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回去的車上一路低氣壓。
一到家,陳非就把呂博瑜壓在門上堵上了他的嘴,橫沖直撞。呂博瑜知道他心裏有火,由着他拉扯撕咬,突然嘴裏嘗到一股腥甜的味道,不知是陳非的血還是自己的。
終于,陳非氣喘籲籲地停下了,他一手撐在呂博瑜臉側,一手橫亘架在呂博瑜頸子上,勾着點點猩紅的嘴角,問:“怎麽樣,他技術好,還是我好?”
呂博瑜想開口,但陳非的手臂力度一點都不小,頂着他的喉結,讓他說話很費力,他動了動腦袋,被壓着聲音說:“你好。”
猛得,耳邊傳來一聲捶門巨響,陳非一把抓住呂博瑜的衣襟,眼神怒火中帶着譏诮:“你還細細去品了?”
呂博瑜知道不論自己怎麽答,陳非都會噴火,但總算脖子沒再被壓着,能好好說話了。他握上陳非的手,陳非和他較着勁,兩人互相使力,把呂博瑜的衣襟抓得亂七八糟,終于還是呂博瑜占了上風,把陳非的手扯了下來。
“張嘴。”呂博瑜說。
陳非瞪着他,不理。他很想給呂博瑜一拳,但被緊握的手動不了。
呂博瑜一手握住陳非的兩手,然後捏住他的下巴,掰開他的嘴。
果然,剛剛陳非咬的是自己的舌頭。
呂博瑜眼神一黯,反身将陳非壓到門上,利落地封上陳非的唇。不像陳非剛剛的橫沖直撞,呂博瑜的舌頭,細細描摹過他的唇瓣,溫柔□□着他的傷口,缱绻吸吮着他的甘霖……呂博瑜的溫柔,陳非從來就沒有招架的能力,本想再耍狠,可又一次被呂博瑜制服,沒幾下功夫,就軟在了呂博瑜懷裏。
陳非既不甘,又委屈,有種呂博瑜把他當小孩那樣糊弄、欺騙的感覺,鼻尖不禁一陣犯酸。
呂博瑜察覺到了,慢慢地停下了動作,然後離開陳非的唇,輕輕啄了下他的鼻尖:“對不起。”溫柔的聲音從他喉間發出。
陳非閉了閉眼,第三次問出那個問題:“怎麽回事?”
呂博瑜輕輕嘆了口氣,牽着陳非的手在沙發上坐下,簡明扼要地說了他為秦飛拿藥被設計的情況。
陳非聽完,非常不理解呂博瑜當時的“推不得只能躲”的心态:“你為什麽不直接推開他?”
呂博瑜沉默了,他以為有些事過去後,就能在時間的淡忘下不在意了。可是,他以為的“過去”,原來只是“逃避”,逃避去想、逃避去提、逃避去碰……然後到了這麽一天,又再次逼着你不得不去回憶它。那一瞬,呂博瑜埋怨陳非的緊逼,怨恨秦飛的出現,為什麽都要逼他?
