手無縛雞之力的郎中!那些人,他一拳頭下去估計就能打個半死,卻沒辦法讓他們想出上好的療傷方子來。
看着黑衣青年一臉的不甘,秦铮擡手在他肩頭拍了兩下,安撫道:“你且安下心來,再等兩天!”
“……就這麽等着?”黑衣青年的目光在小院和石桌上掃過,邊境戰事一觸即發,他們這半個月來卻窩在這小院子裏……他早就焦躁的要冒火了!
秦铮将他的不滿看在眼裏,竟勾起唇角露出一絲微笑來,這個洪展鵬是他身邊的一員虎将,也是他從軍前就結下的義弟。這個家夥打起仗來有勇有謀,偏偏平時就做出一副憨粗大的樣子來,也不知是故意給誰看!
哼,以為他不知道他的心思嘛!
低頭,将眼中的那一絲笑意掩了去,也不再理會洪展鵬,彈彈袍角,徑直朝外走去。
洪展鵬怔了怔,急忙擡腳跟了上去,想張嘴問,終是沒敢開口,卻忍不住回頭朝無聲跟上來的兩名侍衛打起眼色,得到的卻是搖頭表示不知道的回應。
××××××××××××
玩玩看看,邱晨帶着五個孩子悠閑地一路逛下來,然後在一個小吃攤子上買了幾碗面和十來個包子,吃了午飯。
當然,還買了俊言俊章念念不已的胡記肴兔肉。這種肴兔看起來顏色有些暗紅,味道在邱晨看來也稱得上佳品。沒有野兔肉那股子土腥氣,即使冷食,也是鹹香滿口,有一股特異的香氣。邱晨一問價格,每只肴兔兒不過八十文,幹脆多買幾只,帶回去給大家夥兒都嘗嘗。
經過一個賣首飾的小攤子時,攤子上擺放的一些木雕簪子和镯子,雕工拙樸可愛,邱晨選了幾只簪子揣在懷裏。
在一家香料鋪子裏,邱晨看到貨櫃上挂着一小串紅色的細細尖尖的東西,差點兒讓她驚喜地蹦起來。這些日子,好多菜都因為沒有辣椒的調味,做不出地道的味道來,原本想着這個時代辣椒還沒傳進來呢,沒想到居然被挂在香料鋪子裏做裝飾!
經過一番讨價還價,邱晨花了五兩銀子買了一包丁香和一盒玫瑰膏子,就把那串朝天尖椒當成了搭頭兒拿到了手。只不過,一出香料鋪的門,邱晨就把花了五兩銀子的丁香和玫瑰膏子随手放進俊文背後的筐子裏,只喜滋滋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小串朝天尖椒包起來,揣進懷裏。惹得俊文和幾個小的都有些不解,紛紛詢問是什麽東西,值得邱晨這麽寶貝,邱晨卻故作神秘地笑着搖搖頭:“等回到家你們就知道了!”
他們還在街尾看到一個老太太守了個籃子賣鴨蛋,邱晨想起美味的鹹鴨蛋,一口氣将老太太帶的四十幾只鴨蛋都買了下來,又加了五個錢兒,把老太太的舊垸子也買下來,裏邊老太太墊了厚厚的麥穰,倒不怕鴨蛋颠破了。
當然了,縣城裏有的是清水鎮沒有的,比如白糖,比如紫菜、筍幹,比如上好的茶葉、筆墨紙硯,邱晨斟酌着買了一些。還有一個讓邱晨惦念已久的物件兒,一只大澡盆。
逛街的時間過得飛快,一眨眼就過去了一個時辰。午時末,一行人去制銅鋪子取了馬車,在幾個孩子的戀戀不舍中,踏上了返程的路。
一路上,幾個孩子拿了麥芽糖玩的不亦樂乎,每個人拿了兩根小棍子纏了麥芽糖,看誰玩的花樣兒更多。阿滿小手玩的不利落,過一會兒,就忍不住伸出小舌頭舔一下,然後,就眯了眼睛,仿佛吃到了什麽極品美味兒似的,看的邱晨的心裏也軟軟的。
玩夠了麥芽糖,阿福阿滿就爬進大澡盆裏,邱晨怕他們颠簸,取了褥子給他們鋪在木澡盆裏,最後,俊言俊章也擠了進去,幾個孩子躺在澡盆裏,邱晨就給他們講故事,馬車颠簸着,幾個孩子竟擠在澡盆裏睡着了,邱晨就拿了被子給他們蓋上。
一路急趕,酉時末才趕回劉家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還沒進村,在村口的岔路口,老遠就看到昏暗的天光下,兩個細瘦的身影在翹首以待,已經睡醒的四個孩子站在馬車上就開始大喊,叫二叔的,叫二哥的,熱鬧成一團。
“二叔,娘給你買了新書、新方巾!”
