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林孟分飛

蔣麗莉在哈爾濱的第三天,她接到蘇洋打來的電話,電話裏蘇洋邀請她一起吃晚飯。蔣麗莉問都有誰參加,蘇洋說你都見過的,林曉諾和唐寧,也許林曉諾的女朋友也會來。

這三天的時間裏,她和蘇洋每天都會見面,一起吃飯,或者喝咖啡,偶爾也會喝點酒,蘇洋斷斷續續地向她講述着過去的事情,有關高遠航,有關他們的青春。見面的次數多了,蔣麗莉也和蘇洋熟悉了,原本關系尴尬的兩個人,在聊起過去的間隙裏,竟能像老朋友一般談論起天南與海北。蘇洋說話很溫柔,他的故事緩慢而悠長,就這樣講了一天又一天,蔣麗莉都沒覺得厭煩。

她在來之前已經辭掉先前的工作,心中沒有什麽挂牽,她想着多停留幾日也無妨,順便可以聽完蘇洋的故事。漸漸的,蔣麗莉發現林曉諾和唐寧對她也不像之前那般抱有敵意,他們不僅接受了她的存在,甚至會在心情好的時候,在一旁補充蘇洋遺漏的往事。

聽着他們回憶青春,雖然那一切與她無關,可蔣麗莉卻經常會有置身其中的感覺,仿佛她曾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在遠處看見過這樣一群男孩,他們嬉笑打鬧着經過她的身旁,她雖然是旁觀者,卻無比真切地感受到了他們的喜怒與哀樂。

“林曉諾的女朋友?”蔣麗莉在見面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向蘇洋詢問關于林曉諾女朋友的信息。

“孟曉啊,之前跟你說起過的。”蘇洋回答。

“不是分手了嗎?”蔣麗莉很疑惑,難道是她聽錯了或者是記錯了,蘇洋昨天才說過的啊。

“他們這些年基本就是分分合合的,但一直到現在都在一起。”蘇洋耐心地解釋着。

“她現在是生活在這裏嗎?”蔣麗莉問。

“不在這,但離得不遠,也就一百多公裏吧,她和爸媽住在一起。”

“怎麽沒和林曉諾在一塊,他們大學就是異地戀,到現在還是?”蔣麗莉有點不理解。

蘇洋覺得應該給蔣麗莉好好介紹一下孟曉,可他剛要開口,就看見林曉諾拉着孟曉的手正往這邊走來,于是他對蔣麗莉說:“以後再慢慢跟你說。”

林曉諾和孟曉坐下之後,蔣麗莉出于禮貌先進行自我介紹。

“我叫蔣麗莉,你好。”

“你好,我孟曉。林曉諾跟我說你來了,也說了你和高遠航的事,正好我今天來這邊看他,我還挺想見見你的。”孟曉微微笑着說到。

唐寧總是姍姍來遲,他到的時候,沒成想四個人已經吃上了,他着急忙慌地跑到桌子旁,沒成想眼前幾個人卻像沒看到他一樣繼續吃着,聊着,很熱鬧的樣子。唐寧氣得想把桌子推倒,但想想還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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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天的的內容依舊是當年的事情,當孟曉說到那張照片的時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再次對蘇洋說抱歉,當時真的是場誤會,她原本只是想讓蘇洋知難而退的,沒想到卻把林曉諾惹生氣了,甚至跟她提出分手。

蔣麗莉聽孟曉說起這件事,她覺得孟曉的反應其實沒什麽不對的,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林曉諾對蘇洋都很好,相比起來,他對唐寧這個有血緣關系的弟弟倒沒那麽在意。蔣麗莉想,如果換成她是孟曉,她一定會先來看看蘇洋是個怎樣的人,然後再采取措施。

蔣麗莉凝視着蘇洋的側臉,她忽然有點同情孟曉,有蘇洋這樣的人在自己的男朋友身邊,真的是有點危險。她覺得孟曉大概也是沒辦法,林曉諾一看就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他認定的事,別人應該無法改變,更何況當年孟曉是那麽在意林曉諾,怎麽可能冒着失去的風險去讓林曉諾遠離一個他真心當做朋友的人呢。

“你們當年真的分手了嗎?”蔣麗莉向孟曉确認。

“分了一周吧大概,後來我去林曉諾學校找他,也見了蘇洋,我求蘇洋幫忙說好話,這才又在一起了。”孟曉說着當年的這件事,雖然已經過去了很久,但現在提起,就好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就算你不過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的。”林曉諾摸了摸孟曉的頭頂,寵溺的眼神溢出了眼眶。

