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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鄭峪章覺得,安明知這人真會讨人疼。在飛機上他還在想,等他醒了,他一定要好好罵他一頓,他是允許他出來拍戲,可不是讓他出來不要命。可安明知這一哭,鄭峪章打了一路的腹稿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他沒項雪的手機號,項雪打電話的時候是淩晨五點多,那通電話差點被當成騷擾電話挂了,鄭峪章一向起床氣很重,最讨厭被人吵醒。
但他接了,小姑娘在電話那邊都快吓哭了,哆哆嗦嗦說安明知拍戲時昏倒了。
鄭峪章挂了電話就穿衣服往機場趕,連襪子都不知道有沒有穿正。鄭予陽那個小東西醒得很早,見他要出門纏着不讓,鄭峪章着急,幹脆把他一起抱來了。
清晨的路上空無一人,鄭峪章在市區裏把車速開到了一百邁,導航不停在提醒着他超速,一直到機場。
三個小時後,他坐在了這裏。
安明知睡了有四五個小時,現在已經十點多了,他太累了,睡夢中神經也是在緊繃着的。倪虹耀那群混蛋,就是這麽糟蹋人的麽,鄭峪章有很多賬要跟他算。
鄭予陽就這麽被親爸抛棄到了一邊,他看見安明知哭,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可心裏也很委屈,始終耷拉着小腦袋。過了一會兒也要哭了。
“你看你,把陽陽都弄哭了。”鄭峪章最怕小孩子哭,“行了,趕緊擦擦淚。”
安明知現在确定這不是個夢了,是真的,估計是項雪通知的鄭峪章。
這麽些年安明知在外面拍戲沒出過什麽事,所以他自己一直有恃無恐,經歷了這一回,他現在才有點後怕。做演員的本來作息就不規律,晝夜颠倒,加上這段時間高強度的拍攝任務,只是累倒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安明知抱着鄭予陽,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哥哥……”鄭予陽也抱着他,小東西很難過,因為哥哥不知道為什麽哭了。他只有難過的時候才會哭,被爸爸兇啦,喝不到奶呀,找不到哥哥吶,夢見大怪獸啦,都是很難過的事,哥哥哭也一定是有很難過的事。
“哥哥不怕,陽陽會保護你的。”其實他也很害怕,可是他不想讓哥哥害怕。
他已經快要四歲了,可以保護哥哥的。
安明知親了親他的額頭,終于欣慰地笑了起來。至少這一刻的鄭予陽不是夢裏那個只要媽媽不要他的小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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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五歲之前都是不記事的,五歲前的記憶會随着長大而被一點點遺忘,安明知不知道鄭予陽長大以後是否還能記得他,可能只能模模糊糊記得好像有那麽一個人,小時候住在他的家裏,等他長大後就不見啦。但那無關緊要,因為他的生命中還會有更重要的人陸續出現,來代替安明知。
可至少現在,他們是對于彼此重要的人,這就夠了。
“瘦了。”鄭峪章摸着他凹陷下去一圈的臉蛋說,“你們劇組都不給人吃東西的?”
哪有啊,劇組的夥食挺好的,這不怪劇組,怪他挑剔,常常胃口不好,劇組吃的盒飯油膩,他吃得清淡,又不好意思總讓項雪跑到外面給他買,就将就着吃幾口。到了晚上收工他還常常嘴饞讓項雪去買宵夜吃,要知道對于演員來說保持身材有多麽重要。
可就是這麽偷吃着,還是被鄭峪章看出來他瘦了一圈。
“哪有不給吃東西啊,導演還經常請客呢。”安明知說。
一提倪虹耀,鄭峪章就更不舒服了:“你還敢提,倪虹耀那個混賬東西,他這是要拿獎麽?我看他是想用你的命換獎!”
安明知為導演開脫:“沒有您說的這麽嚴重,再說是我自己非要逞強的。”
“他早點放你回去睡覺,能出這事嗎?”鄭峪章說,“明明是他在拿你們的命為自己的虛榮心買單。”
“那也不是倪導一個人的獎啊……”安明知道。
他聽說是打算申報最佳改編,最佳男主,和最佳剪輯三個獎,壓根就沒打算申報最佳導演獎,說到底,倪虹耀不是為了自己。
“命都差點搭進去了,還要什麽獎?”鄭峪章不服氣。
安明知小聲反駁他:“可很多人的榮耀都是用命換來的。”
鄭峪章生氣得瞪了他一眼,那是別的人,別人怎麽樣他不管,但安明知想都別想。
他要什麽他都給他,命都給他,所以他盡可能不阻撓安明知的事業,他想拍戲就讓他拍呀,不就喜歡演戲嘛。鄭峪章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個下午,安明知穿着旗袍和細跟高跟鞋,在下午灑滿陽光的房間裏笨拙地走着。
撞上提前回家的鄭峪章,他驚慌失措,急于把自己藏起來險些崴了腳,小鹿一樣純真地看着這個侵入者。他太美了,是超越性別界限的美,鄭峪章知道用這個詞來形容或許過于淺俗,但他實在想不到更貼切的形容。
小鹿迷茫純真的眼神讓他心動。
他的心髒如同被蝴蝶的翅膀輕輕掃過,酥酥的癢。
他盡可能尊重、支持安明知,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正常前提下的,如果安明知想要去拼命,那不行。
鄭峪章可以無限縱容他寵愛他,但在自己的底線上,他是堅決的固執的,絕對不會退讓半步。
這點安明知心裏清楚,所以在他知道自己可能觸及到了鄭峪章的底線時,他及時服軟了:“您別生氣,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這麽逞強了。”
他不知道鄭峪章有多害怕,但回想起來,他自己都是一身冷汗。
生命不是開玩笑的小事。雖然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但他還沒想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
病房外邊吵吵鬧鬧的,安明知好像聽見了倪導的聲音,他往外看了一眼,才想到了個十分嚴重的問題:“您就這麽進來的?”
