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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幾天,公司人事部緊急召開會議。
陸堅提出了解約,摞下狠話,有他沒宮醜,有宮醜沒他。
“陸堅是公司目前發展最好的模特,風格又比較獨特,如果讓他解約,将影響公司的聲譽和發展,我建議留下他。”
“如果沒有宮绛一手捧他,他沒有今天的地位,我不建議趕走宮绛。”
“有沒有試過做陸堅的思想工作?”
“做過了,他堅持要解約。我們暫時勸住了他,沒讓他鬧到陸總那裏去,可一周過去了,他還在氣頭上,要求我們盡快答複,否則就請陸總出面。”
“宮绛是公司能力最高的經紀人,自五年前從助理轉經紀人以來,已經先後捧出4位A模,10位B模,公司的一哥蕭湛、一姐由淩嘉都是在他手下。他要是走的話,他手下的模特肯定會跟着他走,到時候損失就大了。”
“說句不好聽的,陸總是陸堅的舅舅,他肯定會留陸堅。”
“但公司不止他一位大股東。”
公司有四個大股東,十三位小股東,還有不知多少的隐名股東,即便陸堅是陸總的親戚,在超過大半數股東點頭前,陸總也不能獨自作出決定。
“這樣,我們寫一份報告,遞交給四位大股東的秘書,由他們轉交給大股東處理。這種涉及上層的事情,還是由上層來定,我們就不要摻和了。”
秘書們前腳剛将報告遞給股東們,宮绛後腳就跟着上,請了除陸總以外的三位大股東吃飯。
“我說宮老弟,你跟陸堅是怎麽回事,都鬧到我們這來了。”一位姓鐵的老總跟宮绛關系最好,他人老實,對兄弟的情義那是沒話說,就是性子急了點,愛管事,跟什麽都不給人管的陸總最不對盤,兩人私下已經有了不少矛盾。
宮绛混那麽多年了,油嘴滑舌、看人臉色說話的功夫沒學得十成像,至少也學了七.八成,跟公司高層的關系那是打得火熱,唯一沒打通的死腦筋就是陸總了。
陸總這人剛愎自用、自我膨脹,別人的話都是狗屁,就他了不起,要不是他是法人代表,誰還給他臉色?三位股東早跟他意見不合了,礙于情面,沒翻臉而已。
宮绛跟陸堅這一鬧,就成了陸總和三位股東翻臉的□□。
聽了宮绛道出的事情始末,鐵總一巴掌拍到桌上,瞪圓了眼:“挖槽,陸堅那混小子反了!敢這麽對長輩說話!”開口閉口都是罵陸堅,沒幫宮绛說半句話,一聽就是留了一手。
宮绛給鐵總遞了一根煙,掏出自己準備多時的打火機,替他點煙。
“宮老弟,你怎麽就這麽被人家欺負……我說老弟,你這打火機有意思啊!”鐵總愛不釋手的接過打火機,眼睛油亮發光,打火機是足球造型,鋼鐵材質,打磨得非常精致,在燈光下發出奪目的光。鐵總是足球愛好者,也是打火機收集狂,這一塊打火機真是太貼合他胃口了。
宮绛眼裏微不可查地劃過吊上獵物的光:“這是我在精品店淘到的玩意,看着精致就買了。小玩意,鐵總喜歡就送給您。”
“哎喲這怎麽好意思?”鐵總嘴上客氣,卻反而把打火機握得更緊,沒有要歸還的意思。
“鐵總您跟我客氣什麽,”宮绛給自己倒了杯酒,敬三位股東,“你們三位都是我的衣食父母,我送你們東西是理所應當,別說打火機,就是張總最愛的鐵皮石斛,王總最愛的山水畫,我都該孝敬你們。別說,真的巧了,我上周剛從省外訂購的,今天剛到,張總王總,你們看看合不合心意。”說完他拿出了準備好的東西遞給了張總和王總。
兩位股東愛不釋手,眉眼都笑彎了,連說了幾個“好”字。
禮收了,敬酒也喝了,鐵總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宮老弟,你放心,只要有我老鐵在的一天,保管你高枕無憂!陸堅那臭小子,滾得越遠越好,咱公司還缺他一個模特?”
兩位股東點頭附和,各個笑得像狡黠的狐貍,滿肚子的壞水翻滾不停。
宮绛見大家的心都被他收得服服帖帖,趁熱打鐵地拿出了一支錄音筆,播放一段錄音文件:“這是陸堅追尾後,跟對方的談話錄音,我當時怕對方趁機訛錢,才偷偷錄的,卻錄到了一些有意思的話。”
——“幾萬的修車費,又不是幾億,我以為有多貴。行了行了,改天讓我舅舅給你蓋個章,從公司那支一點錢還你就是,別纏着我了,我忙得要死。”
陸堅的話一字不漏地在三位股東間傳蕩,三人臉色頓時發生了變化。蓋章、支公司的錢,這話是什麽意思?往好的說,就是借公司錢,往壞的說,就是利用職務便利,挪用公司資産,是違法行為!
陸堅的話沒有真憑實據,卻如一顆隐患的種子,深深埋在三人心裏,然後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三人與陸總本就不合,如今聽到陸總可能背着他們亂動公司資産,哪裏能坐得住?屁股都跟長釘似的,巴不得早點離凳,回去翻翻公司的賬,查查有沒有流失的資産,做的假賬。
三人找借口離了席,宮绛潇灑地點上一根煙,在袅袅煙霧中露出一抹算計的笑。
宮绛一身酒氣地開了房門,習慣性地把公文袋往沙發一抛——
然後就聽到了悶哼聲。
宮绛立馬開燈,才想起來家裏還有一只大型寄生生物。
“我去,你在幹什麽?”