“別秀恩愛了,對着我們三只單身狗。”唐寧終于插上話。

“說誰是狗呢?”蔣麗莉很喜歡和唐寧鬥嘴。

“切。”唐寧忙着吃,沒工夫搭理蔣麗莉。

“我覺得以前,還是我愛你多一點。”孟曉看着林曉諾的眼睛,她想起當年自己去找林曉諾,因為着急在火車上站了一夜。

“他在我眼裏,一直都那麽完美,我很沒有安全感。”孟曉沉浸在往事裏,一下子陷進了當年的情緒裏。

“這麽多年,林曉諾只愛你一個,孟曉,他真的很在意你,就是有時候脾氣太倔,一根筋,他不太會表達感情。”蘇洋說。

“這麽多年,也幸虧有你,要不然我和林曉諾也走不到現在,其實現在想想,林曉諾能有你這麽個朋友,他多幸運。”孟曉的語氣裏藏着一絲憂傷,她對蘇洋說:“林曉諾什麽都好,就是太固執己見,幸虧你一直在中間調和,你知道嗎,我經常會有種感覺,你和林曉諾如果變成一個人,那麽那個人一定無敵完美。”

“表嫂子,你可別誇他了,我跟你說啊,當年要不是我哥意志堅定,寧折不彎,那後來還能有高遠航什麽事呢?”唐寧見縫插針,努力尋找着存在感。

“你還是叫我名字吧,什麽表嫂子,太難聽了。”孟曉很不喜歡這個稱呼,她提醒過唐寧很多次了。

“就是因為他固執啊,認定什麽就是什麽,就拿唱歌這事來說吧,不管現實的壓力有多大,他始終都沒放棄,你看看當年玩樂隊的那群人,現在都在幹什麽,我還記得當年蘇洋跟我說過的話,他說,我大表哥永遠都是我大表哥,你們看看,還真讓蘇洋說對了,這麽多年就他一點不變,任憑風吹雨打任憑火樹銀花……”唐寧說得激情澎湃,成語的庫存量卻明顯不足。

蔣麗莉被唐寧的話打動了,确實,每個人年少的時候都有夢想,可真正能堅持下來的又有幾個呢,這麽看來,林曉諾算得上是一個有毅力的人。她在心裏感嘆着,本想表達一下自己的想法,卻發現林曉諾和孟曉的臉色有了點變化,他們停止說笑,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蘇洋在桌下踢了唐寧一腳,唐寧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轉着兩個大眼睛想着該怎麽打破眼前的尴尬。

“去酒吧聽林曉諾唱歌吧!”唐寧看了眼牆上的挂鐘,提議道。

去酒吧的路上,林曉諾和孟曉走在前面,蘇洋和蔣麗莉走中間,唐寧在最後。大約十分鐘的路程,他們幾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蔣麗莉回頭看唐寧,看見他一直低着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她雖然心裏有好多問題想問蘇洋,但當她注意到蘇洋皺着眉頭的臉時,覺得還是換個時間再問比較好。

到酒吧之後,,林曉諾去別的房間準備,剩下的人在離舞臺最近的地方坐下,他們一邊喝酒一邊等着林曉諾唱歌。

蔣麗莉看着坐在燈光下的林曉諾,此刻他瘦削的臉龐就宛如雕像一般,沒有表情看起來冷冷的。在聽蘇洋講了那麽多的過去之後,蔣麗莉的心裏對林曉諾的歌聲十分期待。她默默注視着林曉諾,他低頭調試吉他的樣子真的很迷人,這要是倒退個幾年,她覺得自己也一定會如同蘇洋當年那般,對這樣自帶光環的男子動心。

犯錯之後的唐寧變乖了,他坐在一旁安靜地喝啤酒,不再主動開口說話。能見到唐寧消停下來真不容易,蔣麗莉覺得這樣的唐寧也挺好的,他眼睛亮亮的,看起來既好看又溫順。

蘇洋坐在孟曉的身邊,他在林曉諾忙着準備的時間裏,問起孟曉的近況,他說:“你最近怎麽樣?好像又一個多月沒見你了。”

“老樣子,平平淡淡的,但我覺得這樣還挺安心的。”孟曉眼睑低垂,回答着蘇洋的問候。

“你們吵架了嗎?”蘇洋有點擔心。

“吵,一直都在吵。你一個月沒見我,其實是我一直沒來,只要我來了,我肯定會見你的。”孟曉擡頭看向林曉諾,她說:“蘇洋,我這次來,是想和林曉諾分手的,可是見了他,我卻說不出口,我舍不得他,但是,我不能再一直這樣牽挂着他,我根本沒辦法好好生活。”

