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從劉小盼死,到今天,都是一個局,”于朗朝紅線包裹着的惡煞看了一眼,說:“你自己想想,這樣的一個煞,怎麽可能說得出話,并且給你打電話?”
韓滔顫抖着扭頭看向那邊沉淵門的人,為首的男孩仍然後背靠在牆上,捂着肚子大吼:“你別聽他的鬼話!”
于朗輕輕嘆了口氣,一手從衣領裏取出脖子上的吊墜,一手接過何盛遞來的符,閉上了雙眼。
紅線松動了一些,緩緩地轉着圈,與此同時,于朗手心的符紙開始自燃。
那團惡煞又呻吟了幾聲,便徹底沒了聲響,幾秒後,紅線中閃出一道蒼白的影子,圍着吊墜轉了幾圈,然後如水滴般漸漸滲了進去。
韓滔已經完全崩潰了,啞着嗓子來來回回地喊:“小盼——小盼——”
“快走。”于朗說。
何盛緊緊抓着歇斯底裏的韓滔,江天曉跟在于朗身旁,一行人迅速離開了建築工地。
沉淵門的人還歪七扭八地癱在地上,明顯被揍得不輕。那男孩氣急敗壞地捶着地,在江天曉他們身後吼道:“于朗!你還敢用心線!你等死吧!”
于朗連頭都沒回。
四人拐出僻靜的小路,走到大街上時,月亮已經升得很高。何盛故技重施在韓滔的後頸上看了一記手刀,江天曉借着路燈,看見于朗臉色白得吓人。
“于老師,要不,我背着你?”
于朗沒說話。
“……于老師?”
于朗的身子忽然狠狠抖了一下,随即,整個人向後栽去。
柳州和康醫院,淩晨一點半。
“于老師真的沒事嗎?!”江天曉雙手抓着頭發,問何盛。
“沒事,”何盛取出一支煙,剛要含進嘴裏,被路過的護士一瞪,又讪讪放回去:“于朗和沉淵門是筆舊賬,你不用……太愧疚,就算沒有你,沉淵門也是要算計他的。”
“但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他也不用……”江天曉眼眶有點酸。
何盛打了個哈欠,模模糊糊地說:“這個麽……也是沒辦法的事……”
于朗被安排在加護病房,因為他除了一身外傷外,心髒還有嚴重的心律不齊,醫生說需要觀察一晚。
江天曉隔着病房門上的一小塊玻璃看于朗,這次他的頸動脈倒沒變成詭異的黑色,但他面白如紙,嘴唇烏青。
“盛哥,這次的事情是不是就算完了?”江天曉問。
“也許吧,不好說。”
“我……我會好好學靈術的。”
何盛笑着嘆了口氣:“你不學于朗也要逼着你學了。”
“盛哥,”江天曉暗暗握緊了拳:“于老師心律不齊……是因為那個‘心線’,是嗎?”
何盛深深看了江天曉一眼,“對,就是他收惡煞的時候,那些紅色的線。”
“那是……什麽原理?”
“也是一種靈術,操縱攜帶靈力最多的心頭血來戰鬥。”
“心頭——心頭血?!”江天曉吓得坐直了身子。
“所以這項靈術一般沒人用,除非實在情況緊急。”
“……”
“害怕了?”何盛笑了一下:“也不會總有今天這種情況,主要是跟着個你,你不在,我和于朗可以直接走人。”
江天曉低頭沉默,過了一會兒又問:“于老師,有兩次忽然昏過去,脖子上的血管就……變成黑色,這是為什麽?”
“不知道。”何盛幹脆地回答。
“啊?”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有這毛病了,但原因他從沒說過。”
江天曉盯着醫院慘白的牆壁,腦子裏反反複複回放着沉淵門那個男孩的話,他說于朗真是不要命了……于朗的身體,究竟到了什麽程度?
四天後,于朗出院。
江天曉看着瘦了一圈的于朗,恨不得割下二兩大腿上的肉給他吃。于朗走在江天曉前方,原本合身的白T恤變得寬松,被風一吹,像只鼓起來的白帆。
江天曉兩手拎着住院時買的暖壺塑料盆,寸步不離地跟在于朗身後。
“你……”于朗回頭看向江天曉,竟然面露猶豫:“你沒事吧?”
“啊?我?沒事啊。”江天曉傻愣愣地說。
“……”
“無事獻殷勤,”何盛笑了笑:“後面的我就不說了。”
江天曉臉一紅,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這次吓着他了,愧疚着呢。”何盛向于朗解釋道。
江天曉這才暗自舒了口氣。
于朗看看江天曉:“那你就好好學靈術吧。”
“我會的我會的!”
