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看病三人組

蘇洋和小智走在去校醫院的路上,高遠航跟在他們身後一米左右的距離。三個人走得很慢,差不多二十分鐘才走到地方。

進去之後,蘇洋一屁股跌坐在床上,只覺得眼前發黑,身上很冷。他費力地睜着眼睛,可眼皮卻很重,模模糊糊的視野裏,他看見高遠航站在門口,一直在向裏面張望着。

蘇洋咬咬嘴唇,想起高遠航昨天把他從椅子上推下來的那一幕,遲來的憤怒一下子變得不可控制,要不是現在身上沒力氣,他真想出去揍高遠航一頓。

校醫在詢問一番之後,走去裏面取藥拿針,說先把燒退下去再說。肌肉針紮在屁股上,也不知道是校醫的手法有問題,還是自己的神經有問題,蘇洋感覺半個屁股都在疼。

針打完了兩個小時後,蘇洋的燒一點也沒退下來。校醫拿着聽診器走過來,他聽了聽覺得不像是普通的感冒發燒,肺裏面的雜音很大,他跟小智說,去醫院拍片子看看吧,有可能是肺炎。

小智有點害怕,同時,站在門口的高遠航也很驚慌,怎麽會這麽嚴重,他忽然想到蘇洋昨天摔的那一下,會不會是那一下引起的呢。于是高遠航走進去問校醫:“他昨天摔到頭了,是不是腦震蕩,你看這有個大包。”

他一邊說話一邊伸手去摸蘇洋頭上的摔傷,這一摸可把他吓壞了,竟然摔出這麽大的一個包,他很抱歉地看着蘇洋,蘇洋卻在用身體僅有的力氣瞪着高遠航。

“去醫院檢查一下吧。”校醫回答,他開始收拾東西,再沒有理會高遠航的擔憂。

高遠航攙起蘇洋,他很自責,覺得抱歉、懊悔,他沒想到會把蘇洋弄成這樣。在離開醫務室之後,高遠航被蘇洋推到一邊,然後他聽見蘇洋說,沒那麽嚴重,去什麽醫院,小時候也得過肺炎,吃點藥就好了,不想去醫院,弄得好像快要死了一樣。

高遠航又擔心又後悔,本來心裏的滋味就不好受,又聽到蘇洋說這樣的話,他很生氣擡起腿照着蘇洋的屁股就是一腳。

踢完之後他才想起蘇洋是病號,可是晚了。

蘇洋被高遠航這一腳踢得差點沒站住,他還沒來得及回頭去跟身後的神經病理論,屁股的疼痛已經擴散開來。真疼,疼得都快麻了,蘇洋摸了摸自己右半邊的屁股,在心裏罵着高遠航傻逼,也懷疑校醫是不是把針頭落在自己的屁股裏頭了。

下午兩點鐘左右的光景,校醫院門口站着的三個男生,一個疼得龇牙咧嘴,一個臉上挂滿讨好的笑,還有一個目瞪口呆,不明所以地看着其他兩個人。

拍片子,等結果,經過一番折騰之後,醫生确診蘇洋患的是急性肺炎,因為發燒很嚴重,所以醫生要蘇洋住院觀察幾天。小智帶着蘇洋去病房等護士打針,高遠航卻留在醫生辦公室沒有離開。

蘇洋走之後,高遠航問醫生,腦震蕩會不會引起高燒不退,醫生回答說一般不會的,腦震蕩的症狀大多是頭暈惡心之類的,除非是特別嚴重的,腦子裏有血塊并且出現感染的,才會發燒。

高遠航連比劃帶說的跟醫生描述蘇洋是如何從椅子上摔下去的,他說蘇洋的頭上摔出個大包,會不會得腦震蕩。醫生有些無奈地看着高遠航,說如果擔心的話,明天可以拍個腦CT看一下,他告訴高遠航不用太擔心,從肺部的片子來看,主要是肺炎引起的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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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醫生的話,高遠航放心了,他瞬間變回到從前的那個他,卸下了心裏的擔子,他邁着歡快的步子往蘇洋的病房走去。

