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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上期很快過去,馬上就是期末的年會。每一個期末都會舉辦這樣的年會,先是校長致詞,然後是由學校裏選的學生代表發言,再是由各個班級準備的節目進行表演,最後是一個小舞會,然後主持人簡單講話做個收尾。
以前每個學期,千俟都是在其中插科打诨的人,別人發表演講的時候自己就坐在下面聽着歌睡大覺,只有表演節目的時候有自己喜歡的才勉強看一下,至于像小舞會那種情侶間的可參加可不參加的無聊活動,千俟更是早早就開溜。
其實要不是說年會班裏的每個人必須參加,而且要清點人數的話,千俟才不會傻乎乎的來,浪費時間直到表演完畢。
可是這次是不一樣了,因為學習優異的緣故,千俟被推舉為學生代表在年會上演講自己的學習心得。
其實之前學生會都找過自己好多次了,可是千俟總是千般推脫,這次終于是逃不過去了!最讓千俟萬般無奈加頭疼不已的是,年會上上臺的人可都得好生的打扮一番啊。
每年的年會上,凡是上臺演講的人包括主持人,女的都是标致的晚禮服,男的都是一身莊重的西裝,這幾乎是條不成文的規定。
在年會之前學生會的人也對千俟千叮咛萬囑咐說是年會上一定得穿晚禮服,還要提前化好妝。可是直到上臺前,千俟依然穿着生硬呆板的圓盛校服,這讓後臺的工作人員們可是憂心忡忡。
“你怎麽沒穿衣服啊?”
千俟抹了抹汗,我哪裏沒穿衣服了?!這位大哥,說話說清楚,不讓有歧義啊!!
“我沒晚禮服啊。”
“你這……你也早說啊!這下可糟了,我們根本就沒有準備多餘的衣服!”
千俟看着面前的工作人員滿頭大汗的,自己倒是極為鎮定的說:“沒關系,我就穿這個上去就行了。”
“這可怎麽行!這麽多年來可沒有人就這樣上臺的!”
千俟略有所思的點頭:“那我就開個先例好了。”
工作人員也是無奈,又不停得有人來催着開始了,最後只好看了看不打眼的千俟,咬了咬牙不管了。
千俟倒是無所謂的心安理得的站在角落裏打着腹稿,待會兒上臺該講些什麽。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啊,千俟想着,她本就沒那麽多錢去買什麽穿不了幾次的晚禮服,就連去服裝店租都會覺得奢侈。穿校服挺好的,不過是上臺做個兩分鐘不到的演講,有必要穿得那麽隆重嗎?!況且她是他人眼中的好學生,那就做好別人眼中呆板頑固而死氣沉沉的好學生形象就好了,何必把自己其他的面目也暴露給他人觀看呢?又不是動物園的猴子。
這樣想着,千俟果然又開心了不少,嘴角眉梢都帶着笑。
正在千俟為自己的決定暗暗叫絕的時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萬木?”千俟看了看自己面前衣冠楚楚的萬木,“……你在發什麽春,打扮的如此衣冠禽獸?”
萬木滿臉黑線,不客氣的用手給了千俟一個爆栗,很好,這女人總有辦法惹惱他。
“……我是今晚的主持人之一好不好。”
“你是主持人啊,誰這麽沒有眼光……”千俟瞧見萬木殺人的目光,不由的越說越小聲。
“你剛剛說什麽?!”
“沒什麽,我說你這樣打扮還挺像那麽回事兒的。今晚肯定又迷死一堆‘純情小白兔’了。”這丫頭對上次的情書還念念不忘。
萬木給了千俟一個白眼,“待會兒你演講完了坐到第二排的最左邊的位置。”
千俟疑惑:“我不回班上了?”
“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麽。”
“好好好,我待會兒就去那裏坐,行了吧?”千俟轉身欲走。
“對了,千俟!”
“幹什麽?”
“待會兒表演結束了不準一個人開溜!”
“我又不參加舞會……”千俟苦着個臉委屈道。
“我說不準就不準,我找你有事。”
“有什麽事你現在就說吧,我待會兒完了還要回家玩游戲呢。”千俟不滿的說道。
“千俟……”萬木彎下腰來,眼睛盯着千俟的眼睛,裏面仿若有火花迸濺,“難道我還比不上你的游戲重要?!”
千俟憋屈的一笑:“哪能啊,表演結束留下來是吧,好啊!”
千俟知道忤逆不得萬木的性子,只好一一應着。正打算轉身就走,萬木卻又叫住了她。
“千俟……”
“你到底想怎麽樣啊萬大爺?!”
“……到你了。”
“什麽到我了?”