“我太累了。”孟曉大口喝着酒,眼淚流了下來。

蘇洋有一瞬間覺得是自己聽錯了,可孟曉流出的眼淚說明了一切。這些年,他親眼看着林曉諾和孟曉一路磕磕絆絆走來,中間有過那麽多的困難,他們都挺過來了,現在怎麽會再說出分手這兩個字呢。

林曉諾唱的是《孫大剩》,最近蘇洋和林曉諾一直在聽這首歌,只是蘇洋沒想到林曉諾會在今天唱起這首歌。或許是林曉諾的心裏早有感知,又或許是看穿了孟曉的心事,預感到即将發生的事情。蘇洋看着林曉諾,他覺得這樣的林曉諾很陌生,歌聲裏有絕望的聲音,像是在哭訴着什麽,卻又無能為力的感覺。

“孫大剩,你的愛人等你開着寶馬去娶她,孫大剩,你也想在那臯蘭山下有一個家,孫大剩,你抱起那把落滿塵土的吉他,孫大剩,你想起從前和你同甘共苦的她……”

蘇洋為這樣的林曉諾感到心疼,他不知道當年那個很強大、很美好,那個甚至有勇氣去對抗世界的林曉諾到底去哪裏了。再也找不到的年少輕狂,再也回不去的昨日時光,他們都已經被生活殺死了,他們消失得如此不知不覺卻又無影無蹤,就等着被發現的那一天讓人痛徹心扉,而後淚流滿面。

孟曉搖晃着站起身,她的眼睛一直在看林曉諾,看得認真看得用力,她捂着嘴默默流眼淚。她要把眼前的這一切都牢牢記住,記住他的歌聲和夢想,記住他的不甘,然後她就要離開這裏,把它們永遠鎖在記憶的角落裏。

想到這,孟曉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下去,于是她大聲對着林曉諾喊到;“我們分手吧。”

喊出這句話的孟曉,似乎用光了身體的所有力氣,她跌坐在椅子上像被抽走了靈魂一樣。快點離開這裏,孟曉對自己說,不能看着林曉諾為自己傷心難過,所以這次必須狠心也必須果斷。想到這些,她抓起包一路跌跌撞撞地沖出了酒吧。

蘇洋沒想到孟曉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喊出分手,他被驚呆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回頭尋找孟曉的時候,只看到她狼狽逃出酒吧的身影。蘇洋想林曉諾一定會去追她的,可被打亂了節奏的林曉諾并沒有動,而是在調整片刻之後又接着唱起來,就好像孟曉的那句話和自己無關一樣。

蘇洋很着急,他既擔心林曉諾,又擔心一個人跑出去的孟曉。于是他告訴唐寧在這好好看着林曉諾,他則起身去追孟曉。

正聽得癡迷的蔣麗莉見蘇洋追了出去,她也起身去找蘇洋。走出酒吧,北方的秋夜微涼,她裹緊外衣四處張望着,終于在馬路對面發現了蘇洋,還有蹲在地上的孟曉。她走過去,安靜地站在一旁,不想打擾他們的談話。

“蘇洋,我們這次是真的要分開了,”孟曉不再哭了,她的聲音很冷靜,她說:“家裏給我介紹了一個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的男人,今天我來就是要和林曉諾分手的,回去之後我也好和那人見面,我也該結婚了,我不能再等林曉諾長大了。”

馬路上車來車往人群熙攘,每個人都趕往自己的方向,車輪和腳步是同樣的匆忙。這一刻,蘇洋隐約感覺到時間在流動,它向前走着并且發出沙沙的聲響,他想叫時間走得慢一點,等等他們,可喉嚨卻像是被什麽堵住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孟曉的話一遍又一遍在耳邊回放着,就像一句咒語一樣,毫不留情地刺激着蘇洋的神經。

該怎麽勸她留下來,似乎已經無法勸她留下來,蘇洋沉默着思前想後,始終沒能找出一句合适的話來。他的手僵在空氣裏,像一個枯枝一般沒有生氣,也沒有方向,他被孟曉的話封印在原地不能移動,只能眼睜睜看着她攔下出租車坐進去,而後車子呼嘯着遠去,消失在前方的街角。

