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出租車一路疾馳。
盼盼一臉的痛苦,她低喃着,“媽媽。難受。”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顧念的心如同被碾過了一樣,她的臉色死一般的蒼白。驚喜沒有多久,老天又要給她考驗嗎?她才剛剛會說話啊。老天你不能太殘忍了。
“馬上就到醫院了,盼盼不怕。”她小心翼翼地擁着她,眼圈通紅。
保安隊長一邊安慰道,“宋太太,你別擔心。我看着你女兒可能是過敏了。”
顧念眸眼一眨,“過敏?”顧念連忙檢查啊,盼盼的臉上浮出了小紅點。再看她的手和肚子,果然也是。“她以前從來沒有過敏過。”
“我看着像。應該是的,我以前也有過這種情況。剛剛她沒有發出來,現在看确實是的。只要及時一直不會有太大的事的。”
顧念緩緩呼了一口氣,眉心卻沒有松開。
盼盼的小手緊緊地拉着她的衣角,“媽媽——”
顧念在路上和陸葉聲聯系過了,到了醫院,陸葉聲在門口等着她們,“盼盼情況怎麽樣?”他抱過盼盼,仔細一看,“食物過敏。沒事。”
顧念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來了。
宋懷承的車一直跟在她們後面,好幾次他想攔下那車,可是看到顧念緊張擔憂的表情,他便放棄了。他的臉上滿是焦急,額角沁出了密密的汗珠來。
見她們到了d大附屬醫院,他就知道她來找陸葉聲的,心中說不清楚什麽。盼盼出事時他就在樓上,她寧願找小區路人幫忙都不給他打一個電話。宋懷承下車時就看到陸葉聲已經出來了。他大步走過去。
“盼盼怎麽了?”聲音凝重。
顧念沒有心思理會他,轉頭對那位保安隊長說道,“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沒事沒事,應該的。你們去忙吧。”
顧念和陸葉聲抱着孩子便進去了。
宋懷承晾在一邊,保安隊長自然認識宋懷承,“宋先生,孩子是過敏了。”
宋懷承繃着臉,跟着他們走進去。
到了皮膚科,陸葉聲請同事幫忙。同事一看,“怎麽這麽嚴重?她吃了什麽?”
氣氛緊張,氣流壓抑。
宋懷承的聲音低沉沙啞,“糖醋排骨,還有蝦。”
“那應該是蝦過敏。你們也是的,孩子是過敏體質就不要給她吃這些東西。你看看她這臉腫的,真是遭罪。”女醫生五十多歲,工作一點不含糊。“挂水吧,孩子這麽痛苦。”
宋懷承瞅着陸葉聲懷裏的盼盼,蔫蔫的,他煎熬地開口,“要多久才會好?”
“看情況,她這情況挺嚴重的,我建議住院。”
陸葉聲看了一眼顧念,定定地說道,“那就住院吧。”
顧念點點頭,“我去辦住院手續。”
陸葉聲拿出卡遞給她,“用我的。”
顧念沒有推辭,她整個人都精疲力盡了。
醫生配了藥,爐甘石,很便宜卻很管用。
陸葉聲說道,“我來吧。”他輕輕地給盼盼的身上塗了一些,盼盼的痛苦緩解的不少。
“陸叔叔,謝謝你。”小姑娘有氣無力地說道,卻把陸葉聲驚住了。
他手一動把棉花棒給捏斷了,“盼盼——”
盼盼閉上眼,“背癢癢,陸叔叔,快!”
陸葉聲難掩激動,“好,好。”此刻再多的言語都無法表達他的喜悅。
顧念辦好手續後,回到病房。宋懷承現在門口,他的指間夾着煙,側着臉,似乎在打量着病房裏面的情形,他沒有看到她。
顧念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到了落寞的神情。他一口一口地吸着。
顧念怔愣片刻擡腳走來。宋懷承看到她,眉色越加深沉,他彈了彈煙灰,“辦好了?”他的聲音竟如此陌生。
顧念一直擰着眉眼,這些年,她很少笑。別人有的眼紋,她都沒有。“你走吧。盼盼已經沒有事了。”
“我不知道她對蝦過敏——”他局促地說道。他想解釋,可是發現任何解釋都是徒勞的。他的女兒,那個天真的孩子,受了多少罪,他從來都不知道。
顧念籲了一口氣,語氣淡然,“你知道什麽呢?”她反問着。
自始至終,你知道什麽?關于她的一切,你什麽都不知道。
宋懷承臉一白,喉嚨蘊含了太多的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宋懷承,其實我也不知道盼盼對蝦過敏。這麽多年,我們東躲西藏。蝦,我們吃不起。謝謝你,今天讓我知道,盼盼原來會蝦過敏。”她冷笑一聲。
宋懷承站在那兒,心麻木的已經沒有了感覺。
顧念走進房間,盼盼一手挂着點滴,見到顧念。“媽媽,臉痛痛。”軟軟的話語,揪着顧念的心。
陸葉聲搖搖頭,“睡一覺就不痛了,睡覺吧。”
顧盼搖搖頭,“陸叔叔抱。”
這孩子只要一生病就異常的粘人。陸葉聲欣然抱起她。
宋懷承不知不覺走進來,剛剛那一幕幕一直落在他眼裏,照着他眼前的脾氣早就發作了。可是今天他一直隐忍着。
他手裏提着檸檬水,“盼盼,渴不渴?”