“二哥,我給你帶回了肴兔腿兒!”
林旭和俊書也歡喜地迎了上來,阿滿第一個從口袋裏摸出兩塊麻糖,塞進林旭和俊書嘴裏,引得兩人抱了小丫頭親了又親,把阿福和俊言給眼氣的不行。
回到家裏,青山和慶和家的都已經回去了,蘭英正在做飯,聽到馬車聲,就從屋子裏迎了出來。
俊書、林旭幫着俊文把車卸了,就牽了馬去遛馬飲馬,邱晨則張羅着給幾個小的洗了手臉,把他們都打發到炕上歇着,自己将買回來的東西扒拉出來,取了一只肴兔一包點心一包糖交給蘭英。還從懷裏摸出幾根木簪子,招呼蘭英過來挑。
“快來瞧瞧,我買了幾只簪子,你挑一支去戴!”
村裏的婦人很少有首飾裝點,绾頭發很多就是用一根樹枝削一下來用。有的娘家富裕配送嫁妝裏有那麽一兩件銀首飾,平日裏也根本不舍得帶,都是在重大節日時才會拿出來一用。然後深深地藏在箱子底兒,留着給女兒做嫁妝。
邱晨買的幾支簪子,雖說只是木制,雕工卻還算精致,蘭英看到怎麽會不喜歡。想着木簪子也不是什麽貴重物,心中也歡喜就沒有推辭,笑呵呵地挑選了一番,最後選了一支桃花簪。
邱晨拿了直接把她頭上的筷子替了下來,連聲贊了。旁邊阿滿也拍着小巴掌,樂呵呵道:“好看,蘭英姨好看!”
把個蘭英高興地,伸手抱住阿滿親了好幾口,逗得小丫頭咯咯咯地笑起來。
聽到動靜,栓子和石頭也跑了過來。邱晨拿扡子一人纏了一團麥芽糖,還給靈芝、芝兒、香兒、山子也都纏了,讓兩個小子給哥哥姐姐們送回去。
蘭英戴了新木簪喜滋滋地回了家,邱晨就招呼一家人吃飯。
吃罷飯,邱晨就開始忙忙碌碌地燒水,把木澡盆放在堂屋裏,倒入半盆熱水,先把阿福、俊言、俊章剝光了衣服,抱進澡盆裏,一陣揉搓沖洗,把幾個小猴子洗的皮膚發紅,這才擦幹了,抱進早就放好的被窩裏。然後換了水,交給三個大點兒的男孩子洗澡。等一家人都洗完了,原準備留着和自己一起洗的阿滿已經滾在被窩裏睡着了。邱晨也困得有些睜不開眼,卻仍舊把房門關了,自己痛痛快快地泡了個澡。
坐進熱氣蒸騰的澡盆裏,邱晨長長地舒了口氣。當年用着二十四小時供應的淋浴時,絕對想不到如今為了洗一回澡,需要折騰一整個晚上!
