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有時歲月靜好

“你不是人，高遠航！”

林曉諾抓起酒瓶想接着再來一下，可他的手被米浩控制住了。

“小諾，你要砸我場子嗎？”米浩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林曉諾的肩膀，如果今天鬧事的不是林曉諾，他早就把鬧事的人拖出去了。

“你們兩個怎麽打起來了！”米娜看見高遠航受傷了，她急忙跑過去看高遠航頭部的傷口。

“不好意思，米浩。”

林曉諾背起吉他對米浩說出這句話，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酒吧。他沿着馬路緩慢向前走着，他沒想到只不過短短一個假期的時間，竟然有這麽多事情發生在蘇洋身上。林曉諾不停地自責着，明明說好把蘇洋當做兄弟，可是在蘇洋最難過最無助的時候，他不僅沒幫上任何忙，甚至對一切毫不知情。林曉諾摸出手機，現在已經是淩晨了，他估計蘇洋這時候可能已經睡去，可他還是控制不住地想給蘇洋打個電話，哪怕只是聽聽他的聲音也好。

電話在撥出去很久之後才接通，電話那頭想起的果然是蘇洋尚未徹底蘇醒過來的聲音。

“喂？”

“蘇洋，是我。”

“嗯，聽出來了。”

“你好嗎，最近？”

“還好，就是一直在生病，你在幹什麽呢，怎麽這麽晚才打過來，我聽你那頭還有車的聲音呢，你在外面嗎？”

“嗯，剛從酒吧唱歌出來，往回走呢。”

“哦，快點回去吧，外面冷，小心感冒，我前些天感冒了，挂了一周的點滴才好。”

林曉諾停下腳步，他鼻子有點發酸。

“我今天見到高遠航了，還有他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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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曉諾說完這句話忽然有點後悔。雖然電話那頭的蘇洋開始沉默，但是他認為有必要把這件事告知蘇洋。

“我知道，唐寧之前跟我說過。”蘇洋沉默片刻之後的回答。

“這樣啊，我也沒什麽大事，就是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你了，過兩天唐寧要過來找我，要不然你也提前幾天回來吧，我帶你們到附近玩玩吧。”林曉諾雖然沒從蘇洋的語氣裏聽出什麽異樣，可他還是有點不放心，因為開學不久之後就要去演出，他想着不如趁着這幾天多陪陪蘇洋。

“好。”蘇洋答應。

“你睡吧，我也要回去了。”林曉諾故作輕松地說。

蘇洋是在開學的前兩天回來的，他到的這天林曉諾和唐寧去車站接他，還沒等蘇洋跟他們打招呼，他們就一人給了蘇洋一個擁抱。

“你們倆這麽想我啊。”蘇洋的心情好了很多，他看着林曉諾和唐寧一臉認真的樣子，忍不住打趣說。

“你再有什麽事情，一定要告訴我們，咱們要做這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唐寧從林曉諾那裏得知蘇洋這個寒假的遭遇，他很心疼蘇洋，因此話也說得十分動情。

之後，三個人一起熱熱鬧鬧地吃了頓午飯，林曉諾問蘇洋想不想去周邊的城市走走，蘇洋說還是別去了，因為他想回去好好打掃打掃屋子，而且他還帶了很多的特産，要給樓裏的老人們送過去。

這天下午三個人直接回到蘇洋的小房間，他們一起進行了一場大掃除，勞動過後林曉諾和唐寧又陪着蘇洋去給老人們送東西。

住在蘇洋樓下的張爺爺留他們在家吃晚飯，因為盛情難卻他們也就沒走。張爺爺的老伴去世好幾年了，張爺爺始終一個人住在這裏，他說他的孩子們在這過完年就都走了，家裏留下很多吃的東西他不知道怎麽做，所以他留下蘇洋幾個人幫他做飯，要不然東西放得久了就浪費了。張爺爺雖然這麽說，可蘇洋知道張爺爺是一個人感覺到冷清了，因為現在正月還沒過呢，家家戶戶都還沉浸在節日的餘溫之中。

林曉諾出去買菜，蘇洋和唐寧在家做起飯來。蘇洋是會做飯的，可唐寧明顯不會，所以唐寧除了幫倒忙以外就只會添亂。蘇洋看材料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他怕張爺爺一個人坐着無聊，就把唐寧支出去陪張爺爺聊天去了。