韓滔在一旁半死不活地跟着,四人一路走回了酒店。
放好東西,何盛招呼江天曉和韓滔坐下,于朗也走過來坐下。
“這次這事兒,當然還沒完,”何盛點了支煙:“雖然劉小盼的死和沉淵門脫不了關系——這是沉淵門一貫作風——但還是得繼續調查下去,究竟是怎麽回事,誰害死他的,都要查出來。”
韓滔看向于朗,神色悲戚。
于朗語氣平靜地說:“第一,劉小盼的魂魄我沒打散,現在在我這養着,一時半會說不了話;第二,已經到了這一步,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必須弄清楚,配不配合,你自己決定,配合就不許再有隐瞞,不配合就走吧,這事從此以後和你沒關系了。”
“我配合!”韓滔猛地湊近于朗:“我不會——再放棄小盼了。”
江天曉心裏一陣嘆息,暗想他都成個魂兒了,你再說什麽也晚了吧?
于朗:“如果你還有隐瞞,我會直接打散劉小盼的魂魄——沉淵門已經暴露,劉小盼和你對我們都沒有意義了。”
“我明白。”韓滔低聲說。
“那就分成兩路,我和江天曉去調查劉小盼生前的那個施工隊,何盛和韓滔,先去派出所想辦法看那天的調查記錄,然後去找工地附近路段的目擊者,或者攝像頭的錄像。”
“可以,”何盛站起身:“那現在就去吧,宜早不宜遲。”
“老師你身體……行麽?”
于朗還沒回答,何盛倒先笑了:“你竟然問一個男人行不行?”
江天曉:“我不是那個意思!”
于朗看了眼江天曉,江天曉默默閉嘴。
他覺得于朗看他的眼神像看智障。
出發前,于朗竟然換上了件老頭衫,和一條肥大的黑色短褲。
“老師你……”
于朗點頭:“穿成這樣方便些。”
然後他帶着江天曉吃了碗老友粉,看于朗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江天曉忍不住問:“于老師,你知道施工隊怎麽查?”
“那麽一隊人,就算現在散了走了,也一定會留下痕跡。”
“呃。”于老師說的話真有道理。
吃完粉,于朗又帶着江天曉走向了施工工地。
一點不誇張地說,江天曉已經對這個工地有陰影了,盡管現在是大中午,陽光曬得人睜不開眼,但江天曉遠遠看見那未竣工的大樓,心底還是一陣陣冒寒氣。
“還、還要進去?”
“不進去。”
于朗在施工工地不遠處的高中門口停了下來。
他走過去,敲了敲門衛的玻璃。
窗戶開了,一個老大爺探出臉:“怎麽了?”
“大爺,我想跟您打聽點事兒。”
“打聽?打聽什麽?”老大爺一臉警惕。
“是這樣的,我奶奶有個老房子在這片兒,最近聽說這片兒要拆遷了,我專門從北京回來看看情況。”
“拆遷?”老大爺一下提高音量:“我沒聽說啊?你在哪聽說的?”
“我同學在規劃局哪,他跟我說有消息……真的假的啊?我本來還想賣了花園路的房子,真拆遷我就不賣了。”
“你以為拆遷能分着什麽!”老大爺一臉憤憤:“真要拆了?我在這兒住了快三十年了也沒聽誰說過要拆!”
“我這不是來打聽一下麽,”于朗慢條斯理地說:“再說您看那邊不還有工地呢,我估計這邊要搞建設吧,這邊的房子是有點老了……”
“那工地早不幹了!”
“啊?”
“出了事兒,死了好幾個。”
“噢,”于朗非常淡定地沖老大爺擺擺手:“您不知道算了,打擾您了,我本來還想打聽打聽拆遷款來着。”
“你等等,”老大爺叫住于朗:“你這消息準不準?”
“我要知道準不準還來打聽麽。”于朗無奈地笑了。
“反正我們就是被人牽着鼻子走!”老大爺憤憤地拍了下桌子。
“诶,”于朗挑了下眉:“您認不認識旁邊那兒工地的人啊,他們該知道吧!他們在這邊蓋樓,是拿了審批的,沒準有其他消息呢。”
“這幫人走都走光了……”老大爺掏出個破舊的老人機:“有倒有個號碼,開吊車的小夥子,老來我這買煙。”
“那您問問,讓他幫忙打聽一下他們拿審批文件的時候,聽沒聽見別的消息。”
“什麽審批文件?”
“就是國土局批下來的,你讓他去找包工頭打聽,包工頭再去問甲方……”
“你說的什麽?哎——人老了,聽不懂這些,”老大爺從手機裏找出號碼:“要不你問吧,小夥子?”
于朗“嗯?”了一聲,面露尴尬:“我又不認識他,這不太好吧。”
“這沒事,你就說我讓你打的……”
“這,”于朗笑了笑:“真的不太合适,算了吧,反正我也是聽同學說的,也許消息不準呢。”
(虛弱的于朗求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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