“演講,到你了。”
千俟扶額,幾欲淚奔,但見萬木一臉無辜狀,最後只好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咽,帶着呆板僵硬的笑容從後臺走上了前臺。
因為不想在年會的舞臺上死得太難看,還好千俟精心準備了一番,到臺上倒是毫不緊張卻雲裏霧裏的将之前準備的臺詞全部背了出來。
等千俟不到兩分鐘就念完了之後,大廳裏那叫一個安靜,大家都疑惑“這樣就完了”,但是過了兩秒馬上就是如雷轟頂的掌聲。要知道,同學們最讨厭的就是千篇一律的長篇大論,千俟偏倒是不同的。
千俟心安理得的穿着別人眼中不屑的圓盛高中的校服下了臺,然後照着之前萬木說得來到第二排最左邊的位置上坐好。
你還別說,這還真是一個好位置。黑咕隆咚的根本就看不清人,整個人都罩在陰影裏面,千俟想幹什麽都沒人會看得見,而且好像前三排都是為上臺表演的人準備的,所以那叫一個空。
千俟向來喜靜,這倒是讓她很意外。想來萬木既然都叫她坐到這裏來了,那麽班上的點名什麽的也已經處理妥當,千俟便拿出了耳機,心安理得的聽音樂。偶爾聽得興致來了還可以跟着點點腳打着拍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頭一晚熬夜了的原因,千俟聽着聽着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她一直都沒向誰說過,她有睡眠障礙,睡眠一直都不好。經常失眠,所以她就習慣了晚睡,熬到實在不行才上床睡覺,于是白天就是倒在哪裏都能睡着。但是一睡着就會不停得做夢。夢境有好有壞,壞的通常是夢到被人追殺。
她曾經有意無意的和萬森提到過這件事,說自己頭一天晚上又夢見被人追殺。
萬森就調侃她,說她一個女生打游戲打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于是千俟就試着有幾天不打游戲了,可是還是會做這樣的夢,于是便不再相信萬森之前随口的一句話,繼續肆無忌憚地玩游戲。
千俟當時睡得迷迷糊糊的,夢見了一片海,那個海好似很深很深,她就站在海中央的薄弱的一葉扁舟上,海的兩岸都深遠得看不到頭,她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前進。正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那條小船突然消失,她猝不及防的跌進深海,不能呼吸……
千俟皺着眉頭,滿頭大汗的深陷在噩夢中時,有人将她搖醒。
“同學,同學,你醒一醒啊,同學,醒一醒……”
千俟虛驚一場的睜開眼,擡頭借着舞臺的光和手機發出來的微弱的光看着面前一個陌生的文文弱弱的戴着無框架眼鏡的男生。
“你是……”
“你是千俟吧?這是萬木同學叫我給你的。”
千俟莫名其妙的接過男生手中兩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這是什麽?”
“萬木同學說你看了就知道了。”男生畢恭畢敬的回答。
“哦,”也不知道萬木那家夥搞什麽鬼,千俟看了看臺上主持人都已經做晚會的致詞了,才後知後覺的問,“表演要結束了?”
“是的。既然東西已經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哦,謝謝你啊。”
千俟笑着将人送遠之後,這才打開盒子來看。竟然是……晚禮服和高跟鞋!
千俟被驚得目瞪口呆,萬木不會是想待會兒拉着她去參加小舞會吧?!
正在千俟拿着那兩個盒子左右不是的時候,眼睛東看西看的時候,她這才注意到盒子的背面竟然還寫了字。
“把衣服和鞋子穿上,到小花園等我。對了,把頭發放下來。Ps:不來的話你就等着吧! ——萬木”
千俟還愣在座位上不知所措的時候,怎麽感覺後背涼涼的呢?帶着不好的預感擡起頭,千俟一眼就看見了臺上也正好朝她看過來的萬木,他作為主持人之一在臺上和其他人留合影,站在最邊上的位置,眼神卻是看着她的,嘴角帶着在別人眼中俊美但在千俟看來只能算是“恐怖”的笑容。
千俟連忙低下頭,灰溜溜的就跑去衛生間了。
管他的,她本來就是萬木的女朋友。從她答應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不再是一個人。
今後的每一個兩個人一起的活動,陪在她身邊的,想必都會是他吧。
千俟在衛生間裏穿好了禮服和白色高跟鞋之後,一下子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
當她自己站在鏡子前,都幾乎認不出來自己。臉上是之前因為要上臺演講而被後臺的工作人員畫上的淡淡妝容,奶白色的晚禮服正好是自己喜歡的款式,也出奇的合身。腳下踩着的是不高的白色高跟鞋,千俟一米六五的個子,穿着不算高的高跟鞋,卻總覺得自己又長高了不少。
只是令千俟奇怪的是,萬木是怎麽知道自己的尺寸的,就連鞋子都這般的合襯。況且千俟最喜歡的顏色就是黑白兩色,萬木幫她挑的都是她喜愛的白色,這更是讓她驚奇不已。
正欲離開,千俟這才想起萬木在盒子背面寫的,要她把頭發放下來。