泡的皮膚發白了,邱晨才趕緊搓了搓身上的老泥,拿幹淨的熱水沖洗幹淨,擦幹了身體,穿了衣褲,借着熱水,将一家大小換下來的髒衣服洗了,又将髒水一盆盆端出去倒了,把澡盆清理幹淨,這才抖着冰冷的手腳爬上炕,鑽進被火炕烘得熱乎乎的被窩,頭一挨枕頭就睡了過去。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邱晨終于得酬所願洗了一回熱水澡,随着一身污垢被洗淨,仿佛她與這具身體的契合度都提高了許多,整個人身心舒坦放松下來,這一覺睡得自然分外香甜,第二天居然破天荒地起晚了。
一睜眼,天光已經大亮,還沒回頭,就聽到身旁唧唧喳喳地壓低了的說話聲,竟是連幾個孩子都醒了。
邱晨覺得有些臉紅,擡起手搓了搓臉,起身穿了衣服,同時也招呼着幾個孩子穿衣起床。一看才知道,炕上躺着的只有俊言俊章和阿福阿滿四個小的,連俊書那小子都早起了。
走到外屋,鍋上冒着熱氣,竈坑裏尚燃着餘火,有清淡兒樸實的米飯香從鍋裏透出來,讓人自由地生出一種歡喜和滿足來。想來是林旭和俊文俊書早起了,連早飯也做好了。
邱晨嘴角溢出一抹寬慰的笑容,招呼着幾個小的一起洗漱了,把昨晚洗幹淨的衣服拿到院子裏,抖開晾在曬衣繩上。正用力抻着衣服上的小皺褶兒,林旭和俊文俊書牽着馬,挑着一擔新鮮的青草回來了。
“昨兒那麽累,你們幾個怎麽也不多睡會兒?”邱晨笑着把飯擺上,一邊和幾個大的打招呼。
林旭笑笑,俊文俊書則連稱不累,俊文又道:“姑姑,我和俊書去池塘那邊了,何師傅今兒早上開始給荷塘放水,說蓄水後曬上一集,就能種蓮菜了。”
“哦,已經放水了!呵呵,看來,我們吃蓮菜的日子就有指望了!”邱晨笑應着,心裏卻在提醒自己,待會兒去三奶奶家看看。
那日,劉金才帶了何師傅來,認了主家後,就說林家不方便,把何師傅帶到三奶奶家吃住。當時邱晨忙得沒顧上,只讓人送了些米面肉菜過去,這一眨眼都好幾天了,她也忙過去那一陣兒了,卻差點兒把這茬兒給忘了。還真是忙糊塗了。
一家人圍桌吃飯,都要吃飽了,邱晨才猛地想起,這一天可是清明節了。那日蘭英婆婆還特意提醒她去給林升上墳呢,一忙乎又差點兒忘了。
貌似,她還是把寒食節不動火的風俗給忘了!
去給林升上墳,林旭和阿福阿滿是必須去的。
于是邱晨擡頭向林旭道:“二弟,你們學堂可放假了?”
不過是随口一問,然後準備讓林旭請假的,沒想到林旭倒真的點了點頭:“是的,徐先生說祭掃乃孝道人倫的大事,不可輕忽!”
這麽一說,邱晨就只能答應着了。
點點頭,邱晨道:“那好,吃過飯,我們去給祭掃一下吧!”
俊文四兄弟都是楊家兒郎,不需要去給林升祭掃。卻也跟上,打算着萬一姑姑悲傷過了,也好有個照應。
邱晨拿了幾樣祭品,和昨天去縣城買回來的香燭等物,裝了兩個垸子拎着,由林旭和俊文各拎了一只。邱晨抱了阿滿,俊書和俊言俊章領了阿福,一起出門去給林升上墳。
臨出門時,蘭英婆婆王氏果然送過來兩套紙糊的衣服,都是內外衣褲鞋帽俱全的,看得出很是費了一些功夫的。邱晨自然連聲謝過。
王氏寬慰了幾句,還囑咐道:“看着天色怕是有雨,你們快去快回,別給淋在路上。”
邱晨帶着幾個孩子謝過,沿着緩坡一直向東而行。
林家是十幾年前剛剛落戶劉家岙的,沒有祖墳,林升的衣冠冢就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