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殷夏随貴妃回到栖梧宮的時候,那個名喚春蘭的婢女,正從不自主的痙攣漸漸轉至安靜。
遲緩性癱瘓。殷夏想,不久之後她就會因為呼吸肌麻痹而死亡。
秋茗哭倒在她的腳邊,求她救救春蘭。
興許是她們情誼深厚,又或許,秋茗透過春蘭這奄奄一息的樣子,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若是春蘭得救,她是不是也還有生機呢?
不管怎樣,她悲怆的哭喊聲聲真切。
可是殷夏立在一旁看着,俨然一副旁觀者的姿态,甚至不曾上前瞧一瞧可憐的春蘭。
狂犬病毒進入人體後,首先會在受傷的肌肉組織內複制,在這個時期如果能夠阻斷并殺滅病毒的話,那這個人不會有任何事。
但是,如果病毒已經累及神經系統的話,那這個人就可以說沒救了。
病毒會沿着脊髓迅速擴散,上行到腦并迅速增殖,腦幹最先受累并且感染最重,它是人體的呼吸中樞,一旦罷工,這個人會因為窒息迅速死亡。
即便在殷夏曾經所在的那個醫學發達的時代,對發病的狂犬病患者也束手無策,更不要提如今這個醫學落後的朝代了。
殷夏知道,對于春蘭,她什麽也做不了。
床上的婢女漸漸沒了聲息,秋茗哭的幾乎昏過去。
殷夏動了動眼珠,看着面色凝重的貴妃,肅然拜道:“請貴妃娘娘準我出宮。”
貴妃沒再說什麽,差人拿來一塊玉質腰牌遞給她,在殷夏伸手去拿的時候她卻沒放手。
殷夏擡眼對上她的目光,貴妃眉目沉沉的看着她。
“十日之內回來。”她松了手,掃了一眼縮在一旁的秋茗,開口道,“你随她一同去。”
殷夏收好腰牌,腳步匆匆的向外走去,在踏過門檻前卻頓了一下,她回身看向貴妃,眉目輕斂,試圖不露痕跡的自然道:“麻煩娘娘差人轉告侯府二世子我的去向,為奴為婢的,若是被主家認為自己私逃了,抓回來杖責那可真是冤屈了。”
貴妃似笑非笑的掃了她一眼,那目光讓殷夏無端覺得心底發毛。
她朱唇輕啓:“好,你盡管去罷。”
殷夏壓下心頭異樣的感覺,帶着腳步虛軟的秋茗離開了。
她拿着貴妃給的腰牌一路暢行的出了宮,直奔着西山普羅寺而去。
日頭正當空,冬日的太陽并不熱烈,那日光卻仍是在努力着穿透厚厚的雲層,将菲薄的溫暖灑下,灑向山巒,也灑向高高的紅牆之內。
歸來的姬和緩步踏入長樂宮中。
鄭衍雖暫時留在了京城,但是他暫時還不能官複原職,畢竟一國之君不能随意戲言,就算皇帝能聽進他的話,他也不會天真地認為自己上下嘴皮一碰,就能輕易地左右帝王的決定。
他得先查一查那位新祭酒才行。
只要能抓到他為官幾個錯處,把他從那個位子上拉下來便好。
這樣一來,大家就會發現這名新祭酒不堪重任,而鄭衍兢兢業業多年卻沒出過什麽大的差池,而恰好他還未離京。
如果順利的話,到時候授意朝臣提及鄭衍,皇帝兩廂對比之下自然會有合适的決定。
姬和甚至有可能無需親自開口。
不過他私下的籌謀,卻是分毫不少的。
這着實是件麻煩事,不過想到那日她顫動的目光......