感受到呂博瑜的低氣壓,陳非把滿腹的疑慮和不安壓回肚子,強逼自己靜等呂博瑜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陳非以為呂博瑜不打算開口時,呂博瑜開口了:“當年秦飛很優秀,在學校裏永遠是焦點,所以他很驕傲,驕傲到不容許比別人落下一點。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金字塔頂端哪可能就一個人。他有多驕傲,就有多要強,就有多想比別人更成功。”
聽到呂博瑜開口,陳非一下僵直了脊背,不落下他的一個标點符號。
“可我當時忙着畢業,并不完全了解他的心情。他說去香港玩,我送了他去機場,想着他心情糟糕去散散心也好。他到香港後,我就完全紮在了畢業上的事。一兩天、兩三天到後來一周聯系一次,也都沒怎麽放在心上。直到忙得差不多時,才發現他已經去香港快一個月了,而最近一次聯系差不多是五六天前。我覺得奇怪,給他打電話,但電話關機了。”
呂博瑜靠在沙發靠背上閉上了眼,自暴自棄的語氣,讓陳非覺得自己在做一件多麽挖人傷口的事,愧疚不忍和想知道真相的欲望兩廂折磨着他……他出不了聲。
“我聯系不上他的兩天後,一個男人出現在我面前,把一個視頻給我看了……我說過秦飛讓我看了非常不堪的一幕,也說過那是件很不好的事……”呂博瑜頓了一頓,臉色變得很難看,他睜開眼側頭看向陳非。
陳非趕緊點頭,他記得清楚,幾次因秦飛和呂博瑜吵起來,呂博瑜的解釋都是停在那件事上。
呂博瑜慘然地勾了勾嘴角,說:“其實他去香港不是玩,是去拍片。那個出現在我面前的男人是那部片的導演,他給我看的視頻是……”呂博瑜停了口,眼裏諱莫不明,喉口湧上一陣惡心。
陳非被呂博瑜的反應吓到,他趕緊握上他的手,發現呂博瑜的手冰涼徹骨。陳非為自己的一己私欲更加愧疚,再顧不上滿心的疑慮,趕緊出聲道:“別說了,我不想知道了。”
但呂博瑜好像根本沒聽到陳非的話,視線移向相握的手,兀自說道:“有幾個男人,記不清了,秦飛也在,躺在一張白色的床上,什麽都沒穿……周圍環境可以看出是拍攝環境,看秦飛的樣子,我也知道他在拍一部什麽片子……”一段話呂博瑜說得斷斷續續,他深吸口氣,才繼續說道,“而且都是來真的……因為是花絮,不是成片剪輯的東西,所以看得很清楚,裏面的一切,都是真的。”
聽到這,陳非已經瞠目結舌到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好一會才無意識地喃喃:“……為什麽?”
呂博瑜苦笑:“我也想知道為什麽,為了成名可以做到這一步嗎?當時我瘋了一樣給他打電話,可是一直處于關機狀态。呵,真好笑,在他去香港前不久,我們才發生關系。”
結痂的傷口,就這樣被血淋淋地再次撕扯開。
陳非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多麽殘忍!
對于當年看到的視頻,呂博瑜沒對任何人說過,包括後來給他做治療的孫郎坤。那種不堪,讓他不想也不敢去回憶,這是他第一次去回憶、去述說。呂博瑜伸出右手、展開,舉到眼前,回憶、留戀、痛楚一一劃過。他深吸口氣,慢慢收攏五指,好似把一切情緒全都包裹了進去:“我恨他,也恨自己,這是一件錯誤至極的事情,我為什麽是這麽不一樣的人,我為什麽要和他在一起,我為什麽要用這只手碰他……”
呂博瑜說得語無倫次,但陳非聽懂了。因為秦飛的事,所以激發了呂博瑜對自己與衆不同性向的痛恨和埋藏在心裏的自我厭惡。
是這樣嗎?陳非的心隐隐做疼。他僵着身伸手環住呂博瑜,他不知道該說什麽能減輕他逼迫呂博瑜說出這些的痛苦。
“因為這個事,我得了抑郁,那是個讓人很想死的一種病……”陳非沒想到呂博瑜會繼續說,聽到“死”,他僵硬的身體裏那顆心髒好似猛得停了一瞬。
“孫老師是當年治我的醫生,我沒想到會在她那再見到秦飛。他也得了抑郁,那個痛苦,我知道……”
耳邊響着呂博瑜的聲音,陳非不禁閉上了眼,他再泛不起一絲不甘和委屈,唯有心疼:所以即使你曾被他那樣傷害,還是會有恻隐之心不想使勁推拉傷了他是嗎?
情緒慢慢平複下來的呂博瑜對上陳非的眼。那雙眼,毫不掩飾的擔憂和心疼。當年的自己會經受不住一個視頻的打擊,是因為後悔、絕望那個把他引上這條路的人,以這樣的方式把他甩下。他後悔走上這條路,絕望自己的人生就此毀滅。
現在想可能沒那麽嚴重,可是,也唯有那時遭受此噩的人,才能感受那種無法走出、深陷泥沼旋渦的痛苦。
呂博瑜伸手捏住陳非的下巴,問:“你後悔嗎?”
