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仲夏夜(3)
仲夏夜(3)
薛寧是一個人回去的,走在路邊,夜晚的風涼飕飕的,她沉默着,都忘了看腳下的路。
路口忽然亮起的探照燈刺地她雙眼都很難睜開。薛寧擡起胳膊擋住眼睛,賓利車開出弄堂,停到她身邊。
車窗降下,葉瑄正注視着她。
薛寧下意識地把目光別開,轉身就走。車子就慢慢跟在她身邊,放緩着速度。走過一個路口,有小攤販在靠梧桐樹的路邊賣東西,蒸蒸的熱氣騰騰升起,眼前都有些模糊。薛寧摸了摸肚子,剛才沒有吃飽,現在有點餓了。
“去吃點東西吧。”葉瑄下了車。
他只口不提宴會上的事情,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薛寧點了碗馄饨,灑上了一點蔥花。東西味道一般,桌子上油膩膩的一層,好像很多年沒有擦洗過似的。薛寧埋頭吃着,特別安靜。
葉瑄給她夾了個鹵蛋,“不要總是吃肉。”
薛寧手裏的筷子停了停,默默地咬了口蛋。
這頓飯吃得格外漫長,薛寧都不敢擡頭看他。葉瑄卻和平時沒什麽兩樣,分外平靜,平靜地讓她心生忐忑。總覺得有什麽會發生,就像暴風雨之前的平靜。
“我要回去了。”他送她走了一段,薛寧在十字路口停下來。
葉瑄看她頭低低的,擡手順了一下她額前的亂發,“今天陪陪我吧,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很晚了。”她總想找點借口來推脫,葉瑄就笑了笑,“你該不是故意躲我吧?做了虧心事?”
薛寧無法拒絕。
伫立在半山腰的別墅,四周被茂密的叢林包圍着,像隔絕在這個喧嚣的城市外。這個晚上,薛寧和葉瑄并肩靠着坐在陽臺上。頭頂的星星比平時要黯然點,好像天上蒙了層霧。
Advertisement
“阿寧,小時候我經常一個人坐在陽臺上看星星的。有時候,我會從天黑數到天亮,我以為等我數完了天上的星星,我媽媽就會回來的。可是,我數完了所有的星星,她也沒有回來。你生日那天,我給你準備了禮物,我一直打你電話,可是你不回我。我想和你道歉來着的,我不是故意和你開玩笑的。那天晚上,我在巴黎就像這樣一直數着星星。”他靜靜地望着她,聲音非常溫柔,溫柔地讓薛寧想哭出來,“我不喜歡這樣一次一次地數,那讓我感到很絕望,你明白嗎?”
薛寧低頭掰着指甲,一下一下的。掰地快了,撕下了一塊倒皮,她咬住嘴唇,看着血珠滲出來。
“疼嗎?”葉瑄拉過她的手,低頭含住了她的手指。他的呼吸噴在手指上癢癢的,薛寧不适地動了動。
“好了,還疼嗎?”他放開了她。
薛寧馬上收回手指。
夜晚的風涼涼的,她打了個噴嚏,葉瑄按着她的肩膀,讓她枕在了他的膝蓋上。外套蓋住了她,薛寧覺得沒那麽冷了,但還是說不出話。葉瑄的手像羽毛一樣輕柔,撫摸着她的頭發,“阿寧,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薛寧隐約知道他想問什麽,安靜聽着他說下去。葉瑄道,“你喜歡謝琛嗎?”
“……”
“為什麽不說話?有什麽不能說嗎?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薛寧,你有什麽不能說的?”他慢慢冷卻下來的語氣讓她彷徨,甚至恐懼。她只能趴在他的膝蓋上,深深地把頭埋着,她想,只要不擡起頭,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
“為什麽不說話?你不敢告訴我嗎?”
“你真的喜歡謝琛?”
“薛寧,你為什麽不敢看我的眼睛?”
……
“不要再說了。”薛寧爬起來,和他拉開一段距離,“不要逼我了,好不好?葉瑄,算我求你了,是我不對,對不起……”
葉瑄抱住她,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我原諒你,不,我不怪你,事情總會解決的。”
“解決,你要怎麽解決?”薛寧聽出了弦外之音。
葉瑄笑道,“還能怎麽解決?我信不過你了,要是再讓你和他呆在一起,我覺得你可能會變心的。薛寧,你會變心的。”
“不是這樣的,你不要這樣好嗎?”在這個盛夏卻有着涼風的山間夜晚,薛寧摸着他的臉頰,擔憂地看着他。這樣的葉瑄讓她覺得陌生,她摸着他的臉頰和他說。記憶裏,那個和合清水寺裏淡漠卻溫暖的少年好像離她越來越遠。她努力去想,卻抓不到他的影子。
“剛才你一句話也不和我說,現在,你為了他卻說這麽多話。”葉瑄把她的手撥掉,目光涼涼的,“薛寧,你真讓我失望。”
薛寧怔怔地看着他,葉瑄目光讓她無地自容。他只是那樣平靜地看着她,都讓她難受地仿佛走在尖刀上。其實他也沒怎麽指責她,但是,就是這樣無聲的漠然,讓她倍加難受。
她知道不該再為謝琛說什麽了,不然只會适得其反。
這個夜晚,他們的話比平時還要少。
一切都很平靜,平靜地好像什麽事情都不會發生。
曾經,薛寧以為他只是開玩笑,是的,葉瑄只是開玩笑,他不會做什麽過激的事情的,薛寧一直這麽告訴自己。一連三個月,他沒有給她打電話,也沒有給她發過任何短信。
薛寧錯估了一個年輕人的某些執念和惶恐,這種理念往往會讓他們孤注一擲。就在這個秋季,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溫強拿了一個很大的行囊,從隔壁借來了一輛小貨車,準備着出發前的一切事宜。謝琛就站在臺階上,火紅的楓葉都落到他肩膀上。