他的嘴角勾出一些笑意,明晃晃的洩露出,他對她帶來的麻煩甘之如饴。
他想着心事推開緊閉的門扉,一只腳才踏入門檻,目光便下意識的掃過屋中,去尋那人。
緊接着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了。
室內空無一人,她,不在這裏了。
————
西山普羅寺的寺院中,殷夏被小童子引着,到了道生所居的廂房處。
她推開門,瞧見道生正緩緩從內室走出,聽到動靜,他擡眼對上了殷夏的目光。
他一貫是一副萬事如他所料的姿态,見到自己的小徒弟突然來找,絲毫不疑惑驚奇,只收回目光行至桌前倒了三杯熱茶,道了一句:“來。”
殷夏依言過去坐下,雙手捂着杯壁,暖自己被凍得冰涼的雙手。
她細細的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道生淡色的眸子滿含包容的看着她:“你這是拂逆天意。”
殷夏與他對視,聞言只點了點頭,應道:“對。”
道生笑了。
道生在普羅寺中頗有威望,凡是他開口的事情,寺中弟子不問緣由,都會盡力滿足。
他們應道生的請求收拾出了一間幹淨空曠的屋子,又找來一些狂犬與未染病的犬,和數籠活蹦亂跳的兔子。
之後那十日,秋茗應殷夏的請求守在房門前,不許任何人出入,而他們二人埋頭屋中,不知在做些什麽事。
只是那籠中的白兔一日日的少了,那健健康康的活犬,進去一只便死一只。被戴着嘴套拴着脖子的狂犬,也漸漸病死,最後只剩了一只。
她守在門外,能聞到偶爾開門時,屋中湧出的濃重的血腥味。
某次,她在殷夏滿臉疲憊的出來的時候,還看到了那柔弱的姑娘衣角上沾着的、染了血的兔毛。
若說不害怕,那是假的。但是秋茗知道,她的生機正建立在這些殘忍之上。
到了第十日的時候,普羅寺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秋茗強忍着懼意,将面色不善的姬和擋在身前。
“讓開。”他冷冷的看她一眼。
秋茗咬着牙,硬是一動沒動。
“鸠九!”
看到一旁閃下的黑影,秋茗心中一片冰涼,她攔不住了。
可是他突然闖入打擾到他們,讓他們在緊要關頭功虧一篑怎麽辦?
就算沒有,若是那位被他放在心上的、眼見就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姑娘,被這尊貴的公子瞧見了她憔悴可怖的樣子,她會不會因此失去那多少人夢寐以求,而她卻唾手可得的前程與榮光?
秋茗淚意上湧,那烏衣人到了她身側,不論她怎樣掙紮,仍是毫不憐香惜玉的将她拖向了一邊。
姬和擡步上前,正要伸手推門。
恰在此時,那門吱呀一聲,竟是開了。
伏在地上的秋茗,從她的角度一眼瞧到屋角處皮開肉綻、死不瞑目的兔屍。
她本就心神不穩,在這樣恐怖的沖擊之下,驚懼的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鸠九拖着她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姬和停在原地,無聲的看着門內的人。
她頭發未挽,原本被呵護的如緞的長發,此時十分淩亂。往常清亮的眸子,爬滿了紅色的血絲,失了那動人的神采。他記憶中紅潤的嘴唇,此時也失了色澤,幹燥起皮。
他眸子微動,目光落在了她的身前。
略過她一身灰撲撲的衣服不提,此時她胸前的衣襟上,染了一大片鮮紅的血。
若是再細細的瞧,還能看見她的指尖上,那可怖的紅色。
殷夏自然知道自己現在是何等尊容,也知道來人是他。
這十日他們一直在做一些重複的事。
說來簡單,不過是将染了狂犬病毒的兔髓抽出幹燥之後,再注入健康的犬身上,觀察它是否染病,來判斷病毒是否失去強毒性。
他們禍害了不少動物,才得到一點不知有沒有用的“疫苗”。
此時她的師父正将那點寶貴的成果一點點的收集起來,殷夏聽到動靜,知道這人是來找她的,便匆匆開門,意在将他攔下。
至于其他的,那是絲毫顧不得了。
殷夏看着他,什麽也懶得多想,只朝他虛弱的笑了笑。
她瞧着門外的冬日天光,緊繃的那根弦終于一下子放松了下來。
強壓的疲憊迅速的占滿身體,殷夏眼前一晃,頃刻之間支撐不住,一下子倒了下去。
姬和連忙将人扶住。
殷夏失去意識之前,看到他幹淨無塵的袍袖之上,沾上了一小塊刺目的血污。
是她慌亂攀抓,攥緊他的衣袖時蹭上的。
————
殷夏的身子素來虛弱,此次廢寝忘食近十日,熬的很了,一放松下來就陷入昏睡。
她整整睡了兩天一夜。
醒來時姬和正守在她床旁,靜靜地看着她。
殷夏試圖說話,卻發現嗓子嘶啞。
姬和見狀忙扶起她,喂了她幾口溫水。
殷夏喝完看着他笑,首先想到一事,便側頭問道:“貴妃娘娘差人同你說了罷。”
“說什麽?”姬和故作不解,“說我應該将私逃的奴婢杖責幾十?”
