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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就不能這樣縱容賀勵了。“這三年你在相國寺,我和父親有心護着孩子們,但畢竟不是學士府的人,若是做得太過分,難免要惹人置喙,所以孩子們在府內過得怎樣,我們并不清楚。你那個妾侍,可不是個好相與的,我安插進學士府的人,全被她給拔了出來,你最好是尋個名義,把府裏的下人發賣掉,重新換一批。”

“嗯,前些日子我便命人将蓮兒他們院子裏的下人都換掉了,至于其他院子裏的,想必他們在見到我回府之後,也就不敢再有什麽心思,不會以上官氏馬首是瞻了。她控制得了學士府一時,卻控制不了一世。”賀勵淡道。

正說間,老太君洪亮威儀的聲音傳來:“是蓮兒他們來了麽?是蓮兒他們來了麽?”一進大廳,見着賀蓮房三姐弟,那眼淚刷刷的就掉了下來,把她身後跟着的藍夫人吓了一跳,忙溫言勸慰。

藍戰雖然面上淡定,可心底卻也是很激動的,如今廳內全是自家人,也就不端着了,上前來抓住賀蘭潛的手就舍不得放開,賀勵坐在椅子上望過去,頓時哭笑不得,蓮兒被老太君死死抱在懷中,回兒則被靖國公抓着,他那大舅哥則一反冷面常态,抓着潛兒的手正滔滔不絕說着什麽,只有藍夫人趙氏與四個侄兒還算矜持,可看着他們那眼神,也像是想撲過去抱成一團的樣子。

這是他一直都很羨慕的,靖國公府與任何人家都不一樣,他們最看重親情,能為了親人付出自己的生命。

“蓮兒,蓮兒,我苦命的孩子……”老太君捧着賀蓮房的臉端詳又端詳,恍惚間仿佛看見了早逝的女兒,頓時悲從中來,眼淚流的更兇。

賀蓮房忙道:“外祖母,今兒可是個好日子,您怎麽給哭上了?待會兒蓮兒還想吃些喜慶的糕點呢,瞧您這麽一哭,待會兒那‘開口笑’,還不變成‘閉口哭’啊?”

開口笑是一種由蜜餞、面粉、饴糖糅合在一起用熱油煎出的點心,由于帶個缺口像是咧開微笑的嘴,所以得名開口笑,是賀蓮房比較喜歡的。

一聽賀蓮房這麽說,老太君登時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後輕輕彈了下外孫女的額頭,嗔道:“你這丫頭,何時學會這樣說話了!”

“祖母,我看蓮表妹這樣說話沒什麽不好的,以前太過內向害羞,瞧她現在,多有大家風範!”身着墨色勁裝,腰間用五色彩縧系着一塊美玉的少年笑着調侃。

賀夫人沒去世前,兩家親如一家,賀蓮房姐弟與這四位表哥都是從小玩到大,感情非常好,若是上官氏沒有出現,他們現在肯定還是幸福美滿的一個大家庭。

但世上哪有那麽多也許,期間賀茉回賀蘭潛與表哥們還是見過的,幾位表哥也都很是了解表弟妹們的生活情況,但對于賀蓮房,那可真是整整三年一眼沒見着了。以前他們會奉長輩之命去大學士府,可每每去了沒一會兒便得回來,畢竟禮法規矩要遵守,便是開口跟當時掌權的上官氏說想去佛堂探望一下蓮表妹,上官氏也是各種推搪敷衍,是以三年了,彼此間竟是一次都沒見過。

如今見了,賀蓮房一如三年前清麗柔弱,只是眉宇間多了一絲堅毅,漆黑的鳳眼如同古井般沉靜,言談舉止十分溫柔動人,也不像是被虧待過的樣子。

“多謝晚表哥誇獎。”賀蓮房抿嘴一笑。藍家取名字都是非常随心所欲的,除了外祖父的名字是曾外祖父咬文嚼字取的以外,大舅舅藍戰的名字來源于當時在戰場上打仗的外祖父,而四位表哥的名字就更随意了,晨、晌、夕、晚,剛好概括了一整天。問及大舅舅,他便說自己算是武将,最受不了酸腐的文人,給兒子們取了這樣的名字他覺得已經夠不錯的了,當初晨表哥出生在醜時,以他的性子,沒給叫藍醜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可偏偏是這樣武将世家的藍氏一族,卻出了藍晨藍晌這兩個文臣,藍夕則對做官興趣不大,卻喜好經商,唯有四子藍晚,打小便喜歡舞刀弄槍,靖國公府的也才算有了傳承。這四位表哥個個一表人才面貌俊秀,藍氏一族向來多出美人。

