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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照臨毫無防備地和梁夜碰上面, 霎時心中一跳。

本以為這幾天都在琢磨演技和劇本，依照他健忘的毛病，前些天的某一幕該是淡忘不少的，但這時一見着梁夜，該記得的不該記得的又盡數想了起來。

肖照臨不自然地躲開梁夜的目光，輕咳着掩飾有些走調的聲音，含糊道：“……早, 我也是剛開門出來，沒按你門鈴呢。”

梁夜眨眨眼，這下才是徹底清醒了：“我怎麽好像聽見門鈴的響聲？”

肖照臨剛想說自己也聽見了, 拿在手裏的手機屏幕一亮，跳出來一個來電，是黎征妍的電話。

這電話來得正是時候，像個救星一般化解了肖照臨此時渾身的不自在。

他連忙收回有些飄忽的目光, 飛快按了接聽：“喂，黎姐？”

黎征妍有些焦急的聲音通過手機傳來：“早啊照臨, 你……我就是想問問佳航有去你那邊嗎？”

肖照臨一愣：“佳航？”

對面的梁夜也留意到這邊的動靜，聽到這個名字後整個人精神一震。

黎征妍：“……早上本來要送他去幼兒園，結果他趁我不留意自己跑了出去，我和經紀人在附近都找遍了, 沒找到人，這不想起來他之前去過你那邊。”

肖照臨聽到這裏心中一動，聯想到剛剛似乎有人按了他和梁夜家裏的門鈴，于是下意識擡頭看了看對面的梁夜。

他這一眼其實沒有想表達什麽的意思, 但梁夜也不知怎麽就心領神會了，他左右看了看，然後伸手往樓梯間的防火門指了指。

肖照臨了然點頭，梁夜便悄悄走到防火門前，果然看見門後露出來一小片衣角。

肖照臨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這種奇異的默契感讓他莫名一頓，走神了一瞬才對黎征妍說：“佳航好像是過來了，別擔心。”

他這邊說着，那邊梁夜就從防火門後頭牽了個小朋友出來，不是黎佳航還能是誰。

黎征妍聽見是好消息，立時松了一口氣：“太好了，他看着還好嗎？有沒有哪裏磕着碰着了？”

梁夜手上也沒怎麽用力就把那小人提溜了起來走到肖照臨面前，肖照臨上下一看，白白淨淨的，沒摔沒碰，就是皺着一張小臉，瞧見肖照臨看他還躲躲閃閃地往旁邊看，一下子就縮到梁夜懷裏。

肖照臨：“挺好的，就是看起來不大高興，這是怎麽了？”

黎征妍無奈道：“我昨晚本來答應他今天下午去幼兒園陪他做手工，結果剛剛經紀人通知我臨時有個活動得參加，佳航聽了之後有些生我的氣。”

黎征妍親自過來接人的時候，佳航還不願意跟她走，黎征妍瞧見他趴在梁夜懷裏，上前想把人抱下來，結果這位小祖宗怎麽都不肯松手，梁夜本來就覺得自己穿着睡衣挺不得體的了，被他扯着前襟一拉，衣服都快散架了。

黎征妍看得特別不好意思，一邊和梁夜說抱歉一邊小聲哄道：“佳航，媽媽訂了一套你之前很想要的玩具，咱們先去上幼兒園好不好？”

祖宗不為所動，只拿後腦勺示人。

黎征妍見他都把梁夜胸前的衣服擰成一團了，只得再接再厲：“佳航，梁夜哥哥還要去工作呢，你這樣抓着哥哥，會耽誤他工作的呀。”

這話裏的某個字眼顯然戳中了祖宗的痛處，黎征妍話音未落就換來了祖宗郁悶的小奶音：“不要哥哥，是爸爸——”

梁夜和肖照臨聽了這聲“爸爸”倒是習慣了，但黎征妍是當着面第一次聽，臉上一片尴尬。

旁邊的肖照臨想了想，看向黎征妍：“下午的活動不能推一推嗎？”

黎征妍搖了搖頭：“大家就等我一個，不能推。”

肖照臨沒說什麽，佳航卻轉過頭來瞪着他老媽：“媽媽你答應我了。”

黎征妍有些為難，她挺想遵守和孩子的約定，但那個活動确實又比較重要，不去不行。

梁夜在旁邊聽了，突然道：“佳航是去的小區幼兒園嗎？要不下午我去陪他做手工吧？”

這番話出來，其餘三人反應各不相同。

佳航有些呆呆地擡頭看着梁夜，眼裏閃爍着期盼的光。

黎征妍卻有些吃驚，她和梁夜完全說不上熟，可沒料到梁夜竟然願意陪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孩子。

肖照臨也有些愣神：“你今天沒有通告行程嗎？”

梁夜這才反應過來，他啊了一聲：“我忘了，我下午得去公司一趟。”