蘇洋挂上點滴的時候,已經過了六點鐘,終于安頓好一切,高遠航突然感覺到肚子很餓,他才想起自己和蘇洋已經一天沒吃飯了。蘇洋躺在床上睡着,高遠航問小志餓不餓,想吃什麽。

小智說不餓,中午吃得多,他說:“我一會還有事,蘇洋在這裏我不放心,我看看晚點能不能趕過來。”

高遠航大手一揮說:“你去辦事吧,我在這。”

“就你,還是算了吧,你這樣的能照顧人?蘇洋不得被你禍害死啊?”小智放心不下把蘇洋交給高遠航。

“小智,我沒事,現在感覺好多了。你走吧,把他也帶走,我一個人挺好的,也不是不能走路不能動的,不用人照顧。”蘇洋醒了,聽見小智和高遠航的對話,趕忙說道。

“醫生說要觀察幾天,也許要一周,我們兩個男的,也不太會照顧人,要不要給你爸爸媽媽打電話?”小智問。

蘇洋拿着手機,他找到媽媽的手機號碼,卻遲遲沒有把電話打出去。他不想讓爸媽擔心,也不想麻煩小智,他在想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誰也不牽連。其實自己在醫院沒事的,可怎麽能勸說小智呢。

蘇洋把手機放在枕頭邊,最後決定不給媽媽打電話,他讓小智先走,要是明天不放心就再來醫院看自己。

“你還沒退燒呢,自己怎麽行,萬一昏過去了呢?”小智想象着各種可能性,還是放心不下。

“你去吧,這不還有他呢嗎?”蘇洋迫不得已搬出高遠航,他想先讓小智放心離開,再打發高遠航走。

“就他,能行嗎,你看他那樣,我現在一想起他在校醫院門口踹你的那一腳我就害怕,你總跟他對着幹,他說不上哪次下錯手就把你禍害死了,再說了,這大哥,跟女生摟摟抱抱确實有兩下子,可幾天就換一個,花心、亂性,人品不太行啊,我不能把你這樣的祖國棟梁放在他的魔爪之下,哈哈。”小智說到最後,把自己給說笑了。其實他原本和高遠航也不太熟,可經過這一下午,他竟然能跟高遠航開起玩笑,真不容易,在一個房間睡兩年,還不如一個下午。

看來,人與人的關系親疏,時間長短并非關鍵,機會更重要,小智為自己能總結出這一點而感到十分得意。

高遠航沒想到小智能說出這樣的話,他繞過蘇洋的床撲向小智,他一邊動手一邊感嘆着,這人與人之間果真不能有太深的牽連,看看,現在就連小智都跟這曬臉,他看起來就這麽好說話嗎,誰逮着機會都想數落他一把。

高遠航收拾小智的時候順帶看了眼蘇洋,蘇洋笑了,他看見蘇洋的笑容,心裏這回徹底放松了下來。

“小智可不像某些人是瓷娃娃,碰也碰不得。”高遠航這話是說給蘇洋聽的。

蘇洋翻着白眼,沒搭茬。

高遠航去送小智,順便買來晚飯,他提着東西進來的時候,蘇洋正坐在床上玩手機。他支起桌子,把東西從袋子裏一樣一樣拿出來,擺在蘇洋面前,他耐心地掰開筷子遞給蘇洋說,吃吧。

蘇洋真有點餓了,他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又看了看在一旁忙着倒水的高遠航,他說:“是不是買太多了?”

高遠航把水放在蘇洋旁邊,急忙回答說不多不多,我能吃。

鬧了半天是給自己買的啊,蘇洋念叨着卻沒停下筷子,他吃了一會發現高遠航根本沒動筷子,便有些奇怪地問:“你怎麽不吃?”