上一世靖國公府是站在二皇子的對立面上的,因為靖國公覺得二皇子為人太過深沉,不足以成為仁慈睿智的好皇帝,他向來看好的是溫和敦厚的四皇子,可誰知這竟引來了二皇子的忌憚,于是他在登基為帝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削去靖國公的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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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頌朝國富民強,能上陣殺敵的兵将便達百萬之衆。當今皇帝将兵符一分為四,一分在青王殿下手中,一分在靖國公手中,信陽候與皇帝則持有另外兩份,他們将兵權劃分為四,皇家掌二,臣子掌二。但其實要真正說到號令全軍,怕還是那位青王殿下要更受追崇。如今四海升平,他們這些掌管兵權的武将都在燕涼府邸,唯有青王,是始終駐紮在邊疆,鮮少回來的。

☆、34、厚積薄發,睚眦必報

毫無疑問,信陽候是站在二皇子那邊的,那麽剩下的兩位身份尊貴的男人,心裏又是怎麽想的呢?上一世二皇子之所以能夠即位,想必也是得到了皇帝和青王殿下的認可吧?賀蓮房做鬼的時候因為有牽絆,所以只能待在大學士府和弟妹身邊,當時她又滿腔悔恨,哪裏知道自己會有再世為人的機會,所以也壓根兒不曾去探查這些事情,如今才頗為後悔。

而老太君抱夠了外孫女,便要去找賀勵麻煩了。她牽着賀蓮房到主位上坐下,一雙威儀的鳳眼緊緊地盯着賀勵,把個堂堂體仁閣大學士看得冷汗涔涔。當初岳父刁難自己,大多都只是學術或是人品上的,唯有岳母,讓他是見了就怕:“小婿拜見岳母大人。”

“你不當和尚了?”老太君問,那雙鳳眼看得賀勵脊背發毛。

“外祖母,爹爹只是傷心過度,所以才去相國寺修行幾年,又不是真的要落發出家,便是他想,皇上怕也是不肯呢。”賀蓮房輕笑,握住老太君的手柔聲勸着,她的眼睛便是遺傳自母親,而母親則遺傳自老太君,一看到她的眼睛,老太君便忍不住要心軟:“你這孩子,我才問你爹一句,又沒說要對他怎樣,瞧你急的。”

賀蓮房難得俏皮地聳聳肩:“我可不急呀,外祖母您若對爹爹有意見,那日後慢慢罰他也就是了,可明兒就是大年三十了,今兒個動怒可不太好呀。等過了年,您可得好好罰一罰爹爹,否則我跟回兒潛兒都不依。爹爹,您沒意見吧?”

賀勵苦笑,他哪裏敢有意見:“但憑岳母責罰。”

老太君聽了,心裏這才舒坦。她也不是真要罰賀勵,畢竟對方可是正一品的大官,人品又是沒得說的,她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當下道:“好好好,外祖母都聽你的。今兒就算是家宴,以前的舊事,咱們都不談,只往前看。”

于是一行人坐在前廳便聊了起來,賀勵便将近日來發生的事情又跟岳父一家子說了一遍,直聽得四個年輕侄兒火氣沖天,恨不得沖到學士府去将那想毀了他們表妹名聲的惡婦給宰了!再後來聽到賀蘭潛被人下毒,賀蓮房曾被上官氏踢了一腳的時候,靖國公與老太君怒不可遏,賀茉回與賀蘭潛也說了這三年間上官氏暗地裏給他們使的絆子,讓他們屢屢有苦說不出,偏生府中下人們還以為是他們對待上官氏不好,直把藍家人氣得七竅生煙!

“……不過這都是以前的事兒了,現在二夫人只是個姨娘,兩個庶妹又都被禁足,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了。”賀茉回說。

“勵兒,你怎麽如此糊塗!”靖國公忍不住沉聲斥責。“你身為人父,若是做不到保護兒女,又如何能成為國之棟梁?将三個孩子丢下三年,你這可是為人父應做的?!”

賀勵認錯:“小婿知錯。這上官氏,是母親用了那種手段逼我納的,當初她是無辜的,我便是再惱母親,也無法将怒氣都撒到她身上。而這些年她也一直都表現的非常安分守己,直到三年前,我離府,她全面接管了學士府,母親還在給我的信中對她多加誇贊,我便以為她善待了我的兒女,若不是潛兒中毒,蓮兒來相國寺,我怕是永遠都想不到,這個我以為溫婉善良的女子,其實是個心思歹毒的惡婦!”

