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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回事?
四個字就能說完,秦飛設計。
但這卻遠遠說不清。
今天是最後一次課,很平常,秦飛如前幾次一樣,安靜地聽呂博瑜講,安靜地看着呂博瑜握着陳非的手,教他彈的力度和跨度,安靜地遵從呂博瑜讓他彈時把注意力盡量集中在了手上和琴上……
秦飛知道今天過後,他和呂博瑜,又将變成兩條平行線,漸行漸遠。
拍了這麽多年戲,對于這種“重逢初戀男友”的橋段,不論是古裝、民國、現代還是跨國的劇,秦飛或多或少都遇到過,但真發生在自己身上時,他才知道,即使你在戲裏經歷過一千次這種情況,在現實中你還是會不知道要怎麽做才最好。
因為戲有劇本,它告訴了你該怎麽處理那種境遇,它把結局也都告訴了你,你心裏有底,照着那像說明書般的劇本,一步一步做就可以;但現實中,沒有劇本,只有猜測、不知所措和未知的走向……也許秦飛可以借鑒劇本說明書,事實上他也這麽做了,可是,效果遠沒有他料想的那樣美好。
秦飛低估了陳非在呂博瑜心中的分量,據他了解,他們只認識半年多而已。
而他和呂博瑜,曾經在一起一年三個月零四天,即使中間分開了快十年,但他确信,自己在呂博瑜身上和心裏留下的印記不會完全消失。
他有自信,自己可以重新擁有呂博瑜。
所以,當陳非上廁所,包廂裏只剩下兩個人時,秦飛停下了彈琴的動作,慢慢開了口:“博瑜哥,對不起。”
靠在鋼琴一側的呂博瑜聞言,看了他一眼,兩人的視線撞上。秦飛眼裏除了歉意,還有毫不掩飾的眷戀。呂博瑜沒有躲閃,只是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他知道秦飛為什麽事向他道歉。這三個字,是當年那件事後,快十年以來,秦飛第一次對他說。
當年他一直在等秦飛給他一個解釋,即使是一個欺騙,都不會讓他有那麽難捱的一段時間。
這聲道歉來得太晚,晚到呂博瑜心裏已經起不了波瀾,所以,他只淡淡地“嗯”了聲。
意料之中的反應,秦飛站起身,走到呂博瑜邊上,仰頭看着他,說:“當年那部片子,是我主動接的。”
呂博瑜眼神一冷,看進秦飛眼裏,看得他後脖子發涼。但秦飛知道自己不能退縮,所以強硬地昂着頭,等着呂博瑜的反應。
“我知道。”沒等多久,呂博瑜給了秦飛意料之外的答案。
秦飛驚訝:“你知道?”
對于當年的事,呂博瑜非常抗拒去回憶。但秦飛顯然不這麽想,他試圖把當年的事鋪陳到兩人跟前。
“總會有想要告訴我一些事的人。”呂博瑜不想多說。
秦飛臉色白了白,問:“是誰說的?”
一個名字立刻劃過腦海,呂博瑜以為自己忘了,沒想到秦飛一問,竟那麽容易想起。
“是誰?”見呂博瑜遲遲不回,秦飛有點急了。
呂博瑜避開秦飛急切的臉,一種久違的惡心湧上了喉口。那個帶着鴨舌帽、黑超,留着一圈胡茬的男人,說自己是個導演,說是他給秦飛拍的那部片,說是秦飛讓他來轉述分手的事,他說他叫……
秦飛看呂博瑜臉色不對,擔憂地伸手要去碰他,但呂博瑜往後一退,躲開了他的手。秦飛僵着手看着他:“博瑜哥……”
“……張三。”像代號一樣的一個名字,呂博瑜從齒縫裏飄出這兩個字。
多年後再聽到這兩個字,秦飛的臉色也倏地變得難看,他僵硬着聲音問:“他怎麽說的?”
看秦飛鐵了心想聊這段“往事”,呂博瑜只能咽下惡心的感覺,開口:“……你試鏡成功,但想演主角,主動找上了他,他覺得你有可塑性,同意了。”
秦飛聽着,沒有反駁,因為事實就是這樣,但他總感覺,還有些什麽東西遺漏了。
“還有……什麽嗎?”秦飛問道。
呂博瑜皺了眉頭,像是要避開什麽不好的東西似的往旁邊挪了兩步,問:“你要我看的視頻,高清□□,我看了。”
秦飛的臉色瞬間慘白。
當年,藝術院校裏學生對資源的競争,尤其表演系的學生,是外人想象不到的激烈。大二時,眼見着長得比自己醜、戲比自己差的同學都在校外跟了組、拍廣告、做活動,心高氣傲的秦飛做不到不心急。所以經人介紹,他去了香港,試了後來那部震動香港的□□動作片。片子在香港很火,他也成功打開知名度,但因為尺度問題,并沒有在內地上映,即使後來做了删減版,也只制作成了光盤,流傳在各電腦的硬盤中而已。
秦飛和呂博瑜不同專業,一個表演系,一個音樂系,但圈子的交集總會有,他知道自己拍的這部片子遲早會被呂博瑜看到,本來想着一拍完,就找呂博瑜解釋。可是,他還在香港拍戲的某一天,突然聯系不上呂博瑜了。等他全部拍完,從香港回來,竟然再也找不到呂博瑜。到處打聽,才從呂博瑜那些同學那聽說他畢業照都沒拍、系裏的散夥飯也沒吃,證還是家人幫他拿的。
秦飛找了很多地方,可呂博瑜就像人間蒸發一樣,完全消失了,一點影子都找不到。秦飛很生氣,很委屈,很莫名其妙。
後來,當時那部片子的導演張三,告訴他他在香港很火,建議他有時間可以多去香港走動走動,無緣無故被分手讓秦飛氣紅了眼,所以同意了張三的建議。大學後面兩年,他一直香港內地兩邊飛,畢業後還在香港呆了三四年,直到和張三分道揚镳,才回了內地發展。
雖然近幾年半紅不火,但秦飛總是努力保證自己的出鏡率,不管是各種劇、各種節目,還是活動通告,因為他內心深處,一直希望着呂博瑜在屏幕裏看到自己,能聯系自己。
可現在聽呂博瑜說的事,秦飛隐約覺得,這中間不是他以為的呂博瑜無緣無故抛棄他。
“我沒有……要你看什麽視頻。”秦飛顫着聲說。那個時候片子都還沒拍完,他哪有什麽視頻?
