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宋懷承冷冷地瞧着她,“方栩栩,你不用激我。”他瞥了一眼盼盼,“你們就将盼盼一個人放在這裏嗎?這就是你們口口聲聲說得愛她?”他冷笑,“我不相信一個人男人可以完完全全接受一個離了婚的女人,何況這個女人還帶着孩子。你們就那麽相信陸葉聲?”

宋懷承揚了揚眉,厲聲道,“不要蠢得什麽都分不清。”

“那你呢?你對顧念就好嘛?不是你她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是你把顧叔送進監獄的?你以什麽身份站在這裏指責我們?顧念的手也是拜你所賜?”

“她的手怎麽回事?”宋懷承好像聽出了什麽。

方栩栩橫眉冷對,不想回答他的問題,“不過是仗着你的現在的身份,你就肆無忌憚地和顧念要撫養權?可你配嗎?你問問盼盼,她願不願意?”

宋懷承眯起了眼角,“我會對她好,給她最好的生活的條件。”

“狗屁!”方栩栩粗魯的吐出兩個字,“你不過是後悔了,因為連你都不知道你自己的心意。”她咯咯一笑,“宋懷承你的心裏根本就有顧念。你愛她!可你不敢承認,你這個膽小的男人。你害怕過去的一切,你懊悔對顧家做的一切。因為你愛她!”

顧念走進門時就聽到了方栩栩嘶吼,她怔在那兒,臉色如雪一般的蒼白。

陸葉聲緊随其後,他自然聽到他們的對話。

盼盼看到媽媽回來了,立馬爬過去,“媽媽,吵死了,他們吵得我頭疼。”小姑娘一臉的委屈。

氣氛瞬間變得凝滞起來。

宋懷承動作遲緩地轉過身,他看到陸葉聲抱着盼盼,顧念站在他的身旁,俨然一家和樂融融的氛圍。

陸葉聲微微眯眼,眸裏閃過一絲冷光,眼神明顯不善,“宋先生,您也對繪畫感興趣了?不過這裏不是成人學習的場所,建議您還是去成人繪畫機構。”

宋懷承卻是笑了笑,“不必了。”他看到兩人手上戴着同款戒指,“看來陸醫生好事将近,恭喜。”

“能得到宋先生的祝福是我的榮幸。到時候歡迎宋先生來喝一杯薄酒。”陸葉聲款款說道。

“自然。”宋懷承眸子泛着冷光。“兩位定下日子記得給我寄請柬,我一定會來。”

說完,他便離開。

宋懷承一走,方栩栩深深地呼了一口氣。“你們回來了啊。”

大家神色各異,只有盼盼是高興的。

顧念扯了扯神色,“今天怎麽樣?忙嗎?”她轉開了話題。

“還行。”方栩栩不着痕跡地打量着陸葉聲。“陸大哥,你和念念都見過家長了,準備什麽時候領證結婚啊?”

陸葉聲又恢複了一貫的表情,溫和有度,“這個得問念念,我時刻準備着。”

顧念的嘴角維持一個弧度,“我們就按小姨說的。”不知道是不是她感覺到宋懷承的逼迫感實在太強烈,她的心裏竟開始有些擔憂。

陸葉聲眉開眼笑,“親愛的,你确定?”

顧念重重地點了點,“聽長輩的沒錯。”

陸葉聲緊握着她的手,“那好,這周我們就先去領證。”

顧念望着他,“好。”既然決定放下一切,那麽她就要斷了一切後路。

周好好翻看雜志時看到了顧念的畫。她緊緊地握着雜志,紙張都被她捏皺了。

“好好——”同事走過來,“怎麽了?這雜志和你有仇啊?”

周好好不自然地理了理雜志,“錄完了?”

“是啊,笑得臉抽筋。”同事揉着臉,順手拿過她剛剛翻看的雜志,“咦,這不是朱主任讓我們去的畫展嗎?”

周好好擡眼,“誰去?”

“就我們幾個,我們臺要給這次畫展五分鐘的宣傳。”同事想起什麽,“說起來,這次畫展你家那位也是贊助商呢。”

周好好的臉色頓時僵住了,她絞着手指。他是特意贊助的吧,因為顧念參賽了。自從那晚上的事,周好好已經好幾天沒有和宋懷承聯系了。他們彼此都明白,有些事卻是變了。

尤其是在顧念回來之後。

同事看着變化的神色終于發現了什麽,“你不知道?”

