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雨聲漸小，屋外的天色慢慢暗下。

周瑾桐睫毛動動，鼻尖先聞到了清雅的淡香，睜開眼時眼前昏暗的很，依稀感到腰上搭着什麽。她頭還暈着，一時雲裏霧裏，不知道自己在哪？

适應了屋內的光線後，周瑾桐才發現躺在了床上，而她身邊閉眼睡得香的正是傅遲。她一個激靈坐起來，因起勢太猛，頭更加暈眩，人堪堪要往後倒，被後背多出的手掌撐住，傅遲低啞的音傳來，“你醒了。”

傅遲坐起來，被子滑落，他的衣衫皺巴裹在身上，紐扣都開了一顆，凹陷的鎖骨若隐若現。周瑾桐看了一眼就收回，扶着腦袋還沒緩過來，她明明是坐在椅子上給他讀書，怎麽會睡在床上，和他蓋一張被？

“睡得好嗎？”傅遲慢條斯理的系上紐扣，掀開被子下床按開了燈。

昏暗的空間被光填滿，周瑾桐被強光反射性的閉了眼，疑惑道：“我怎麽會睡着了？”

傅遲搖頭，“我也不知道，學姐你讀書讀的好好的突然就睡着了，可能是學習太累。”

她昨晚的确學習到很晚，犯困也有可能。這個理由周瑾桐暫時信了，她從床上爬起來，看了看窗外，豆大的雨點打在窗戶上，順着流水的痕跡落下，眼睛可見範圍內的樹木都搖搖晃晃，外面的風很大。

周瑾桐擡手看了時間，吓一跳：“快五點了，我睡了這麽久！”她記得沒錯的話，來傅家不過八點半，聽了首鋼琴曲，和容曼麗說了話，到從傅明霖房間出來碰上傅遲，最多也就九點半左右，再加上後續和傅遲讀書時間……

她睡了近八個小時！

這一認知讓周瑾桐害怕，按照她平日白天打盹的時間，最多半個小時，從來沒這麽長過，難道她覺缺得很？容不得她多想，她現在着急要回家，怕顧琴南在家等着急，甫一站起身子，頭就昏沉人也要往後倒。

傅遲眼疾手快扶住她，關切道：“學姐你怎麽了，是不是被我傳染了。”

周瑾桐揪住他的衣袖穩住身子，蔥白的指尖泛白，“不知道，頭好暈。”

“可能睡久了。”傅遲猜測。

也許吧。周瑾桐點點頭，松開他的衣袖，在原地站了片刻暈眩才好。

傅遲睡了一覺，低燒下去了，體溫恢複正常，整個人都精神不少。他讓人坐在椅子上休息，自己拿了幹淨衣服去了浴室，灰色的浴巾被他勾起扔到一旁的衣簍，放了浴缸的水，水流咕咚咕咚聲響在耳邊，傅遲輕輕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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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衣服出來，傅遲看到周瑾桐對着童話書出神，開口道：“在看什麽？”

周瑾桐擡眼，被傅遲驚了一秒。

方繪聲經常和她說傅遲是多麽好看，讓她歷經千萬帥哥依舊奉他為男神。這會看是真的啊，淺粉色的衛衣沒損他半分白，甚至還給提了幾個度，眉眼精致不輸時下鮮肉流量分毫，眼角下那顆痣最會長，驚豔當屬于它。

傅遲的眼睛生的最好，烏黑發亮，眼尾微微上挑，不笑的時候看着也溫順。

周瑾桐一直覺得他就是個弟弟，現在看他，長的很高，她坐着要把頭仰的高高才能看到他尖尖的下巴，裸露在外的喉結随着他口中吞咽的動作滑動。她抿抿幹巴的唇，悄然收回眼，放下書道，“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傅遲換衣服就是為了這個，外面雨很大，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去。

“不用了，你病才剛好，別吹了風又複發。”周瑾桐直接拒絕。傅遲不依，執着道，“不可以，哪有讓女孩子自己回去的道理，我要送。”

最終周瑾桐拗不過他。

傅遲打開門，兩人一道出了去，樓下的容曼麗看到周瑾桐很是驚訝，目光在她和傅遲身上繞了幾遍，才問：“桐桐，這麽晚了你還沒回去？”

“我不小心睡着了，對不起啊，曼麗阿姨。”周瑾桐囧得臉通紅，頭都快低到胸口。

容曼麗不是在怪她，顧琴南上午走的時候跟她說了，她以為周瑾桐和她一起回去了，現在突然看到她冒出來，多少有些吃驚。她眼神定格在傅遲身上，後者笑了笑，一臉溫和，“你別看我，我也是醒來才發現學姐還在。”

容曼麗眉頭擰起，“都這麽晚了，桐桐先留下吃飯，吃過讓老高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怕媽媽擔心，想先回家。”周瑾桐拒絕了她的好意。

容曼麗也不多說，讓張媽電話通知了高先生，過了會她見傅遲也跟着出去，厲聲阻止道，“桐桐是要回家，你這麽晚了還病着想去哪野？”

傅遲回：“我送學姐回去。”

容曼麗眉頭皺得更緊，倒不是他的态度，而是他口中的稱呼讓她不舒服，“桐桐是顧阿姨的女兒，你不用叫得生疏，以後就叫桐桐姐吧。”

傅遲眼裏泛光，笑容明晰。

随後聽話的喊了聲：“桐桐姐。”

