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這日下學之後,殷夏悠悠的逛到了平樂坊中。

因尚書省官署與此臨近,舉行秋闱的書院也設在此坊之中,所以這附近成了各地而來的書生的聚集地。

殷夏圍着那書院方方正正的高牆轉了兩圈,恨不得越過高牆,去瞧瞧她的子珣,

最後仰頭丈量了一下,還是頗有自知之明的作罷了。

她在怔愣之中,聽到了暮鼓響起的聲音。一波止,一波又起。

瞧了眼天色,她暗罵自己最近實在傻氣。

京中宵禁森嚴,夜中在外街上行走,被巡街官兵抓到了,那是毫不留情的五十大板,能把她這小身板給打零散。

無奈之下,她循着記憶在坊中轉過兩個彎,進了那結着紅燈籠的攬香樓。

平樂坊晝夜喧鬧,燈火不熄,是書生雲集之所,也是諸妓聚居之地。

這攬香樓便是此地最負盛名的青樓之一。

殷夏眼觀鼻鼻觀心的走進去,如同不近女色的聖僧一般穿過一群莺莺燕燕,一錠銀子招來嬌笑的老鸨之後,她點名讓洛酒兒作陪。

老鸨笑容微僵,哎呦一聲勉強說道:“酒兒姑娘不陪客。”

殷夏眉目不驚,眼皮也懶得擡:“酒兒姑娘是不陪客,但是她陪我。”

老鸨盯了他仔細瞧了一會兒,笑罵一聲:“哎呦,原來是你這薄情寡義的小公子!”

“要了我們家姑娘清清白白的身子之後,竟再也不來了。”老鸨嗔道,“轉眼這夏天就要變成冬天了,我們家可憐的酒兒可算把您盼來了!”

殷夏任那老鸨在她耳邊吹着妖風,神情巍然不動,冷靜自若。

那洛酒兒是個什麽樣的女子,她還能不知道?

當初識破了她的女兒身之後,那小女子可是狠狠地坑了她一把。

殷夏要求洛酒兒為她保密,她咯咯一笑說:“好啊,只要你說服媽媽,以後不在讓我接客,我便依了你。”

為這事,她不僅言語敲打,警告老鸨洛酒兒是罪臣侄女充為官妓,本就不是以色事人的娼女,她這番作為不合規矩。

又話鋒一轉,說酒兒姑娘甚合她心意,笑着塞給了老鸨一張價值不菲的票子,讓她多照顧。

這麽一出戲下來,人精兒老鸨那裏還有不明白的?

瞧着這小公子出手闊綽,老鸨也就順了他的意。本以為他定會日日來此處尋歡作樂,卻沒想到他昙花一現的露臉了個面,竟再也沒來。

故而此番殷夏出現,她雖看着有兩分面熟,但是一時間是真的沒想起來這號人。

至于她說的那酒兒日日盼她來,鬼才相信呢!

晚上,洛酒兒在她的枕邊問她:“聽說你攀上了威遠侯府的二世子?”

殷夏暗自咋舌,沒想到這事兒就連洛酒兒都聽到了風聲。

見她沉默,洛酒兒巧笑道:“姐姐不必驚訝,我們這風月之所,消息最是靈通。”

“能拿下京中最俊的世子爺,姐姐真是好手段。”

殷夏一時分不出這話是好是歹,擡眼瞟她,一片黑漆漆的什麽表情也瞧不見。

這話她可真不會接了。

洛酒兒又道:“姐姐在威遠侯府中可曾見過一個人?”

“誰?”

“是個進京趕考的窮書生,我有個姊妹見了他兩面,不知怎的暗許了芳心,可是半月前那人突然不見了。她成日裏急得團團轉,四處打聽,只得到那人最後去見了威遠侯府二世子這一個消息。”

“若不是提起那世子爺,我還真給她忘了這茬。姐姐出入威遠侯府容易,可對此人有什麽頭緒?”

何止是有頭緒,簡直是嚴絲合縫的對上了。

殷夏暗嘆一口氣,問道:“那書生叫什麽名字?”

“沈君澤。”

殷夏默了半晌,含糊說道:“不太有頭緒。”

說罷翻過身睡了。

這一覺她睡得不安穩。

許是睡前提到了沈君澤的緣故,她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被裝進麻袋賣給了人販子,凄凄慘慘的生活了一段時間之後,突然有一天,那人販子被殺了。

她看着一人提着一把滴血的刀走過來,吓得直往牆角縮。

那人停在她面前,殷夏心道此命休已,悲從中來,眼淚正要決堤。

就聽到那人熟悉卻讓人膽寒的聲音:“為什麽一個人亂跑。”

殷夏擡頭一看,這不是她的子珣嗎!

眼淚一收,她的笑還沒成型,就見一臉陰鸷的魏子珣高舉起手中鋒利的刀——刷的一下劈下來。

“啊——”殷夏尖叫着坐起來,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腿和小腦袋,确認一個部位也沒少之後,才終于從驚悸之中慢慢緩過來。

無端做了這麽吓人的噩夢,殷夏想拍拍洛酒兒,和她分享一下——大半夜的,不能只有她自己睡不着!