周好好彎了彎嘴角,“不知道也正常,他平時贊助的節目什麽的也很多。不過我對這次的畫展倒是有幾分興趣。”

“宋總肯定有門票的,和他一起去呗。”

周好好漂亮的眉眼閃過什麽,她端起面前早已冷卻的茶水,一口一口地喝着。

“別了喝,晚上睡不着,明天眼袋又出來了。”

周好好皺着眉,她都多少個晚上沒有睡好了。現在想想什麽叫時間不等人。喝光了那杯濃茶,她開車車子來到宋懷承的公司。

前臺小姐I一見她,立馬堆起來笑意,“周小姐,您來了。”

周好好點點頭,“他在嗎?”

“宋總最近都沒來公司。”

周好好一愣,“看我忙的我都忘了。這是我給他帶的,港式點心,你們嘗嘗。”

“周小姐,您太客氣了。”

周好好丢下東西,轉身進了電梯,她上了車,想了想給徐行打了一個電話。

徐行在公司裏,看到手機屏幕上的電話,他怔默了一刻才接起電話,“好好——”

“徐行,懷承最近在忙什麽?”周好好啞聲問道。

“你可以直接打電話問他。”徐行聲音平緩。

周好好咬了咬唇角,“徐行,你以為我抱着什麽态度給你打這個電話的?”她的聲音哽咽起來,“我和他之間出了問題。”

徐行深深的皺起了眉,他看着窗前,看着遠處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竟有着陌生感。“好好,這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我這個外人根本無能為力。”

周好好聽他這麽一說,頓時趴在方向盤上,“徐行,連你也開始疏遠我了嗎?”周好好傷心極了,她不知道怎麽會變成這樣。

他們三個人從小一起長大,為什麽到現在漸行漸遠了?

徐行嘴角苦澀,“你別哭了。懷承最近休假,不來公司,他準備和顧念打官司,要回孩子的撫養權。好好,何必這樣委屈自己呢。”徐行沉沉的說了最後一句話,挂了電話。

周好好抽着氣,胸腔滿腹委屈。

周一,某雜志突然發了一版新聞。S姓富商和他的私生女,文章并沒有指名道姓,可是配圖卻出現了D臺美女主持人周好好的照片。

大家對這位富商不慎了解,畢竟現在的富商太多了。可是D臺著名的美女主持人在D市可是家喻戶曉。

配圖還有一張宋懷承和女兒玩耍的照片,宋懷承是背影,盼盼對着鏡頭,不過臉被打上了馬賽克。

這一則新聞頓時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當地媒體立馬鎖定目标。

新聞一出,不到半天,宋懷承的事就被人挖出來。

顧念看到消息時,手裏的筆被她緊緊的握着,她瞬間失了方寸。倒是陸葉聲給她打來電話,“你先回家,我去接盼盼。不要害怕。”

陸葉聲的話并沒有安撫到她,顧念徘徊不安。

陸葉聲匆匆趕到幼兒園,發現幼兒園門口竟然來了數十個記者。他不禁擰起來眉,下車,和門衛出示了接送卡,他才得以進去。

門衛一臉的緊張。“我幹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陣勢。這些記者也真是夠拼的,都來了四個小時了。”

陸葉聲來到盼盼的班級,結果老師告知,盼盼中午就被接走了。

陸葉聲的臉色很吓人,“盼盼的家人沒有來接,你們怎麽可以讓別人把她接走?!”

老師心驚膽戰,外面的情形她們都清楚,“接走盼盼的不是別人,是盼盼的父親。何況,外面守着那麽多記者,你讓我們怎麽辦?”

陸葉聲沉着臉從幼兒園出來。一位記者攔住他,“這位先生,你知道萬千公司宋懷承的女兒也在這裏幼兒園嗎?你有沒有見過他?”

陸葉聲一把拂開了他的話筒,周身透着冷氣,讓記者不自覺得退後。

顧念打來電話,“葉聲,接到盼盼了嗎?她怎麽樣?有沒有受到驚吓?”

陸葉聲喉嚨滾燙,“盼盼應該沒有事,宋懷承已經把她接走了。”

顧念頓時發不出聲來。

“你別太擔心了,往好處想,至少比記者窮追猛拍的好。”

顧念閉上眼,想了想才說道,“我知道了。”身上的冷汗早已變涼,渾身沒有一點溫度。“你也早點回來吧。”

顧念握着電話,雙眸沒有一絲生氣。她想不明白,怎麽老天要給她這麽多考驗。

她想要平平靜靜,卻始終如不了願。

周好好看到雜志後,出奇的平靜,她如常地錄制了節目。等節目結束後,幾個要好的同事過來安慰她。

她笑了笑,“沒事。我和他很好,我們都是做新聞的,這種辨別能力還是有的。”

“好好,是不是你得罪什麽人了?”