“既是如此,姑父您為何不休了她?留那樣的女子在府中,豈不是讓表弟妹們處于危險之中嗎?這上官氏不過是個姨娘,嚴格說起來,只是奴婢,不算主子,難道您要休了她,還得昭告天下不成?”藍晨不解地問,他是非常喜歡那個美麗又有才華的姑姑的,可惜對方紅顏薄命,所以對于毀滅了姑姑與姑父這樁姻緣的徐氏與上官氏,他充滿了厭惡。

賀蓮房輕聲道:“是我不讓爹爹休了她的。二夫人雖然為人陰險,但表面功夫卻做的十分周到,迄今為止,她未曾犯過七出中任意一條,更是沒有任何把柄在我們手中。更何況,這些年她一直掌管學士府,在外人眼中,她是非常賢惠能幹的女子,若是将她休了,爹爹的名聲定會因此受損。萬一有不軌之人以此為本上書彈劾,那就麻煩了。”

“沒有證據?那個叫德子的小厮不是還在府中麽?還有你院子裏叫東香的丫鬟,這還不夠?”藍晌劍眉微蹙,“如今這兩人都已招認,這毒就是上官氏命人下的,難道還不足以将她定罪?”

“以我對二夫人的了解,她可不是做事這麽瞻前不顧後的人。德子說威脅他下毒的人是二夫人身邊的丫鬟,可那丫鬟不見了,據二夫人說,對方偷了她的首飾逃出府去了,至于毒藥什麽的,她也肯定一早善了後,拿不出證據,只靠兩個下人的指證,遠遠不夠。再說了,德子是潛兒的人,東香是我院子裏的,這只會讓人以為是我們嫡出的在陷害庶出,不會有人相信的。”沒有物證只有人證,這人證還是他們的人,世人可不會去想其中的曲折彎繞,他們只相信他們眼中看到的。

“可惡!”性子最為沖動的藍晚一拳砸在案面上,“難道就這樣任她逍遙不成?!”堂堂靖國公府、大學士府,居然還發落不了一個姨娘?!這說出去,還不笑掉人的大牙!

多荒謬啊,可偏偏這就是真的。他們大可以将上官氏休掉或是殺掉,可紙包不住火,上官氏素來賢名在外,雖只是個姨娘,卻也是上官翰林的獨女,若是有心人朝皇上參上一本,怕是賀勵的聲望會被毀得一幹二淨!

一張白紙,若是有了點污跡,便不會有人再要了。

“晚表哥不用擔心,爹爹早就想休了她的,是我攔着的。”賀蓮房輕笑。“她給潛兒下毒,我雖然不能以此為由拿捏她,卻也不能就這樣放過她。再說了,她的父親上官翰林是齊王的幕僚,若是真休了她,怕是在上官翰林的三寸之舌下,齊王便會将爹爹視為眼中釘,嚴重些怕是連靖國公府都要記恨上。若是這樣,那也太得不償失了。”休了上官氏,她回到翰林府,仍然是翰林府的獨女,可不休她,她就是大學士府的姨娘,這一點任誰都看得清。

忍一時,才能得到更大的利益呀!

聞言,靖國公欣慰不已地摸着賀蓮房的頭:“蓮兒真是長大了,不像你娘,性子倔強的要命,一點委屈都受不了……”這個外孫女,又聰明,又知隐忍,可她不過才十二歲呀!若是能好好培養,将來怕是了不得,他已經失去一個女兒,決不能再讓外孫女重蹈覆轍!

“蓮兒也是受不得委屈的,只是蓮兒心眼子小,受了什麽委屈,都想自己報複回去罷了。”

衆人一聽,都笑起來,一家人和樂融融,高興非常。

☆、35、逝去之人,永不忘記

當天下午,回府後,徐氏便帶着魏媽媽和身邊的大丫鬟到菡萏築來,旁敲側擊地跟賀蓮房表明了想要她去幫忙到賀勵面前求個情,讓賀紅妝與賀綠意解禁。畢竟賀綠意是受害者,賀紅妝是無辜被牽連的,如今禁足這些天也是夠了,不一定非要滿三個月。更何況,明兒個就是大年三十,好好的年,一家人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

賀蓮房坐在椅子上,捧着茶水微笑,心裏卻滿是涼意。她對這個祖母,當真是沒有多少感情的,上一世外祖父那邊自身難保,爹爹在相國寺避世事不知情,都還能說是有心無力,可她呢?徐氏當初,可是好端端的待在大學士府,與上官氏婆媳相稱,過得好不快活!

當時,她是怎麽說來着?

我們賀家沒有這樣不知羞恥的孫女,之前她與管事之子私通,我憐惜她年紀小,讓她與對方定親,可她現在,竟又做出這等龌龊事來!既是如此,便在佛堂待一輩子好了!

張大人,賀茉回失貞偷人,我們學士府不承認這樣的女子是嫡出小姐!你随意處置,只是,莫要怠慢了我的綠意!綠意可跟賀茉回不一樣,她又天真又善良,你可得好好待她!