呂博瑜揉了揉眉間,說:“算了,都過去了。”
秦飛一把抓住呂博瑜的手臂,急切地說:“沒有過去,我聽出來了這中間有誤會……”
呂博瑜眉頭皺得緊,想要扯下秦飛的手,卻發現他幾乎透過衣服抓在了他的肉上。
現在不是讨論當年那件事的好時候,因為陳非會随時回來。可是秦飛情緒激動,呂博瑜阻止不了他。
“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弄清當年的事,好不好?”秦飛祈求。
呂博瑜不想給秦飛虛無的希望:“就算弄清了,也改變不了什麽。”
秦飛面露哀凄:“我沒想改變什麽,我只是不想這麽不明不白的……為什麽,為什麽……”他喃喃自語,看着呂博瑜的雙眼,變得混沌、迷茫,“我什麽事都做不好……”
呂博瑜看出秦飛的異樣,他慘白的臉上冒出薄薄細汗,剛剛一直扯不下的手一下從自己臂上滑落,整個人像脫線的木偶一樣往後倒去。呂博瑜趕緊拉住他,撐住他的身體,皺着眉問:“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就像抱住救命稻草一樣,秦飛一把抱上呂博瑜,喃喃:“博瑜哥,你關心我的,你心裏還有我……”
秦飛的狀态讓呂博瑜不好用力拉扯,他移動身子,想把秦飛扶到鋼琴椅上坐下。
“我生病了,抑郁症……”
“抑郁症”這三個字,讓呂博瑜身子一頓,他眼神複雜地看向扒在自己懷裏的秦飛。雖然在孫老師家看到秦飛,呂博瑜就有這方面的猜想,但親耳聽到,還是會震驚。
因為,他知道抑郁的痛苦和難捱,因為,這個人,曾經給過他美好的記憶……
“是對我太急功近利的懲罰,還是對我騙了你的懲罰……”秦飛喃喃不斷,“可能都有吧……”
呂博瑜的動作和聲音稍稍放柔:“藥在哪?”
“嗯?”秦飛擡頭,一臉懵懂,盯着呂博瑜看了會才明白過來呂博瑜說的什麽,可剛剛松動了五指,但又緊緊抱住了呂博瑜,搖頭說:“不拿,你會推開我。”
秦飛這個樣子,讓呂博瑜狠不下心,他只能說道:“我給你拿。”
“口袋。”秦飛好像感覺到呂博瑜的不忍心,趕緊說道,“右邊。”
呂博瑜俯身去探秦飛外套的右口袋,剛碰到一個小瓶子,嘴唇上就被一個柔軟的東西堵上了。呂博瑜剛要推開他,秦飛卻叮咛了聲“疼”,讓呂博瑜不敢太用力,而秦飛卻趁勢将舌頭頂進呂博瑜的嘴。呂博瑜推不得,只能後躲,可是秦飛的牙齒卻咬着呂博瑜的唇瓣,呂博瑜只能伸出舌頭想方設法頂開秦飛的唇舌。
秦飛用心用計,呂博瑜心口陡然升起一股冷意。他知道,秦飛想讓人看到這一幕,而那個人,自然就是陳非。
“怎麽回事?”陳非又問了一遍,不同于第一次,他這次的聲音帶上了輕顫,因為呂博瑜的沉默,讓他心慌。
呂博瑜向陳非走去,牽起陳非的手,說:“回去我告訴你。”
陳非看向呂博瑜,一點都沒掩飾眼裏的憤怒、不解和痛苦。
呂博瑜拉上他,直接往外走。
正好碰到招呼完客人回來的賀文,看呂博瑜和陳非要走,不解地問:“怎麽了?”
“課結束了。”呂博瑜說,“先走。”
陳非眼神冰冷地瞟了賀文一眼,賀文被看得一激靈,不禁把目光投向包廂裏的秦飛。
秦飛撐着鋼琴,無力地坐下,輕輕地說了一句:“一點小事。”
聲音很輕,卻重重地飄進了已經走遠的陳非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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