千俟的長發齊腰,平時都梳成簡潔的馬尾,熱的時候就盤起來,要她把頭發放下來這還真是在學校裏面的第一次。
千俟忐忑的把頭發放下來,披在兩肩,頓時妩媚不少。
她一直都将自己包裹在古板陳舊的校服裏,想做別人眼中的平凡人,安安分分的穿梭于人群之間,所以她從來不打扮自己,從來不會去做标新立異的事情,以免招來麻煩。
這就是身處異鄉為異客的苦楚,她處處循規蹈矩,不敢逾越一步。除了,除了在處理萬家兩兄弟這件事情之上,他們的出現卻是她始料未及的。
今晚,只是今晚,就當做是一次小小的放任好了。
千俟打點好一切之後,對着鏡子裏的自己笑了笑,也許今夜,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認出她來也說不一定,既然如此還懼怕什麽。
千俟拿着自己的東西,塞進儲物櫃裏,然後這才拿出手機想要看看時間。小舞會好似已經開始了,廣播裏不停得播着和緩的舞曲,讓心心情愉快。
沒個年會的小舞會,學校各處都充斥着這樣的聲音,各個地方都是跳舞的人群,同學們可以任意的選擇自己的舞伴,選擇任何的地方作為舞蹈場所。以前千俟從來一個人也沒有參加過小舞會,這次倒是頭一次,自然是很興奮的。
拿出手機,還沒待千俟看清楚時間,就蹦出了一封短郵件。
“我在以前的實驗樓等你。”
備注名是“阿森”。
千俟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游移不定,始終沒有回複。也許是知道收信人不會回複,第二封郵件緊随其後。
“你不來,我不走。”
千俟始終低垂着眼,望不見神情,她只是靜靜的看着手機屏幕,一動不動。保管室裏空無一人。同學們走的走散的散,多數人早已結伴去K歌吃飯或者直接留在學校裏面跳舞去了。
千俟就這樣站在儲物櫃前愣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吹來的風,吹得她有些冷。千俟這才發覺自己站在空無一人陰森冰冷的保管室裏面,雖然自己一向夠強大,但是千俟還是有些後怕,想來還是趕緊抓着裙邊就朝着萬木所說的小花園走去。
她和萬森本來就沒可能,何必再那樣執拗的一錯再錯呢。況且,萬木還在等她。
萬木,還在等她。
小花園是千俟的秘密基地,但自從之前的某個中午乘着千俟在小葉榕底下睡覺的時候,這塊地方被萬木無意闖入并發現之後,便也不知不覺的成了兩人的“秘密基地”……
千俟提着裙邊戰戰兢兢的走了過來,萬木早已經站在草坪中央等着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萬木的關系,學校裏面還特意的打了一束光在草坪中央,萬木就站在其中,玉樹臨風。
說來也奇怪,想必一是這裏鮮為人知,二是這裏本來就較為偏僻,連和緩的舞曲都幾乎要聽不見了,所以這裏都沒有人。
在千俟沒來之前,萬木就孤零零的站在一束光中,兩只手插在口袋中,搖搖晃晃,像站不穩似的。
當聽到由遠及近的人聲,萬木的眼中亮了亮,看着對面的千俟,優雅的伸出自己的右手。千俟看着這樣的萬木不自覺的笑了笑,搭上萬木的手。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萬木笑,拉着千俟的雙手自如的旋轉。
“……我當然會來。”千俟悶悶的答道。
“對了,這裏怎麽會有燈光啊?”千俟不太會跳舞,所以就任意的讓萬木帶着她胡亂的踩着拍子悠閑的跳着。
“你說呢?”萬木朝着千俟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那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尺寸的?”
“直接到檔案館裏面找到你的體檢表。”萬木說得雲淡風輕。
千俟咬牙:“萬惡的資本主義,暗箱操作濫用私權!”要知道檔案館是不準許學生出入的,就連老師要進出都要經過層層關卡。
萬木笑。
“吶,千俟。”
“恩?”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是如何開始的?”
“……當然記得。”
千俟沒有說謊,她都一一記得的。
曾經因為不知道萬森還有一個一母同胎的哥哥萬木而鬧下一個大烏龍,千俟去找萬森的時候,卻拉住了在球場踢球的萬木。
那個時候,他們之間無厘頭的對話,那個時候,在千俟轉身要走時,萬木毫無預兆的拉住了她,丢下一句讓千俟無比震撼的話:“同學,和我交往吧!”
“你神經病吧。”千俟記得那個時候自己是這樣回他的。
可是站在她身後的萬木卻毫不氣餒毫不灰心的繼續沖她吼道:“同學,記住,我是萬木!哪一天等你想通了,歡迎你随時回來找我!”
千俟頓了頓前進的腳步,暗暗低喃了一句:“不可理喻。”
那個時候,以為一切不過是場錯誤的玩笑,以為不會再見面,以為對方不過是茫茫人海中與自己有過以免之緣的擦肩過客,以為從此後不會再有什麽更多的關聯,卻不知道在那時的短短一瞬早就在今後漫長的歲月中種下了如是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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