佳航眼裏頭的光迅速暗了下去，這下更加不樂意去上幼兒園了。

肖照臨想起安安的叮囑，但他同時也想起一件事來，于是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我今天倒是休息，不過佳航不怎麽喜歡我，不然我去陪着也可以的。”

黎征妍奇道：“佳航不喜歡你嗎？我還以為他挺喜歡你的，這兩天有空就在家裏重複播放我和你合唱的那首《昨日今日明日》，還是舞臺現場錄制的那個版本。”

肖照臨愣道：“……他只是單純愛聽這首歌吧？上次我一靠近他就躲，你看我說我能陪，他都沒反應……哎？”話沒說完，衣袖就被人扯住了一角，肖照臨低頭一看，那位被他控訴沒有反應的小祖宗正露出一只眼來偷偷看他，見他看過來，立即又把抓着衣袖的手縮了回去。

旁邊的黎征妍看得一拍手，笑道：“你看，他不讨厭你啊，佳航要是讨厭一個人的話，那是碰都不樂意碰的。”

這下肖照臨倒是糊塗了，完全搞不清楚是黎征妍理解錯了，還是自己理解錯了，這孩子前幾天明明還覺得他要搶他爸啊。

黎征妍不是很清楚他們之間相處的細節，湊近到佳航旁邊：“那佳航想要照臨哥哥去嗎？不想的話就沒有人陪你做手工啦？”

三雙眼睛齊刷刷盯着那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就在肖照臨覺得這娃估計就是不樂意的意思的時候，佳航悶悶地在梁夜懷裏嗯了一聲。

黎征妍笑眯眯地拍了拍肖照臨的肩膀：“看嘛，我就說他也喜歡你的。”

肖照臨看着那就是不願意露出臉來的小家夥，心裏愈發搞不懂小朋友那堪比天書的內心世界了。

和小朋友讨價還價定了這個新約定後，佳航終于肯跟着黎征妍去幼兒園。

梁夜有些苦惱地看着合上的電梯門，忍不住思考如果下午不去公司改去幼兒園報到會怎麽樣。

當然也就是想想而已，經紀人一聽見他電話裏說能不能不去，不為所動地道：“梁總說不能。”

梁夜：“…………”

這娛樂圈裏頭，如果提到梁少，可能還得問一句哪一個梁少，但如果提到梁總的話，指的基本就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梁夜他哥梁開，寰世現在的掌舵人。

梁夜能有今天的人氣地位，除了他本人确實有幾分天賦之外，大體都得歸功于寰世在背後的運作，娛樂新聞雖然從未報道過他的背景，但圈裏大家都心知肚明，因此娛樂八卦凡是提及梁夜，言必恭維一句小天王，畢竟拍拍圈裏龍頭大佬寰世的馬屁總歸是沒錯的，反正這句小天王叫下來，覺得梁夜實力配不上的人也只會去罵梁夜本人。

梁夜在娛樂圈裏混得再開，總歸得攏在他哥的五指山下，得虧他哥是個極其護短的主，見着自家小弟這麽幾年也還行，于是也就由得梁夜自己折騰了。

他哥在他的事情上一向不怎麽過問，可這次既然都說出“不行”了，那估摸着還是得去一趟的。

肖照臨下午看了一下劇本就出門了，他怕自己忘了要去幼兒園這事，還特意調了兩個手機鬧鐘提醒自己。

幼兒園就在小區東南角，不大，走的是溫馨可愛的風格。

肖照臨進去的時候左看右看，正不知道往哪裏走，一個年輕的女老師遠遠看見他站在門口，便招呼道：“先生您找人嗎？”

肖照臨點了點頭：“來找小氣球班的黎佳航小朋友。”這孩子大概真的對球狀物體有很深的執念，念個幼兒園都要在小氣球班。

“啊……是來陪小朋友做手工的嗎？我帶你過去吧。”這年輕的老師似乎有些近視，半眯着眼走到肖照臨面前，突然小聲輕呼：“你……是不是肖照臨呀？”

肖照臨見左右也沒什麽人，便笑着應了：“你好。”

老師難掩激動：“我男朋友很喜歡你演的電視劇。”說着想起來肖照臨來訪的目的，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哎，看我差點忘了，你去小氣球班呀，他們下午在手工教室呢，我先帶你過去。”

肖照臨：“沒關系，需要給你男朋友簽個簽名嗎？”

老師連忙擺了擺手：“不用不用，等下你要不嫌棄的話能和我合個照嗎？我拿着照片回去氣他就行了。”

肖照臨：“………”

手工教室很近，肖照臨到了門口探頭往裏一看，十個小朋友分散在房間的各個位置，各自都在忙活。

在場陪小朋友的大多是老人家，少有的幾個不那麽老的看着也不像是父母，倒像是保姆。

佳航獨自一個人待在角落，似乎正和面前的一團布在搏鬥，老師朝着他的位置大聲道：“佳航小朋友，快看誰來了。”

佳航擡頭看見肖照臨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才放下手裏的東西走過來。大概是因為之前和肖照臨相處得不算好，這娃走到門口也不怎麽熱情。