唐寧一走 ，廚房頓時就寬敞起來，蘇洋開始炒菜，可當他把菜倒進鍋裏的時候，他突然想起第一次給奶奶做飯的場景，當時奶奶不放心他所以一直站在廚房門口陪他聊天，蘇洋在切菜的時候不小心切到手指，奶奶心疼壞了，她給蘇洋纏好邦迪之後就不肯再讓蘇洋動手了。

蘇洋那時心急想露一手，所以他跟奶奶說自己已經長大了，能給她做一頓飯，可奶奶卻對他說，在她的眼裏蘇洋永遠也長不大，這麽多年看着就跟剛出生時候是一模一樣的。奶奶說她還能動呢，能動一天她就要給蘇洋做一天的飯。

林曉諾回來的時候見蘇洋在廚房忙活，他本想去看看有什麽能幫忙的，卻發現蘇洋的臉上有眼淚在流。他拿着紙巾幫蘇洋把眼淚擦下去，他想安慰安慰蘇洋，可是努力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麽合适的話來。

“離開家的這幾年，我每次回家，我奶都會用手把我的手臂攥在手裏，她其實是在摸我胳膊的粗細，每次她都會說，又瘦了，肯定是在外面吃得不好，然後她就會拄着拐棍出去給我買吃的。她腰不好走路很費勁，可她非堅持一個人去。你知道嗎，她每次買的東西都是那幾樣，火腿腸啦，糖啦，還有雞蛋，那都是我小時候最愛吃的東西，她始終都記得呢。後來她病重走不動路了，她就拿錢讓別人去買，她把買回來的東西放進櫃子裏，然後等我回家再給我拿出來。她死了之後，我和我媽整理奶奶的遺物，在她的櫃子裏我找到很多的香腸和糖，我當時拿着那些吃的我就哭了，我跟我媽說這吃的還沒給我呢，奶奶怎麽先走了呢。媽媽跟我說，吃的永遠給不完，她說要不是奶奶後來意識不清楚了，奶奶還是會叫人去給我買的。”

蘇洋哭着哭着又笑了，他對林曉諾說不用想着安慰自己，他現在已經沒事了。他說生老病死這種事不能接受也得接受，沒辦法改變的，他說想起這些的時候雖然很難過但是過一會就好了。蘇洋和林小諾笑着，他說起奶奶拄着拐棍走在風裏的樣子，奶奶的頭發總是被風吹得很亂很亂，鄰居們形容得很貼切，說是就跟被雞給刨了一樣。

就這樣，蘇洋在一會哭一會笑的過程裏做好了六個菜。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裏，林曉諾始終覺得擔心和不安，直到蘇洋從悲傷的情緒中緩過來。他幾次回頭向唐寧尋求幫助，唐寧卻渾然不知只顧逗張爺爺笑。林曉諾看張爺爺笑得假牙都快掉了也就沒忍心打擾，好在蘇洋自己調整過來了，要不然他這顆心就得一直提着。

吃飯的時候，蘇洋忙着給張爺爺夾菜，唐寧繼續着耍寶和搞笑，林曉諾則負責陪張爺爺喝酒。張爺爺的酒量不錯，他喝着喝着來了興致讓林曉諾給他唱首歌聽聽。林曉諾覺得唱那些搖滾的歌張爺爺肯定不喜歡，想了半天他選擇唱蘇洋給他寫的那首“煙圈”。

這首歌讓蘇洋不可避免地想到高遠航，他雖然嘴上忙着和林曉諾一起唱，但是心裏卻止不住感傷起來。他想起高遠航的好，又想起高遠航的無賴，最後他回憶起高遠航那一夜的瘋狂。于是，那種夢一般的不真實感又降臨了，蘇洋深呼一口氣，他想從這樣的情緒裏逃出去。

林曉諾和蘇洋唱完，張爺爺好像很不滿意，他說他不喜歡現在年輕人唱的這些歌，不是喊得撕心裂肺的，就是哼哼呀呀的沒味，還是老歌好，要說起老歌還是他年輕時候的歌曲好啊，張爺爺說着說着就唱了起來，幾乎都是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之類的歌曲。

收拾好東西之後蘇洋他們和張爺爺告別準備離開，臨出門時張爺爺拉着蘇洋的手說：“咱們小區下面最近多出一輛車，那輛車幾乎每天都在這停一會，車停了可是車裏的人不下來，他就坐在車裏開着車窗到處看，我注意觀察了，已經連續四五天這樣了，以後你出門小心點，我總感覺這個人不像好人。”