周好好神色迷茫,“我也不知道。”

“哎,你請個假休息幾天吧。”

周好好應了一聲,“辛苦你們了。”

周好好給宋懷承打來電話,過了好久,才有人接。“懷承,你看到網上的報道了嗎?”

宋懷承臉色冰冷,“你有沒有事?”

“沒有。不過出門的時候有記者出沒。”

“嗯,這幾天你就休息幾天,出去度個假,我讓助理幫你訂票。”

“那你呢?你不走?”

宋懷承默了一會兒,“盼盼在我這裏。”

“那我也不走,我留下來陪着你。”

“不用了,我會把這件事處理好的。”宋懷承擡手捏了捏額角,“你注意安全。”

就這麽迫不及待的趕她走嗎?周好好發現自己越來越不了解他了。他的心裏真的只有顧念嗎?那麽她和他從小的情誼在哪?

在他最失意的最難受的時候陪着他的人事她啊。

是顧念的父親害的他失去了父親,難道他都忘了嗎?

周好好終于放聲痛哭起來。

接到母親電話時,周好好剛剛回到了宋懷承準備的婚房,這裏的一切早已裝修好,黑白灰的風格,家具都是歐風美,流線優美,簡潔大氣。

和顧念之前的房子完完全全不同風格。是的,她計較着顧念和宋懷承過去的一切。

“新聞上那是怎麽回事?懷承和顧念有了孩子?離婚時不是什麽都沒有的嗎?”周母的聲音透着幾分不悅。

“我們都不知道,顧念騙了所有人,當時她倆離婚時她就懷孕了。”

周母哼了一聲,“不聲不響離開四年,偏偏在你們要結婚的時候回來,回來還帶着個孩子。她安的什麽心?難不成回來報複的?”

周好好陷入沉默。

“你和懷承從最近怎麽樣了?”

她不想隐瞞,“顧念回來後就變了。”

周母一聽恨得咬牙切齒,“宋懷承對你不好了?”

周好好沒有說話。

“真是不像話。等你父親回來我和他說,你也別多想。有了孩子也不能怎麽樣,她們都離婚了。你在懷承面前也不要表現出你的不滿,對他還是和以前一樣,這樣他心裏對你就會更加的愧疚。”

顧盼自從被宋懷承接出來就一直在哭,眼淚都沒有止過。無論宋懷承怎麽說,她都聽不進去。

宋懷承一手端着手,一手拿着熱毛巾,局促地站在她身旁。

“別哭了。”他啞聲說道。

盼盼兩頰哭的通紅,他蹙了蹙眉,擡手剛準備給她擦擦臉,盼盼卻緊張的瑟縮了一下。

宋懷承盯着她的臉,“我只是想幫你擦擦臉。”

盼盼亦是緊盯着他,“我要回家。”

“家?”宋懷承反問道,表情露着無奈。

盼盼不知所措,從他的眼神裏看到傷心。

宋懷承抿抿嘴角,柔下聲音,“盼盼喜歡吃什麽?”

顧盼不解地看着他,“媽媽做的肉圓子。”

多簡單的東西啊。可是對于一個孩子來說,在那段經濟困難的時候,那是她最奢望的期盼了。

“喔,你媽媽會做肉圓子?”宋懷承眨眨眼。

顧盼直點頭,“媽媽做的肉圓子可好吃了。”

宋懷承的心好像被什麽刺了一下,“真可惜,我從來都沒有吃過。”

顧盼挑了挑眉,“你送我回去的話,下次我讓媽媽請你吃她做的肉圓子。”

宋懷承剛剛郁結的心情忽而散了,他默不作聲,伸手擦了擦顧盼的臉,“和小花貓似的,難看死了。”動作輕柔地像對待一件至寶。

擦好臉,顧盼不滿地哼哼,顯然不領情。“你怎麽會手語的?”

“學的。”宋懷承回道。真是小看了小家夥,只有四歲怎麽就這麽聰明。“餓嗎?”