陳非現在的年紀,和他當年發現自己與常人不同的年紀差不多。呂博瑜現在才發現,自己也是以一己之欲,将陳非拐上了這條路。
“後悔什麽?”
呂博瑜的瞳孔一瞬黑如濃墨,問出的話也帶了幾分冷意:“和我在一起,我讓你走上了這條路。”
陳非看着呂博瑜,眼裏沒有一絲猶豫和遲疑,就如當初他問呂博瑜,他們倆會變得沒有關系嗎,呂博瑜斬釘截鐵的回答 “不會”一樣。這次,換陳非給呂博瑜一個斬釘截鐵的回應:“不會。”陳非覺得兩個字不夠,補充道,“因為是你。我只和你在一起,不後悔。”
呂博瑜一怔,傾身擒住了陳非的雙唇,陳非順勢攬上他的脖頸,将整個身子埋進呂博瑜懷裏。
霧氣氤氲的浴室,兩具相疊的身影在磨砂玻璃後面影影綽綽。呂博瑜邊幫陳非抹沐浴露,邊咬着他的耳朵:“屁股還疼嗎?”
陳非眯着眼搖了搖頭。
“那今天,我們就在浴室……”呂博瑜一手在陳非心口揉捏拉扯,一手已經劃過結實的腹部,往下探去,毫無障礙地一把握住已經微微擡頭的昂揚。
陳非深吸口氣,反手圈住呂博瑜的脖子,喘息着說:“呂老師,你又刷新了我對你的認知。”
呂博瑜的呼吸也變得急促,雖然手下輕佻挑逗,但說出的話卻重如泰山:“我只對你這樣。”
陳非心裏一熱,這一刻他知道,他永遠也只會對呂博瑜這樣。
腿間的手輕重緩急地揉捏着,陳非不自覺往後靠去,正好頂到了呂博瑜。呂博瑜輕輕啃齧着他的頸側,問:“這麽急?”
陳非沒理他,左腿往後一勾,勾上呂博瑜的大腿,讓呂博瑜的手更加暢通無阻,也讓兩人的距離更緊,重重擠了小博瑜一下。
呂博瑜悶哼一聲,把陳非推趴到牆壁上,手臂貼着他的手臂撐在牆上,胸膛貼着他的脊背,一點一點地擠進挑逗了他很久的地方……
兩人在浴室裏來了一趴,到床上又折騰到半夜。
陳非感覺自己半條命都要去了,最後,他趴在呂博瑜身上,奄奄一息。
呂博瑜抱着他,一下一下地撫摸着他的後背。
今晚的□□,雖然像對陳年往事郁結的發洩,但讓他和陳非,變得更貼近、更坦誠、更交心。呂博瑜有一種真切的感受,自己一點點放下了以為已經放下的,一點點握緊了以為已經緊握在手的。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一聲嘆息,消失在空氣中,又凝聚成一團柔情,收攏在他的懷裏。呂博瑜緊了緊雙臂,讓自己和陳非貼得更近。
陳非趴了一會,手指開始不安分地在呂博瑜胸膛爬着。
呂博瑜覺得有點癢,握住陳非的手,問:“怎麽了?”
“我有一個想法。”陳非輕如蚊蠅地說。
“關于什麽?”
“秦飛。”
再說到“秦飛”,陳非已經沒有踩雷的感覺。他下巴頂在呂博瑜鎖骨下,擡眼看向呂博瑜,他發現呂博瑜的眼裏,也沒有了聽到這個名字的波瀾起伏,有的是像清水般平淡不驚,讓陳非心裏一片舒淨。
“說來聽聽。”呂博瑜說。
陳非勾勾手指:“你頭低下來點。”
呂博瑜依言低下頭。
雖然卧室裏就他們兩個人,但陳非還是把嘴湊到呂博瑜耳邊,輕聲細語。
聽完,呂博瑜很無奈:“你舍得?”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陳非說。
“……”呂博瑜不知道陳非又看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書,輕輕道,“我舍不得。”
陳非仰着頭,看着呂博瑜,說:“我相信你。”
呂博瑜眼裏泛開溫情看着他。
陳非浮上笑臉,說:“你也相信我。”
呂博瑜低頭輕輕吻了吻陳非發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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