只見俸迎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雙手抱住自己,一臉“我要見上帝”的死人表情望着天花板:“啊……你回來了。”
“我說你在幹什麽?”宮绛脫了鞋,拿走丢到俸迎身上的公文包,“好像見鬼一樣。”
“我在跟上帝對話。”
“那你聊出什麽了?”
“上帝說我很帥。”
“……”宮绛掃了一眼俸迎的死魚眼,默默地轉身去燒熱水。對于職業病嚴重的宮绛來說,男人只有兩種分類:高不高、身材好不好。
俸迎高,身材……嗯穿衣顯瘦,脫衣就不知道了。怎麽看都符合宮绛的審美要求對吧?但是,遇見俸迎後,宮绛決定把他的标準擡一擡,加上一個“有沒有氣質”。
對,俸迎就屬于沒氣質那類,整天一副睡不醒的模樣,挂着一對死魚眼,背駝成了山峰,懶懶散散,沒有精神。雖然,真的很帥就是了……
宮绛泡了一杯熱糖水,含了一塊槟榔。
俸迎好奇地歪頭:“你在幹什麽?”
宮绛晃了晃水杯,搖勻白糖:“解酒。”
俸迎盤腿坐起來,嗅了嗅空氣的味道:“你怎麽又喝酒了啊?”
宮绛很理所應當地用大人的教義教導小孩:“大人的世界,小孩不懂。”
“噢。”俸迎識趣地不再問。
“你吃東西沒?”宮绛打開冰箱拿冰塊時,才想起來自己又把俸迎關家裏一天了。
“吃了。”俸迎抱了抱自己,“很飽。”
宮绛不說話了,他發現冰箱裏空無一物,別說見一塊肉,就是見一根菜葉都是奢侈。
食物吃光了。
面條也悲哀地唱起了空城計,米缸空得連小蟑螂都耀武揚威地造訪,唯剩的一抔米都被小蟑螂嫌棄地作為了五谷輪回之地。
什麽吃過了,估計就是喝了一天的粥,餓着頂過去的。這小屁孩,怕是不想他操心,才騙他說吃過。透過冰箱門間的縫隙,宮绛将俸迎餓得抱緊肚子的小動作看在眼底,拿出手機火速定了外賣。
洗完澡出來時,外賣正好送到。
一份飯菜,一碗湯。
“吃吧。”宮绛為免感動涕零的小屁孩又說出什麽“我不餓,不吃,我好懶”的言論,把筷子塞進俸迎手裏,“叫你吃就吃,不準多話。”
俸迎定定地望着這份熱騰騰的飯菜,饑腸辘辘的肚子發出了渴望的叫喚,他按了按肚子,低低地“噓”了一聲:“聽話,乖,等會再慰勞你。”
宮绛被他逗笑了,這小子,真是有意思。
“小绛。”
“什麽……唔。”宮绛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飯,米粒裹着菜香在口腔裏融化,鮮肉的香味鑽入大腦,刺激大腦發出需要進食的警報。
“你喝酒肯定沒怎麽吃東西。”俸迎舀了一勺湯,放唇邊輕輕一吹,再遞到宮绛唇邊,“我飯量小,你多吃點。你不吃多點,浪費了就要倒掉,倒掉了還得去垃圾桶扔,扔了以後還要讓保潔阿姨清理,啊,好麻煩。我懶,不想做麻煩事。”
“嫌麻煩我來做,誰讓你給我吃……”又是一口湯汁入喉,帶着暖意滑入胃袋,中和了酒精冰冷的味道,令四肢百骸都暖了起來。
宮绛望向貼着自己嘴唇滑出的湯勺,不由自主地想到多年前流浪的一個早上。眼前陳列着一個個裹滿茶汁的茶葉蛋,玉米在架着煤爐的鐵盆上翻滾,小巷裏卻傳來誘鼻的粉面香,他拘謹地拽緊褲帶裏僅有的兩塊錢,就在攤販狂躁地問他到底買不買的時候,他很有骨氣地走進了巷裏。
然後他看到巷口對面的粉店,一位溫柔的母親細心地夾起粉,喂到身邊乖巧的兒子嘴裏,一口粉一口青菜和肉,再來一口湯,溫柔得不像話,似乎喂兒子是很幸福的事,母親臉上一直挂着微笑,陽光恰好切入店面,籠罩在母親身上,盈上淡淡的光輝。
看,人家母親都散發出了母愛的光輝,他的呢?他的母親在為擺脫他這個拖油瓶而歡呼雀躍,從來沒有找過他。
他灰頭土臉地逃離了巷子,很沒骨氣地買下了一個茶葉蛋,因為他錢不夠,因為他沒有一位會這麽愛他的人……他孤獨地面對垃圾桶,剝開蛋殼,剛想詩情畫意地感慨一聲“還好,還有垃圾桶兄陪伴”,卻見環衛工人拎着水桶走來,無聲地将垃圾桶清洗幹淨。
原來這世上孤獨的只有他一個人。
他再也沒有去過那個巷口。他愛上了茶葉蛋,因為那孤獨的味道。
“你以為我是小孩?喂什麽喂。”從痛苦的回憶中走出,宮绛搶走湯勺,下意識地舀了一勺飯,塞進俸迎嘴裏,“我喂你還差不多。”
氣氛頓時凝固。
這……不就是間接接吻了麽?
作者有話要說:
俸迎:“啊,總受作者說,喜歡她文風的,就請點擊一下下面的鏈接,進入‘總受專欄’,戳一下‘收藏此總受’按鈕,把她包.養了吧。她說她會好好伺♂候你們的哈,不知道你們信不信,反正我覺得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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