“不然呢?”他還能怎麽進來,從窗戶裏飛進來嗎?
“那他們……”安明知不知道該怎麽表達,“都知道了?”
這個問題很嚴重,他可以理解這是突**況,但鄭峪章就這麽過來,在他病房裏坐着,那他們的關系不等于曝光在大衆之下了嗎?
病房門上都有醫生查看病人情況的透明窗,外面的人随時都可以看到裏面的情況,他還趴在他身上哭,多丢人吶。
鄭峪章問:“知道什麽?”
安明知有點別扭,為什麽非要逼着他把話說明白了。
“就,我跟您的關系……”
“哦?”鄭峪章居高臨下看着他,手臂撐在床邊,幾乎要親上來,“你跟我什麽關系?”
安明知實在說不出來。
鄭峪章看他眉頭都擰在一起了,笑了聲:“放心吧,沒人知道,我來的時候讓項雪把他們都打發走了。”
又聽見鄭峪章無所謂的說:“再說了,讓人知道又怎麽樣?你這麽害怕。”
安明知躲開眼神,是啊,鄭峪章都不在意自己的名聲了,他有什麽好在意的。現在就算是曝光了他們這種不堪的關系,那也是事實,他們就是這樣的關系。
雖然安明知有他心,可這段關系又不是他說了算的,鄭峪章說什麽才是什麽。像鄭峪章那次說的,是他先爬他的床的,他算個什麽東西。
項雪心裏很着急,她站在病房外不敢進去。她想去樓下給安明知買點早餐帶上來,從昨晚到現在他還沒吃東西,可鄭峪章的意思是讓她在這裏看着,以防有其他人進來。
他這麽一說,項雪哪兒也不敢去了,跟個門神似的站在病房旁邊,也不敢往裏面看一眼,生怕撞見什麽不該自己看見的事。
盡管劇組有意要隐瞞這次的事,但還是被人傳到了網上,估計是哪個沒有簽保密條款的群演,還附贈了一張救護車的照片,沒拍到安明知人。
從淩晨到現在,熱搜撤了一遍又一遍,可這事還是沒能壓下來,到現在已經發酵起來。
這回确實是劇組的不對,但也沒有網上傳的那麽誇張,很多人跟着帶節奏,說倪虹耀罔顧人命,讓他滾出電影圈。一般來說,出了這種情況電影就很難再往下拍了,經紀公司或者演員個人要跟劇組打官司,索要賠償,來維護自己的權益。
但安明知的經紀人是魏明,經紀公司往上追溯是鄭峪章的,這件事到底要聽鄭峪章的。可鄭峪章呢,就算他想要強硬,可不還是得聽安明知的嗎?
安明知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嚴重,這裏面也有他的問題,他是知道倪虹耀的做事風格的,好強,較真,哪怕什麽都不顧也要把電影拍好,這些安明知都知道,而且如果當時他提出要休息,倪導不可能不讓他休息的。
說到底,是他沒估量好自己的身體狀況,又不想拖累整個劇組的進度,才逞能撐着,最後險些出了事。
好在這次有驚無險,安明知只是昏倒,沒有出危及生命的事。不過這次的事對于所有劇組和演職人員來說是個很大的警告,所以才會在網上激起那麽大的水花,尤其是當紅藝人的粉絲,立刻統一陣線,要求經紀公司減少藝人的活動。
而減少活動就意味基本會慢慢淡出大衆視野,當今的圈子裏,新人層出不窮,有的是想要拼命的人,舊人一旦淡出,就意味着被遺忘。這是真實且殘酷的事實。
當然也不乏有人見縫插針,說這是在為電影炒作。
倪虹耀跟電影的幾個主創人員在外面站着,他要進來,項雪不讓,說安明知正在休息。
“小安哥已經沒有大礙了,現在在休息,導演你們還是先回去吧。”
這事倪虹耀挺過意不去的,哪能回去啊。
他就坐在一邊的長椅上等,讓其他人都回去了,過來一會兒鄭峪章從裏面出來了。
倪虹耀有才華,拍電影舍得花錢,有時候一兩部電影就把自己的財産造光了。還是得靠投資方,他有好幾部電影都是鄭峪章下面的影視公司贊助投資的,所以他見過鄭峪章幾面,一眼就認出來了,就是有點懵,不知道他怎麽會在這裏。
他再往病房裏看,安明知已經醒了,正在逗着一個小孩子玩。
鄭峪章沒看他,而是跟項雪說:“他還沒吃東西,你下去買點飯去,該餓了。”
項雪說好,趕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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