蔣麗莉把蘇洋的手按下去,告訴他人已經走了。她看着蘇洋無助的表情,心裏想幫忙卻無從安慰。起初她還有些糊塗不知道發生什麽,但現在她多少猜到一些,所以她拍拍蘇洋,拉着他的胳膊回到酒吧。蔣麗莉對蘇洋說,沒人會怪你的,因為沒人能攔得住孟曉,就算是林曉諾出來,他也留不住去意堅決的孟曉。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蘇洋想到這句話,好像也想通了為什麽林曉諾沒有追出來。今日的結局,他們也許早就預料到,彼此也心照不宣。也許,他們覺得最艱難的,反而是到底該由誰先提出分手,誰最後會成為那個背棄承諾的人。

孟曉做了一切艱難的事情,林曉諾又怎麽會追出來糾纏她,讓她就連離開都帶着羞愧和難堪呢。

林曉諾一首接一首地唱歌,唱到累了他才停下來坐到蘇洋的身邊,他把孟曉沒喝完的酒一飲而盡,算是對自己深愛的人告別。酒瓶空了,就像愛沒有了一樣,留下的只剩空洞。他不發一言的坐着,任憑往事點點滴滴終于彙聚成海,徹底将自己淹沒。

蘇洋沒有開口安慰,這可急壞了旁邊的唐寧,他推蘇洋的肩膀讓蘇洋說話,換來的卻是蘇洋的搖頭和蔣麗莉的阻攔。唐寧知道自己是個不會安慰人的人,在這種時候連蘇洋都不開口,他更找不出合适的話去安慰林曉諾了。

蘇洋不說話,是因為他了解林曉諾,也知道他和孟曉這些年隐藏的問題。眼前的這個男人,雖然他唱的歌變了,可性子始終沒變,他天性灑脫,是個拿得起也放得下的人。蘇洋想,此時的林曉諾是不會怨恨孟曉的,他也許正在心裏感謝着那個曾陪伴他到處闖蕩的姑娘,他不願再耽誤她的人生,又或許他只是在默默祝福着她,祝福她能過得安心和幸福,至于那些他所不能給予她的東西,希望她在別人身上都能得到。

分別之後,唐寧和林曉諾一起回家,蘇洋送蔣麗莉回賓館。夜間的風越發涼了,蔣麗莉看着衣衫單薄的蘇洋,擔心他會不會冷。

走着走着,蘇洋的情緒好了一些,他看着走在旁邊的蔣麗莉,覺得有必要給她講講林曉諾和孟曉的這幾年。

“大學畢業以後,孟曉陪林曉諾去過好幾個城市,他們那幾年過得很動蕩。林曉諾喜歡唱歌,只想唱歌,他一直到處找機會,難得的是孟曉始終在他身邊。林曉諾的收入不穩定,要不是孟曉在,他可能就要經常過那種吃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了。前兩年吧,北京的一個公司說要和林曉諾簽約,幫他發唱片,當時我們都很高興,覺得林曉諾這幾年總算沒白吃苦,可沒想到最後約沒簽成,還搭進去幾萬塊錢。那時候的林曉諾有點頹廢,每天都情緒低落,窩在家裏不願出門。我們費了好大勁才把他帶回這裏,大家輪流照顧他開導他,他才好了點。那次之後,林曉諾選擇回酒吧唱歌,收入雖不算太多,但足夠生活。這期間,孟曉拗不過爸媽,所以她回到家鄉的小城進了事業單位上班,兩個人分開了但好在離得不遠,孟曉基本上一周會來這邊一次,大家聚在一起的時候就和以前一樣。事實上,有些事一直在慢慢變化着,是我們都沒有察覺。孟曉畢竟是女孩,她其實沒有多大的夢想,她千方百計追求的,想要的,就是能和林曉諾過安生日子。”

“是現實太過強悍,還是夢想太脆弱呢,誰也說不清,就這樣,他們再次身處異地,其實距離不是問題,最要命的是環境的影響。林曉諾覺得自己懷才不遇,所以他總是郁郁不得志的狀态,而孟曉大概是在體制內泡得時間長了,安逸慣了,所以她不願意再過從前漂泊的日子。她每一次過來,都讓我們幫忙勸說林曉諾,找份穩定點的工作,就把唱歌當□□好好了,一邊工作一邊尋找機會,這樣也很好啊。就這樣,他們的分歧越來越大,吵架的次數也漸漸多起來。我記得,林曉諾和我說過一次,孟曉家裏面是反對他們在一起的。”