“你昨天說不願意跟我一塊吃飯,我這要是拿起筷子,你還能吃得下去嗎,我長得醜,怕影響你食欲。”高遠航終于逮住機會治治蘇洋,雖然很餓,但也盡力忍着。

“你這人沒完沒了呢,愛吃不吃。”蘇洋重新開動起來。

高遠航被晾在一旁騎虎難下,動筷子吧就代表自己輸了,不動筷子吧又實在餓得難受,他左思右想怎麽樣都不行,正在犯愁呢,蘇洋把筷子舉到了他的眼前。

“祖宗,快吃吧,我真跟你折騰不動了。”蘇洋說。

高遠航一把奪過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他餓壞了,也就不再講究吃相。終于吃飽了,他放下筷子,問蘇洋也吃飽了嗎。

蘇洋用無辜的眼神看着桌子上的空飯盒,就這麽一會的功夫,都吃光了,他根本就沒吃飽。他眼神哀怨地盯着高遠航,很是好奇這個人的身體到底是怎麽個構造法,能裝得下這麽多東西。

收拾好東西之後,護士過來量體溫,量完之後她對身後等結果的高遠航說:“帥哥,不用擔心了,燒退下來了。”

聽到蘇洋退燒了,高遠航很高興,他此刻的心裏裝的都是蘇洋,所以他壓根沒注意到護士看自己的眼神。

坐在床上的蘇洋很不高興,這護士怎麽回事啊,量完體溫不直接跟他說,怎麽去跟高遠航說,生病的明明是他啊,還一張嘴就叫帥哥,到底哪裏帥了,油頭粉面的,沒有比他再輕浮的人了。

“什麽審美?”蘇洋怨聲載道。

“啊?你說什麽?”高遠航聽見蘇洋嘀咕一句什麽話,但沒聽清。

“對了,蘇洋,明天去拍個腦CT,你看摔出這麽大個包,我良心不安啊,我怕把你摔出腦震蕩來。”高遠航說得誠懇,他多少還是有點擔心,覺得還是看一下好。他伸手去摸蘇洋頭上的包,很意外的是,蘇洋不僅沒有躲開,更沒有推開他的手。

“你說你良心不安,這話說的,你壓根連心都沒有,還跟我說良心,來,我給你摸摸,什麽是良心的跳動。”蘇洋把高遠航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起初他單純是為了寒碜高遠航,可當高遠航的手落在胸口的時候,他除了感覺到溫暖,還隐約有那麽點羞澀。

高遠航想,這小子的意思是對我敞開心扉了呗,這可真不容易,也不枉費自己低三下四地去照顧。他的手放在蘇洋的心口,他覺得這姿勢好像哪裏不對,于是挪開了手掌。

“這小心髒跳得可真帶勁,看來死不了。”高遠航拍了拍蘇洋的腦門,“明天早上我帶你看看腦袋。”

“我不去。”蘇洋真心覺得沒事,所以才拒絕高遠航。

“你快走吧,反正燒退了,沒什麽大問題了。”蘇洋穿鞋準備送高遠航走。

“去不去?”高遠航再次确認。

“不去。”蘇洋毫不示弱。

“你現在感覺好多了吧?”高遠航突然換了話題。

“是啊,好多了。”蘇洋微笑,只想快點送走這個神經病。

高遠航擡起腿照着蘇洋打針的屁股又是一腳,他的動作很快,蘇洋根本來不及防備。這一刻,蘇洋除了感覺疼之外,還很沮喪,他納悶自己怎麽吃一百次虧都不長記性,看來以後但凡在這個人的手腳能夠到的地方,都要格外小心。