顧盼摸着肚子,肚子咕咕直叫,她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宋懷承伸手,“走吧,去客廳吃飯。”

顧盼撇過臉,“我不吃,你送我回家,我才吃飯。”

“會談條件?誰教你的。”宋懷承站起來,坐到沙發一旁閉上眼。

顧盼瞅着他,好半天,見他是睡熟了。她爬起來,走到餐廳,餐桌上放着誘人的食物,她咽了咽口水。

小肚子都餓扁了。

可是她必須趁着他睡覺逃回家。

小手摸到門把,可是這門怎麽都打不開。顧盼雙手緊緊地扭着門把,全身的重量都系上去了。可是半天都打不開。

她急的額角都冒汗了,眼淚也跟着滑到眼角。

“怎麽?要逃走?”宋懷承不知不覺間走到她的身後,輕而易舉地将她抱到懷裏,他的手都顫抖了,卻板着臉嚴肅道,“你這麽跑出去被人拐走了,我和你媽媽會非常非常地擔心的!”

盼盼抽了抽鼻子,“我媽媽一定很傷心,她離不開我的。”

宋懷承看着懷着的小東西,眼角竟然溢出了許久不見的溫柔,“其實——爸爸也會很傷心的。”

盼盼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爸爸這個詞于她太陌生了。

宋懷承竟有些赧然,不敢再看自己的女兒。“沒有肉圓子,有糖醋排骨,還有油焖大蝦。”

顧盼早就饞了,坐在椅子上,卻不看那些菜。

宋懷承哪裏不知道她的心思,他夾了菜放到她的碗裏,“嘗一嘗,有了力氣才能跑。”

顧盼的小身子坐的直直的,她認真地想了想,似乎他說的很有道理。吃了一塊糖醋排骨,果然好吃。這一碰就停不下來了。

宋懷承抿着薄唇,嘴角浮着笑意。他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她都會用筷子吃飯了。“慢一點,沒有人和你搶。”他瞥過眼看着前方,清冷的眸子竟然泛起了濕潤。

顧盼真的餓狠了,早餐就喝了一杯牛奶,這會兒都是下午兩點了。

宋懷承平複下自己的心情,才轉過臉,看着她吃了滿滿的一碗飯,一點兒都不需要人操心。

宋懷承見她喜歡吃蝦,便替她剝好。盼盼滿手的油,手一滑,剝好的蝦肉掉了下來。

宋懷承剛想說什麽,盼盼已經把蝦子放進嘴裏,一張臉寫滿了滿足。他怔住,胸口像被大錘重重地砸了一下,悶悶的疼,那種痛難以描述。

這是個再平常不過的動作,可是到了盼盼這裏他明白,是環境造就她現在舍不得扔掉掉在桌上的食物。

顧盼天真地舔着手指上的汁,在她看來都是美味。宋懷承拿過毛巾耐心地擦着她的手,卻什麽都說不來了。

顧盼比劃着,“好好吃啊,我從來都沒有吃過這麽美味的蝦子。”

“你要是喜歡以後我經常買給你吃。”宋懷承的聲音像是穿透了千年冰封的冰川,早已不是他自己的了。

顧盼砸砸嘴角,卻什麽都不說,心裏卻腹诽,才不要呢。她要和媽媽還有陸叔叔在一起。

吃過飯,顧盼抵不過困意,蜷縮在沙發上睡着了。她的動作就像一個小嬰兒在媽媽肚子裏一樣,那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

宋懷承走到她的身邊,十月天,D市的氣溫微熱。顧盼上身穿了兩件,一件外套,裏面一件長袖T恤。宋懷承見她額角有汗,便輕輕将她的外套脫下。

他拿着外套,眸子掃了一眼上面的标簽,一看就知道是地攤上的衣服。衣服雖然幹淨,可是也看出來有些舊了。

他沉思着,似乎盼盼穿的衣服都是舊的。宋懷承掃到孩子身上那件T恤,長袖已然成了七分袖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拿起電話給助理打去,“幫我置辦些衣服過來,四五歲孩子穿的,今天就要。”

挂了電話,他深深地看着顧盼的臉。

宋小顧,你回來了。

宋懷承一直等着顧念的電話,可是這一回她始終沒有打過來。他終于打了過去。

顧念接到他的電話時,她一個人呆了很久。

電話一接通,兩人皆是怔默。

“顧念,盼盼被我接走了。”他沙啞的說道。“她現在睡着了,我在我們以前的家——”

“好,我過來接她。”她的眼前滿是迷茫。

“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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