老師知道他個性孤僻于是也沒怎麽多想，笑道：“你媽媽有工作不能過來，照臨哥哥來陪你了。”

小祖宗聽見這番話後撇了撇嘴，上前抓着肖照臨的褲子，悶聲道：“不是哥哥，是爸爸……”

老師：“——？？！”

肖照臨：“………”

屋裏一些人聽見動靜，好奇地往門口這邊看，老人們大概沒怎麽看過肖照臨演的電視劇，倒是沒人認出他來。

老師驚得有些口吃，感覺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信息：“是……是爸爸嗎？”

肖照臨頂着各種好奇的目光，覺得自己肯定出了滿腦門的汗：“……這個真的不是，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他打着哈哈把這個話題糊弄過去，忙不疊抱起佳航躲到角落那邊，這下真的是徹底搞不明白這位小祖宗的邏輯了，怎麽他就從“搶爸爸的人”飛躍變成了“爸爸”？

一大一小在那團布前坐下，肖照臨就将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但佳航卻似乎打定主意不回答這個問題，伸手抓起布匹來比劃。

肖照臨無奈地看了看那塊布，看不出所以然來：“那我們現在是要做什麽手工嗎？”

佳航指了指放在邊上的一張紙，示意他看。

紙上用彩色筆畫了個有點像香蕉，但又不是香蕉的東西，彎彎的形狀，橙紅的顏色，上頭好像有些甲片狀的輪廓，還有些像是觸須一樣的線條。

肖照臨拿起來琢磨了好一陣，實在看不出來是個什麽，剛才那老師走到旁邊一看，解釋道：“這是佳航自己畫的皮皮蝦。”

肖照臨：“……” 這哪裏像皮皮蝦。

不過小朋友的畫看不懂也情有可原，肖照臨問清楚了前因後果，才終于知道他們是要幹什麽。

原來臨近幼兒園園慶，小朋友們按照慣例都要進行才藝表演，有些班唱歌，有些班跳舞，有些班表演小劇場，佳航他們的小氣球班就是表演動物小劇場。

而佳航正好演的就是皮皮蝦。

肖照臨想不明白為什麽演個皮皮蝦還得小朋友自己畫圖，而且這蝦看顏色顯然是個煮熟的蝦。他看了看附近的其他小朋友，發現做皮皮蝦服裝的小朋友似乎做的都是橙紅色的熟蝦，大概是覺得橙紅橙紅的比活着的時候好看。

于是肖照臨幹脆打開手機浏覽器搜了一張皮皮蝦的圖來參考，幼兒園事先已經提供了穿着的部分，家長和小朋友只需要把皮皮蝦的頭頂到尾部那一塊縫好就行了。

肖照臨覺得看着不太難，結果真正動起剪刀和針線他才發現，他做這個似乎不太行。

一個小時候之後停下來一看，完了，那背部的甲片看着雖然不算慘不忍睹，但有種迷之蓬松肥胖感，線頭還亂糟糟的，完全夠不着賞心悅目的标準。

慶幸的是佳航小朋友似乎看不出來好壞。

于是肖照臨只得硬着頭皮小心翼翼往下做。

梁夜悄悄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坨奇怪的物體。

“這是什麽，怎麽那麽像癟了的毛毛蟲？”

肖照臨回頭瞧見好奇地站在那裏的梁夜，聽了這話真是差點嘔出一口血。

肖照臨：“……你見過毛毛蟲是橙紅色的嗎？”

旁邊一個不認識的小朋友大概是有些認出梁夜，伸出手指着他道：“屁屁熊！”

梁夜：“……”

孩子的奶奶立即低聲叱責：“噓！沒有禮貌，怎麽能亂指哥哥。”奶奶訓完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梁夜，結果一看不得了，眼睛一亮，有些開心地道，“你是不是那個，那個誰，背着個胖子跑的那個小夥子？哎，咱們家都有看那個節目呢，看得特別開心！”

梁夜立即謙虛地道：“能讓您覺得開心就好。”

認出梁夜的那個光頭小朋友立即晃着他奶奶的衣服：“我就說他是屁屁熊！”

奶奶：“噓！哎……好像是啊，有一期好像就是穿了個大熊的衣服。”

周圍的其他小朋友和家長被這邊的動靜吸引，有些人也認出來梁夜，本來基本還算安靜的手工教室立即就變得有些熱鬧起來。

老師聽見聲響走過來一看，也認出了梁夜，她有些驚訝地走到佳航他們這個角落，看看肖照臨又看看梁夜，頓時覺得真的是星光熠熠，忍不住摸着佳航的腦袋笑道：“咱們佳航應該開心了，這麽多帥氣的哥哥來幫你做手工。”

佳航小朋友聞言立馬不幹，果斷撲在梁夜身上，霸氣回應道：“是爸爸啦。”

老師：“……？？”

怎麽又是爸爸？？到底幾個爸爸？？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讀者“玖夜琉璃”,灌溉營養液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