殷夏愣住了,她沒想到那看着無比正經的貴妃竟将這話也轉告給他了。
貴妃原來是這樣的嗎?
“我師父......”殷夏想問一問他那頭的情況,卻突然想起自己從沒跟他提起過自己的師父,便連忙解釋道,“啊,就是你曾見過的那個僧人。”
“在我定居京城之前,跟着他游歷了不少地方。”
姬和聽她這樣說,面上顯出不虞之色,吐出的三個字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怪不得。”
怪不得他當年醒來之後,在京城再也找不到她;怪不得那日他在他面前,淡笑着讓他放手。
殷夏對他無意中露出的敵意十分莫名,不過眼前有要事,她便沒有管。
“我師父他那邊怎麽樣了?”
“昨日鄭冶和謝源之都去了普羅寺,他把他們兩個單獨叫進屋中,不許旁人在場。那兩人出來之後,說道生大師讓他們三日後再來。”
殷夏聽到這裏,一顆心終于放回了肚子裏。其實原本她對他們的成果沒什麽信心,但是師父說他有辦法。
她師父說的話,一向很有分量。
如今看來,他的确有辦法。
這事她師父既然願意頂着,她就樂得全抛給他,自己甩甩雙袖,一身輕松。
驟然沒了壓力,殷夏渾身都犯起懶來,一下子縮回被子裏,只想再睡個昏天黑地。
姬和卻不由分說的拉下被子,讓她的腦袋露出來。
“起來。”
殷夏拽着自己的被子,不情願的看着他。
姬和卻毫不心軟,堅決不讓她把自己的被子拉回去。
“今天晚上上元燈會,宵禁解除,滿街歡慶。”姬和的情緒隐秘的翻湧起來,他道,“我帶你去那夜河上的畫舫,好不好?”
想到自己的心事,向來從容的他竟生出幾分緊張。
誰知今日她絲毫不解風情,抱着手中的被子賴在床上不起來,聽了他的話之後,她眨着眼睛看了他數秒,誠實道:“不想去。”
姬和面無表情的看着她:“下來。”
殷夏負隅頑抗。
“那我上去了。”
她連忙麻利的滾了下來。
在姬和的監督下懶洋洋的穿衣的時候,殷夏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今晚等待她的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預收文:《我刺殺暴君失敗了》了解一下!ヾ(^▽^*)))
棠予又穿了,她的任務還是拯救世界。系統說,世界危機來自那個人人得而誅之的暴君。
她手腕一翻,潇灑的将手中的SSR光劍斜劈而下,等着暴君像上個世界的魔王那樣變成兩半。
誰知,她卻只等到了系統的馬後炮:【……所以,所有金手指禁用,僅保留初始權限。】
棠予欲哭無淚的意識到,自己拿着一把廢劍,對滿級兇獸發動了“挑釁”技能!
暴君一雙血紅的眸子狠盯着她,一步步逼近,她漸漸退無可退,抖如篩糠。
她認命的閉上眼,誰知卻被他輕拿輕放的攬住了腰。
暴君低頭靠在了她肩上,語氣中帶着令人驚悚的溫柔:“姐姐,我好想你。”
棠予:???
她看着系統給的暴君資料,忍無可忍的掀開了他:
“叫誰姐姐呢,老男人!”
後來,當她用初始金手指,入夢回到經年之前,見到幼時的狼狽的他時。謝棠予才明白,原來那日初遇,他已無望的等待了經年。
外表清冷內心溫暖的元氣又沙雕小天使
vs
冷血暴虐敏感多疑的孤僻又可憐大殺神
【小劇場】
段烨總愛欺負她。棠予對此恨得牙癢癢又笑的陰恻恻。
比如,這日段烨将她關了小黑屋。
棠予氣恨交加,轉頭蒙上被子進入夢中。
還是個小團子的段烨撲上來求抱抱,棠予将他推到一邊,冷酷的說:“我不要你了。”
然後看着小團子哇的一聲哭出來。
棠予: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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