“我們都快要三十歲了,身邊的女同學差不多都嫁人了,只有孟曉還在等着林曉諾,以前我們覺得實現夢想很容易,可現在才發現有多難。他們心裏應該都明白,分開是早晚的事,或許他們早就做好了準備,所以才出現今天的結果,一個走得堅決,一個不再挽留。”

蘇洋緩緩說着,心裏覺得很悲涼。林曉諾和孟曉都沒有錯,他們有權利去堅持自己所堅持的東西。可是,在人生路上,兩個人只有方向相同,才能走在一起,方向不同,縱然再親密,也只能落得個分道揚镳的結局。

他心疼林曉諾,也理解孟曉,可恨的是生活,是折磨人的現實,它才是最大的魔鬼,它才是罪魁禍首。

“高遠航以前就說過,這兩個人将來一定會分開的,當時我還不信,我覺得他是見不得別人過得比他好,沒想到啊,真按他的話來了,你說,當年他是順嘴瞎說,還是真看出了什麽?”蘇洋歪着頭,充滿疑惑地向蔣麗莉詢問。

“其實我覺得,高遠航跟你們不一樣,他是個挺理智的人,在他心裏,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蔣麗莉在認真思考後給出了答案。

“啊?”蘇洋顯然不太相信。

“唉,所以說,他一定是愛你的,所以給你留下的印象都是幼稚啊,二之類的,在我這裏,我感覺他是個目的性很強的人。”蔣麗莉說。

“是嗎?”蘇洋覺得蔣麗莉口中的高遠航,并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高遠航。

“對了,你們是怎麽認識的,怎麽在一起的啊?”蘇洋終于想到這件事,他覺得自己早就應該問了。

“也沒什麽特別的,就是在一個公司上班,他這人多招風啊,身邊花花朵朵的很多,倒貼的都有,我覺得他剛開始都沒注意過我。後來,有一次加班,因為我和他都是新來的,所以被領導派去倉庫調貨。領導催得緊,再加上我們對倉庫不熟悉,所以手忙腳亂的。記得那天我和他好不容易備好貨準備走的時候,貨架上面的箱子突然掉了下來,正好砸在他的頭上。本來我是要陪他一起去醫院的,可打車往回走的時候,他卻說要一個人去醫院,讓我把貨先送回去交差。回去辦完事後,我去他下車的那個醫院找他,才想起我沒有他的號碼,這可怎麽辦呢?我只好到處打聽,最後終于在醫院的側門門口找到他,當時他頭上纏着繃帶,嘴上叼着煙,眼睛看着遠方,臉上還有淡淡的愁容,我當時就覺得自己完了,一下子就完了。我怎麽看怎麽都覺得這個男人真是帥,特別是他站在夜色裏有些吃驚地看着我的那個表情,驚喜之中帶着感動。唉,反正我在那一瞬間就動心了。”

“後來才知道,他其實早就注意我了,他說他不喜歡那些主動的女人。我問他為什麽,他說因為從小到大身邊都是那樣的人,習慣了也厭倦了,反倒是我,不對他主動示好,引起了他的注意,再加上他受傷的那晚,我連夜返回醫院去找他,他有那麽一點感動。”

“現在看看你,還有你們的故事,我覺得他當時的話都是屁,你說我竟然都相信他,也真是活該,都說色字頭上一把刀,真理啊。”

蔣麗莉說着往事,剛開始有些生氣,可是抱怨着抱怨着她忽然笑了起來。而蘇洋順着蔣麗莉的描述,想象着高遠航頭上纏着紗布的樣子,怎麽想也沒辦法相信那樣的高遠航看起來會有帥的感覺,最後,他把問題歸結到蔣麗莉的審美上,而不是去承認高遠航的美貌。

蘇洋被蔣麗莉魔性的笑聲感染了,也跟着她笑了起來。在同樣的時間裏,孟曉正坐在回家的火車上,強忍着心髒傳來的陣陣劇痛,回憶着和林曉諾在一起的美好時光。而在她身旁的車窗玻璃上,倒映着的是她淚眼朦胧的臉龐。

當然,還有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的林曉諾,他看着頭頂的天花板,想着從此以後就算是孤身一人了,他覺得這樣也好,無牽無挂的,終于再也不用為了覺得拖累別人而感到自責。可是,慢慢的,他不禁開始懷疑起來,到底是自己錯了,還是生活這東西它原本就不會讓人得到幸福。

然而誰又能說得清呢,可是就算說不清,這世界依然每天都在發生着數不清的喜怒哀樂。生活它就是生活,它高高在上,從不會因為誰的誇贊或責備而改變,所以,能變的、需要改變的、迫不得已改變的只能是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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