誰知一拍卻拍了個空。

殷夏心中納罕,暗道這大半夜的她去哪了,仔仔細細的一掃屋中,她身上陡然出了一層冷汗。

這……是哪?

殷夏下床摸索着點亮了燭臺,發現這兒是一個頗為寒酸逼仄的小屋,簡單的幾樣家具也透出古舊的色澤。

門窗都緊緊的閉着,從內裏打不開。她正心中驚疑,忐忑不安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響動。

“酒兒?”

門豁然開了,一張惡鬼的臉在模糊的黑暗中驟然探出來,殷夏腳下一軟,險些跪下。

“真遺憾。”那惡鬼出了聲,“不是酒兒呢。”

殷夏這才發現來人是一個一身黑衣的,戴着紅色惡鬼面具的女人。

裝神弄鬼,險些把他的魂兒吓飛了!

暗暗打量此人,她身材姣好,長發如瀑,一出聲便暴露了那風塵女子特有的輕浮媚氣。

而且宵禁之故,夜裏不能出街,也就是說她此時一定還在平樂坊中。

這坊裏住的,可沒什麽安安分分的良家女子。

這麽一合計,殷夏便将此人的身份猜了個七七八八。

可是……她來京城之後從來沒和別人結過什麽仇怨,一個女妓,為何要和她過不去?

甚至不惜大費周章的把她弄到這裏。

那女子見她傻在原地不禁嬌笑:“很迷茫,很害怕?”

“是不是在想,我明明沒有過錯,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厄運?”

“我便好心告訴你罷。”她手中亮光一閃,殷夏定睛一看,發現那是一把鋒利的剪刀。

下一刻,她就被那女子按着肩膀楔在了牆上。動作快的殷夏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

她眼睜睜的看着那剪刀尖直直的朝着她的心口而去。

“你确實沒有過錯,”女子笑道:“只不過是平白蒙冤。”

“要恨,便恨你身邊的人。”

随着一陣布帛割裂的聲音,銳冷的寒意擦着她的心口而過。

但是卻不疼。

在咕咚咕咚的心跳聲中,殷夏僵着脖子低頭看,發現她胸口前的衣料上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隐約能看到裏面的白色繃帶——起伏的弧度。

她下意識的護住胸口,一時不察被那女人撩了一縷頭發,剪刀飛速的上下一合,咔嚓一聲。

手心裏握着她的一束頭發和方才剪下的長條衣料,那行事瘋癫的女人滿意了。

她意有所指的瞟了眼殷夏的胸口:“原來還真是位女公子。”

殷夏此時卻顧不上理會她的調笑了,也管不了自己暴露不暴露了,稍微冷靜下來之後,她只問:“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割下我的斷發,是打算去威脅誰?”

她哼笑一聲:“自然是你那......小情人。”

殷夏面上冷意漸起,以致語氣都變得涼寒:“你以為你在救沈君澤嗎?”她冷笑一聲,“你這是親自把他推往死路。”

那女人面具下的眼神變了。

“想必你便是酒兒口中那個,對沈君澤芳心暗許的好姐妹了。”

“哼,聽說你來找她時,我言辭懇切的囑咐了她一通,讓她務必替我探探風聲,若不是什麽大事,想必你說兩句好話,君澤也就出來了。”

“結果我在外面等了半宿,她出來只回了一句你不清楚此事。”

“呵,這是把我當傻子耍呢?”她嗤笑一聲,“前些日子那魏子珣日日來找沈君澤,平樂坊中但凡不聾不瞎的全都知曉。”

“你成日裏與那魏子珣如膠似漆,竟還真敢說對沈君澤此人毫無頭緒!”

“我看,君澤就是被你害的!不然你何必如此閃爍其詞!”

“你如此護着那個人,可我卻想不明白一點。”殷夏不辯解也不否認,只是問了她一個問題,“幾面之緣,芳心暗許,值得你為他做到這個地步嗎?”

她沉默下來,輕笑了一聲:“當然值得。”

她說了一句殷夏很久之後才懂的話:“我們是掙紮在淤泥之中的,身心皆肮髒的同類。”

“在竭力的拉扯中,共同沉淪。”

殷夏本以為她不過是被沈君澤一時蒙蔽的癡情女子,像重生前的謝林菲那樣,是不慎被毒蛇纏上絞緊直到窒息、還被一口一口吞入腹中的羔羊。

她本想嘴炮一番讓她迷途知返,卻沒想到她說,哦,我們兩個都不是好東西。

她想好的說辭徹底廢了,便話風一轉道:“魏子珣對我不過圖個一時新鮮,他拘着沈君澤有他必須那麽做的理由。”

“姑娘,讓我來說,他那理由可比我重要多了。”

“所以你拿着我的斷發去威脅他,不但毫無成效,反而可能适得其反,甚至将你自己也搭進去。”

“沈君澤的處境,也只會更加艱難。”

“你是說......你對魏子珣一點都不重要?”

殷夏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

“那好吧。”那女妓輕嘆一口氣,惡鬼面具下的眸子一轉盯住她,鋒銳的寒芒在清冷的月光下忽的一閃,她擡起執着銳器的手,幽幽道,“看來至少要你的一只手,這見面禮才有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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