薛寧離他兩米遠,她就那麽看着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有時候,我真覺得命運不公平。”謝琛走到她面前,低頭對她說。
薛寧覺得心虛,于是,她說,葉瑄會資助他學調香,能讓他成為一名調香師,讓他做想做的事情。謝琛看着她很久很久,“那不是資助,我覺得更像是施舍。”
他的語氣沒有怨恨,只有淡淡的諷刺。
薛寧張了張嘴巴,幹巴巴的,說不出什麽。她本來想和他好好道別的,但是,臨了了,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謝琛……”
“薛寧,我恨你。”他的目光冷地像結了層霜。
薛寧退了步,卻被他緊緊抱住,這個遲來的吻*而奔放,狂野地讓她窒息。薛寧喘不過氣了,他還使勁抱着她,狠狠咬住她的唇角。薛寧嘗到一股血腥味,她知道,一定出血了。
一個吻以後,謝琛放開她,毫不留戀地離開。
那是個鳳凰木開花的日子,這是種代表回憶的花。小時候,隔壁高校裏的學生畢業時就會在胸前簪上這種花,表示對過去的追憶。他們互相擁抱着宣誓,不管以後貧窮還是富貴,都不忘彼此。事實上,走出這道門以後,大多各奔東西。
薛寧站在臺階上看他走遠,汽車只留下一尾煙塵。
晚上,她陪着溫瑜坐在青石板臺階上數星星。溫瑜已經不記得她了,捏着塊餅,往嘴裏塞。餅太硬了,她咬不動,可憐兮兮地看着薛寧。薛寧就拿過來,幫她捏碎了,一點一點喂給她。
溫瑜很開心,一直說謝謝姐姐。
薛寧心裏酸酸的。
這個晚上,她和溫瑜一直坐在冰冷的臺階上,她不想睡覺,她想等舅舅回來,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大概在晚上十點的時候,她接到醫院的電話。
薛寧忘了自己是怎麽趕到市中心的醫院的。急診室外面的燈一閃一閃跳着紅,晃地她的眼睛裏也是一片紅色。她站在外面等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淩晨的光透過走廊上的窗戶時,紅色的燈終于停了。
她走進去的時候,裏面非常安靜,牆壁都是慘白色的。她揭開白布,摸着溫強已經冰冷的臉,舅舅,舅舅,一遍一遍地喊他。但是,他沒有應她,從那天開始,他就再也不會應她了。
警察告訴她,車子是在127國道上發生車禍的,因為靠在山體轉彎處,車子翻出了道路,撞到了岩石上,所以發生了事故。不過,他們只找到一個人。不過,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對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三天後,薛寧見到了從米蘭趕回來的葉瑄。他的臉色也是蒼白的,來到這裏之後,薛寧就再也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過這種神色。他總是從容的,就算失态,也很少見。
吃完晚飯,薛寧從廊下走過來。
“我不想看到你。”她就說了這麽一句。
葉瑄極力挽留,苦苦哀求,是薛寧有史以來見過的最狼狽的時候。不過,薛寧那時已經瘋了,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她說,葉瑄,其實這樣也好,反正我也不喜歡你了,你又何必死纏爛打呢,大家好聚好散。
十一月末,薛寧帶着溫瑜離開了漢江邊的那個小鎮。
她終于學會了怎麽照顧自己,怎麽照顧別人,她也終于明白了掙錢的不容易。
溫瑜乖的時候,還是很乖的,就是喜歡搶別人家小朋友的食物。在路上散步,她有時會忽然沖上去和別人扭打在一起,弄清楚事情後,可能只是看上了人家小朋友手裏的糖葫蘆而已。薛寧經常感到很無奈,不過,她覺得這樣也挺好的,溫瑜女士喜歡吃零食比她喜歡各種各樣的珠寶首飾可愛多了。
她把她當做寶貝,沒想到最後她也要離開她。
四月末,剛剛過完清明節,薛寧剛剛拜祭過舅舅以後,溫瑜被診斷出肺痨。她拿着通知單的那天,一個人站在醫院門口整整一個下午。
姐姐看着好像不高興,晚飯時,溫瑜眨着眼睛看她。
薛寧看着她,嘴裏的飯哽着咽不下去。
姐姐,你怎麽哭了?
溫瑜摸着她的臉頰,詫異地問。
薛寧握着她的手,親親她的手臂說,沒有,姐姐沒有哭,只是眼睛裏進沙子了。
她坐在院子裏一個晚上,想了一個晚上,到了第二天早上,終于想通了。薛寧賣掉了房子,帶着溫瑜返回了那個曾經住過的城市。
後山山腰的那棟別墅,爬山虎已經爬滿了灰綠色的牆壁,庭院裏的刺槐已經長得有兩人合抱粗細。晴朗的下午,薛寧帶着溫瑜在外面等。
天氣很熱,她的襯衫裏裏外外都濕透了,汗珠一顆一顆往下滾。
到了晚上,天上烏雲密布,下起了大雨。
豆大的雨滴一顆一顆砸在身上,她抱住溫瑜,兩個人一起跪到雨裏,渾身都濕透了。薛寧從來沒覺得這麽冷過,一天一夜,葉瑄都沒有出來見她。
二樓的燈火一直亮着。
薛寧十九歲這年,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沒有無怨無悔的付出,也沒有一生孤注的溫柔。
因果循環,她誰也不怨,只怨自己。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