“你大爺,高遠航!”蘇洋快被氣死,他生着病反抗不了,只好再一次吞下這口惡氣。

“去不去?”高遠航又繞了回來。

“你沒完了是吧?”蘇洋也堅持自己。

“你要是不去的話,我給你媽打電話,告訴她你得肺炎住院了。”高遠航說着就拿出手機,随即撥出一串號碼。

蘇洋看着高遠航手機屏幕上那個熟悉的號碼,想不明白這大哥是怎麽得到的號碼。

“你還跟我鬥,你這把柄算落我手裏了,等着吧。”高遠航晃了晃手機,在蘇洋還沒緩過神來的時候,大搖大擺地離開了病房。

後來,蘇洋才想起來,小智讓他給家裏打電話的時候,他雖然沒打,但是已經解開了手機的鎖屏,之後他把手機放在枕邊,高遠航一定是在那時候趁自己不注意偷看了號碼。想到這些,蘇洋的後背開始發涼,他沒想到看起來吊兒郎當的高遠航竟然還能想到抓把柄威脅自己,他深深嘆出一口氣,看來以後還真是不好辦了。

在住院的這幾天裏,小智和高遠航每天都會來陪蘇洋,三個人聚在一起的時候,小智和高遠航經常打鬧,蘇洋則在旁邊看着。這幾日的時光,蘇洋并未感覺到漫長,随着身體的一天天康複,他和小智高遠航的關系也變得越來越好。雖然生病不是什麽好事情,可是,患難見真情啊,平時圍繞在身邊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才能看得清是否真心。

小智跟蘇洋講述樂隊裏的事情,以及他們最近又要參加什麽比賽,每天都在忙着排練曲目。他自然而然地提到林曉諾,說林曉諾最近又新作了首曲子,可還是和以前一樣,小智撓着頭有些羞赧地笑,一群臭皮匠在一起研究了好幾天,也沒寫出滿意的詞來。

此時的蘇洋在聽到林曉諾名字的時候,已經比之前坦然許多,雖然第一次見林曉諾的情景始終沒能忘掉,但好像已經沒那麽重要了。心動的感覺很真實,可中間發生的種種事情也确實刺痛了蘇洋的心,再加上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幫蘇洋轉移了注意力,因此再聽到再想起關于林曉諾的一切,他的心裏已經沒有了當初那麽大的波瀾。

一塊石頭落入湖泊,湖面固然會起波瀾,可這一圈圈的漣漪慢慢向外蕩漾,終有一天會消失在平靜的湖面之上,雖然那石頭還在,可它已經和湖水融為一體,成為湖泊的一部分。心動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曾經的驚天動地,終究會慢慢退到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裏。

高遠航和蘇洋獨處的時候,除了耍貧嘴,便只剩炫耀了。蘇洋看着高遠航薄薄的嘴唇,他會懷疑這人是不是由于話說得太多,而把嘴皮磨薄了。也托高遠航的福,蘇洋才知道這世界上竟然有人能從萬花叢中過而片葉不沾身,聽得越多,他越覺得高遠航膚淺,而且好色,因為高遠航三番兩次舉着手機上的照片問蘇洋,這女的漂亮吧,你看她不僅漂亮,胸還大……總之,類似于這樣的話經常從高遠航嘴裏蹦出來,蘇洋聽得已經麻木了。

這就是一個正常男人該有的狀态嗎,蘇洋心有疑慮,他有時也會擔心高遠航,這樣下去會不會縱欲過度,精盡人亡啊。

高遠航顯然沒想到蘇洋能說出這種話來,他充滿驚喜地看着蘇洋,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喊着,原來你也有這樣一面啊,真是悶騷,哈哈哈。可是面對蘇洋翻的無數個白眼他卻選擇視而不見,依然我行我素恬不知恥地嘲笑蘇洋說:“你肯定是個老處男,這麽養精蓄銳不怕把自己憋壞啊。”

蘇洋沒法和高遠航繼續談論這樣的話題,可他真的躲不開這個人,不管去哪裏,高遠航都跟在他的屁股後面,雙腳忙着走路,嘴還在說個不停。

“哎,蘇洋,我覺得你要是個女的肯定會是個美女,對了,你有沒有姐姐妹妹啊?”高遠航看着蘇洋的腿,發散着他的思維。

“閉嘴吧你,我去上廁所,你滾回去吧。”蘇洋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不想讓別人知道他認識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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