周瑾桐尴尬的不行，聽他叫學姐已經習慣了，這一聲“桐桐姐”讓她怪尴尬。

容曼麗笑了。

高先生還撐着早上那把大黑傘，站在走廊外，見他們出來傘全偏向他們，自己一路淋着雨到了車邊。外面冷，車子裏暖和，周瑾桐屁股一落座，身上就多了薄毛毯，傅遲動作輕柔的把毛毯抖開蓋到她身上。

“別凍着。”他說。

“謝謝。”

晚上的雨比白天的大，高先生開車速度慢了不少，雨刷不停地擺動，周瑾桐看着出神。傅遲靠在椅背上，薄薄的衛衣能蹭到她蓋的毛毯，仿佛還能感知裏面她的溫度，他想着這條路沒有盡頭就好了，一直開下去。

路燈亮了起來，內車燈沒開，周瑾桐看了會雨刷，眼睛酸澀，索性閉上眼。

車子一下安靜不少，只餘下交織的呼吸聲，傅遲偏頭就着車窗外微弱的光打量她。容色沉靜溫婉，兩頰的肉正正好，軟乎乎的想讓人上手捏幾下，櫻桃唇粉粉的像Q彈的果凍……他似乎好久沒吃過果凍了。

不知道她有沒有睡着，傅遲不是膽小的人，他緩緩靠近，薄唇擦過她的鬓發，坐回身子。心髒撲通撲通狂跳，他一手按着，把臉瞥到一邊呼氣。

恢複正常後，通過後視鏡看到高先生正對他望。

瑾色花店。

顧琴南上午早早回來，開了花店，一天的營業額也不錯，加上臨近清明，她需要多備些菊花，這會正跟供應商打電話。挂了電話後看了眼外面，雨越下越大，可人還不見回來。她走到店外，周瑾桐他們正往裏走。

黑色的傘保不住三個人，顧琴南抽了放在門邊的傘迎了上去，把周瑾桐接到自己傘下。到了花店，高先生依舊站在門外。

顧琴南給他們找了毛巾，看到傅遲也很驚訝，關切道：“你的病好了？”

“嗯，好多了。”傅遲擦淨發梢上的水，笑說，“謝謝顧阿姨關心。”

“應該的。”顧琴南道，“這麽晚了還沒吃飯吧，正好我做了飯，你和桐桐上去一起吃。”

傅遲的肚子在顧琴南說話時适時的響了起來，頓時窘迫，臉刷得通紅。

顧琴南揉揉他的腦袋，讓周瑾桐把人帶了上去。

她走到門口再次邀請高先生進來坐會，高先生依舊婉拒，如佛像站在那一動不動。

顧琴南也無法。

周瑾桐帶他上去，掀開簾子，傅遲往裏看了眼，屋子很小，可能就比他的浴室大個幾倍，東西很多，但都擺放有序，沒有占用絲毫多餘的地方。

客廳的小方桌上插了瓶白色的菊花。

周瑾桐道：“你随便坐，我去廚房端菜。”她邁步去了廚房，竈上的瓷鍋裏煮了西紅柿蛋湯，蓋子一開香味就發散出來，她舀了兩碗端了出去。

“先喝點湯。”

傅遲乖乖接過，西紅柿蛋湯的配色很好看，紅加金黃配以青色的小蔥，一下勾起了他的食欲。

周瑾桐又端出一盤清蒸魚，一盤炒青菜，盛了飯。她們家平時吃飯比較簡單，菜色較少，對于住春宴街的傅遲來說不值一提，她也知道。

“你将就着吃。”

“沒事，我不挑食。”

周瑾桐笑笑：“你不吃香菜。”

傅遲輕眨眼，故意道：“你喊我吃我就吃。”

周瑾桐沒那麽缺德，一笑而過。傅遲真是餓到了，菜不見吃，飯扒拉挺快，足足吃了兩碗米飯下去，看得她直瞪眼，“曼麗阿姨克扣你食糧了。”

那到沒有，不過傅家飯桌禮儀較多，吃飯都規規正正，菜也擺在那大桌子上，以量少精致為主，看着冷冰冰。周瑾桐家的菜不同，滿滿的一盤，熱氣騰騰，兩人圍坐在一起，筷子碰撞碗的聲音都變得格外動聽。

“還要湯嗎？”周瑾桐問。傅遲吃飽了，搖搖頭，“它已經圓滾滾了。”

他指着自己的肚子，拖着尾音。

周瑾桐覺得他在撒嬌。

傅遲放下筷子，撣眼看到面前的菊花，随意問：“這擺菊花有什麽講究嗎？”

周瑾桐聞言，眸子暗了下去，“沒有啊，就是清明節到了，要送給爸爸。”

傅遲恍然發現，的确沒見過她的爸爸，傅謙口中的老周。見她低沉下去的心思，暗罵自己嘴快，盡問不該問的。輕咳一聲，挽言道，“很好看，周叔叔一定會喜歡。”

吃過，傅遲也不久留。

周瑾桐送他到店門外，臨走還送了他一朵向日葵，金黃的花色照耀了他的心。傅遲長身邁入無盡的黑夜裏，微光照在他身上，光影交錯，手裏的向日葵靠在他胸前，直到回了車上，他才開口：“你都看到了。”

高先生直言：“嗯。”

傅遲道：“我們般配嗎？”

高先生道：“周小姐雖是夫人朋友的女兒，但家世擺在這，不太合适。”

料到他會這麽說，傅遲摸出褲子口袋裏的黑卡，扔到前方開車人的懷裏。

高先生點頭道：“我知道了。”

傅遲閉上眼，靠在椅背上假寐，雙手摸上稍微鼓起來的肚子，今晚吃得有點多。

不過，他今晚會很容易睡着。

畢竟全是她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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