顧盼瞧了他一眼,“我要陸叔叔喂我喝。”
宋懷承的手不自覺地顫了顫。
顧念蹙了蹙眉,“現在不能喝,一會兒又要上廁所,折騰死了。”
顧盼小嘴嘟起來,“媽媽,我都這麽可憐了,你還這麽對我,你忍心嗎?”
三人愣住。
宋懷承把檸檬水遞到陸葉聲手裏,“麻煩你了。”
陸葉聲眉毛一挑,“宋先生說的哪裏的話,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事。”
宋懷承胸口滞悶,他看着陸葉聲,眸光全是冷意,卻沒有接話。
不多時,院方領導突然過來,“宋先生!”院長伸出手和宋懷承握了握,“我來看看孩子的情況。”
“小陸也在啊。”
陸葉聲點了點頭,面色凝重。
院長親自過來,可見宋懷承也是有心了。院長認真地給盼盼檢查一下,又看了看病歷和開的藥。
“宋先生,孩子沒事。您放心吧。過段時間帶她做個過敏原測試。”
“麻煩你了。”宋懷承彎了彎嘴角,笑容不深,“我女兒開口說話晚,不知道李院長有沒有認識這方面的專家?”
院長心裏一驚,沒想到這個小女孩竟是宋懷承的女兒,他真是一點消息都不知道。“我幫你聯系一下。”
“那你謝謝你了。”
“客氣了。那我就不打擾令千金消息了。”
顧念緊握着手,一句話都沒有說。他的女兒,他倒是承認的痛快。
宋懷承看了一眼盼盼,眼神讓人看不透,他到底會做什麽。
他什麽話都沒有說便走了,或許,他也明白,這個時候顧念根本不會聽他說什麽。
他一走,顧念終于卸下了所有的僞裝,疲憊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盼盼悠哉地喝着檸檬水,似乎已經忘記了先前的疼痛。
宋懷承回到車上,一個人靜坐了許久。
太陽已經西下,天邊一片冷清。宋懷承擡手揉了揉眉心骨,拿起電話,給方律師打去電話。
“方律師,撫養權的案子撤銷。另外,我要設立一個戶頭。”
“好的。我會和顧女士聯系的。”
宋懷承坐在那兒,依舊一動不動。突然掃到車上一個牛皮袋,伸手拿過來。這裏面都是盼盼還有她的照片。
顧念一直都維持着一個表情,自從相遇以來,他從來沒有見過她笑過。
他都快忘了她笑起來的模樣。宋懷承閉上眼,想了想,顧念笑起來時左臉頰有個酒窩,深深的。
他還記得她對他說話酒窩的來歷。
“宋懷承,我告訴你喔,相傳人在死了之後,重新投胎時,一部分人因為種種原因,不願意喝下孟婆湯,孟婆沒辦法只好答應他們。但在這些人身上做了記號,這個記號就是在臉上留下了酒窩。這樣的人,必須跳入忘川河,受水淹火炙的磨折等上千年才能輪回,轉世之後會帶着前世的記憶、帶着那個酒窩尋找前世的戀人。宋懷承,我可是歷經辛苦才和你相遇的,你可要好好珍惜我。知道嗎?”
那時候他一笑而過。
好好珍惜,他确實沒有做到。
手機響起來時,宋懷承的眉心還緊蹙着。他看到來電之後,不悅之色浮出來。
“懷承,你看到那些報道了嗎?寫的什麽亂七八糟的。”周父暴躁地說道。“你現在在哪裏?”
“周叔,我過來一趟。”
“好。”
宋懷承驅車來到周家,周家三口都在家。周好好站起身,“懷承——”她柔聲叫着。
宋懷承的臉色一直僵硬,這會兒也是一樣。
保姆到了一杯茶過來。
周父一直鐵青着臉,“坐吧。”未來女婿離婚四年又冒出一個孩子出來,他們的心裏異常得不舒服。
周母也按耐不住,“懷承,那孩子到底怎麽回事?不是你的吧?”
周好好皺了皺眉,“媽——”她埋怨地喊道。
周母恨鐵不成鋼,這個女兒倒貼的讓她都看不下去了。“你和好好不久就要舉行婚禮,這時候冒出這事,讓好好怎麽辦啊?她那些同事會怎麽看她?”
“爸媽,懷承會處理好的。那個孩子是顧念一廂情願生下來的。”周好好悶悶地說道,心中滿是委屈。
周父周母将目光緊緊地鎖在宋懷承的身上,希望等到他的保證。宋懷承這幾年的事業周家都看在眼裏。盡管他離過婚,可是周家人還是很看好他。
明亮的水晶燈下,宋懷承的表情一直都沒有變。這會兒終于挑了挑眉,表情冷冽如水。周好好頓時一陣心慌,她不安地捏緊了手。
“周叔,這事我會處理好的。”他開口。
周父緩緩嗯了一聲,嘴角上揚,端起面前的杯子。
宋懷承接着道,“我和好好的婚禮取消。”
“什麽?!”周父手中的杯子應聲落地。“懷承,你這是什麽話?”
“我說,婚禮取消。孩子是我的女兒,這一點不容改變。既然無法改變既定的事,那就改變還沒有發生的事。”宋懷承的語氣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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