張爺爺神秘兮兮的表情之下，表達的卻是對蘇洋的關心。蘇洋的心裏挺感動的，他跟張爺爺說：“我不要緊，倒是您要記得鎖好門，現在壞人多，很多人專門打老年人的主意，您要是有事記得喊我，我能聽見的。”

回到蘇洋家之後，林曉諾跟唐寧說今天就不走了，在這住一晚上。唐寧看了看蘇洋的床，他心想怎麽住啊這麽擠，可他看出林曉諾的堅持，所以也就沒開口說不同意。其實唐寧早就和程子木約好了，看來今晚要扔程子木一個人睡了。

夜裏關燈後三個人橫着并排躺在床上，蘇洋睡在林曉諾和唐寧的中間，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睡在左邊的林曉諾聊天，同時他又要忙着對付睡在右邊的唐寧對他的上下其手。三個人躺在床上雖然很暖和，蘇洋卻被唐寧騷擾得夠嗆。過了很久之後唐寧好像睡着了，蘇洋剛放松下來，左邊的林曉諾小聲地說了一句話，讓他頓時沒了睡意。

“張爺爺說的那個人，會不會是高遠航？”林曉諾說出自己的擔憂，他越想越覺得那個人就是高遠航。

“不知道，應該不會吧，他之前沒車的。”蘇洋的語氣很平靜，可他的心裏有點小小的緊張。

“買車了也說不定，因為她女朋友是開酒吧的，從學校去酒吧來回也不方便。”林曉諾說出自己的猜想。

“哦，那也不會是他的，他怎麽會那麽閑，天天跑這蹲坑來。”蘇洋經林曉諾一說也開始懷疑起來。

“我那天在酒吧把他打了。”林曉諾提起那天在酒吧的事。

“啊？”蘇洋很想問問原因，可他不想表露出對那個人的關心。

“都過去了，不管是不是他，你這陣子當心點，我過兩天出去演出，我不在的時候讓唐寧過來陪你。”

“寶寶心裏苦啊，可是寶寶不敢說不啊。”唐寧閉着眼插上一句。

“你要死啊，以為你睡着了。”蘇洋拍了拍唐寧的肚子。

“睡什麽啊，相思苦，不成眠。”唐寧很傷悲，看來這段時間是沒辦法和程子木相擁而眠了，蘇洋是自己的好朋友，不能在他危險的時候扔下他一個人。

“閉嘴！你的事往後放。”林曉諾踢了唐寧一腳。

“那你演出會賺錢吧，你賺錢了準備賞賜我點什麽呢？”唐寧覺得必須趁機從林曉諾那裏勒索點什麽。

“買個熊，要不買個狗，再不濟就買個兔子。”林曉諾懶得費腦子想這些，他随口說出三樣唐寧的心頭摯愛。

“我要狗！”唐寧呼呼哈哈地笑起來。

“你打算在哪養啊？”蘇洋好奇地問着，其實他更好奇林曉諾去哪裏買個熊送給唐寧。

“大哥，喂，哥你醒醒，他說的是玩偶。”唐寧拍着蘇洋的腦袋，他沒想到蘇洋竟然想到活物上面去了。

“哦。”蘇洋也覺得自己好笑。

“哎，蘇洋，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但是吧我有點不敢問。”唐寧雙臂支起上身，借着窗外路燈的光他看向蘇洋的臉。

“你問吧。”蘇洋也沒什麽不能回答的。

“高遠航的活兒，好嗎？”

唐寧說完這句話之後，直勾勾地盯着蘇洋的臉等待着答案，可蘇洋半天也沒說出話。他剛想再追問一句，可是還沒來得及張口，唐寧就看見林曉諾猛然間伸出大長腿橫跨過蘇洋的身體，之後一腳就把他踹到地上。摔到地板上的唐寧像是摔傻了，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麽被林曉諾給踹下來的，他也沒想明白林曉諾怎麽會忍心對自己下此毒腳。

後來，蘇洋下去把唐寧扶到床上，他見唐寧并沒有摔壞哪裏，于是他對兩個人說早點睡吧。再次躺下之後，誰都沒有開口說話，蘇洋看着頭上的天花板，他慢慢想明白了一些事，關于林曉諾為什麽在酒吧打高遠航，關于林曉諾為什麽要讓唐寧陪自己，關于林曉諾和唐寧這一天裏有些擔憂也有些躲閃的眼神。

原來他們已經知道了他和高遠航之間的事情。蘇洋知道這兩個人是不忍心提及，所以想用行動來溫暖自己。

這一刻，蘇洋有點難堪，但心底更多的其實是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