……一句句,每一個字,她賀蓮房都不曾忘過!這位看起來慈眉善目的祖母,曾經對自己嗤之以鼻,對回兒見死不救!她甚至連為回兒說情都沒有,便跟着張家人判了回兒的罪行,讓張正書随意處置回兒!她心中,便只顧着所謂的名聲,為了這名聲,她們這些孫女,在徐氏眼中,也不過只是可以利用的棋子罷了。

徐氏看似疼愛孫輩,但除了賀蘭潛,她們這四個孫女,在沒有威脅到她的時候,都是她乖巧可人的孫女。而一旦發生變故,徐氏也會毫不留情地将她們推入火坑,放棄她們。如今對自己和回兒好,也不過是因為爹爹的疼愛,徐氏自己,心底的真情,怕是沒有多少的。

她之所以會來找自己去求情,怕是上官氏又動了什麽手腳吧,否則對于一個令大學士府顏面掃地的孫女,徐氏根本不可能如此善良。她就是這樣的人,前一秒,還把賀綠意當成最喜歡的孫女,下一秒,就對她不屑一顧。

徐氏,從來都是這樣的人。她自私、自大、虛榮、好大喜功,當初嫁給祖父,一生也未曾允許祖父納妾,甚至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但生了兒子,卻希望兒子能夠三妻四妾開枝散葉。如此雙重标準,出現在徐氏身上,賀蓮房一點都不覺得奇怪。此世徐氏安分最好,若是不安分,将主意打到她的弟妹身上,也休怪她翻臉無情。

心中百轉千回,賀蓮房卻面上淺笑,應了徐氏的話,恭恭敬敬地将她送走,随後眼神便冷了下來。但她什麽也沒說,而是徑直去了書房尋賀勵,父女倆在書房內談了有半個時辰,随後賀安便去庶出的院子裏告訴她們已經解禁,讓她們好好準備一下明天好過年。

有時候賀蓮房很慶幸,她沒有讓心中的仇恨将理智消滅殆盡。若是沒有回兒與潛兒,她定然做不到這般冷靜自持。她會瘋狂的想要報仇,不管不顧,是弟妹的存在讓她滾燙的心變得溫和,讓她每走一步都要細細考慮下一步。

她會贏的,她一定會贏。曾經負過回兒的人,害死潛兒的人,這些仇恨,她都要一筆一筆從他們身上讨回來!不死不休!

大年三十的早上,賀蓮房特意起的比往日早了些,陸媽媽一早準備好了新衣,顏色是鮮豔的大紅,今兒是年關,賀蓮房打扮的也比平日稍微鮮豔些。她本就生得美貌,在琴瑟二婢的巧手裝扮下,更是顯得美若天仙,只是五官還稍微帶些稚氣,仍是年幼的模樣。

穿好銀狐滾邊披風,她便帶着丫鬟朝賀茉回的院子裏去,恰好路上遇到賀蘭潛,便笑着捏了下他的小臉,問:“怎麽這麽早,我還打算去找你二姐,然後再去尋你呢。”

賀蘭潛撇撇嘴:“我是男孩子,可不像你們女孩子要打扮那麽久。”

嘴上雖然如是說,但他今日的穿着也是十分講究的,一身大紅色織錦袍,外罩一件火紅的披風,腰間系着美玉,綠玉碧色抹額更是襯得他小臉如玉。尤其他年紀小,臉上還有嘟嘟的嬰兒肥,看起來特別喜慶。賀蓮房瞧着,心裏便覺得歡喜無限,忍不住又去捏他臉蛋兒。

賀蘭潛捂着臉往後跳開好幾步,龇牙咧嘴道:“大姐,你再捏,再捏我的臉就要變成球兒啦!”近日喬媽媽總說他長肉了,他可不想變成胖子啊!

賀蓮房輕笑,二人到了茉莉苑,剛好賀茉回也梳妝完畢,姐弟三人便一同朝賀勵的書房而去,準備與父親一起去前廳給祖母徐氏拜年。

賀勵見了他們三個,訝異道:“今兒個穿得好豔呀,你們姐弟仨。”

可不是麽,全是大紅色。

賀茉回笑着抱着賀蓮房的手臂:“這不是過年嘛,自然不能像往常那樣了,再說了,之前爹爹在家中,每一年,咱們一家人都是穿紅色的。”說完,似是想到了什麽,神情忽的落寞起來。

一家人……可娘卻已經不在了……

見氣氛突然變得哀戚,賀蓮房忙道:“爹爹,今年的紅包,可不能少啊,您得給我們姐弟補齊才行!”

賀勵一聽,笑着刮了她的鼻子,眼底的傷痛一閃而過,卻沒能逃出賀蓮房的眼睛:“補補補,爹爹早就準備好啦,保管讓你們滿意。”說着便從懷中掏出三個紅包,分發到三個兒女手中,笑道:“這分量可比往年加在一起都多,爹爹還給你們每人都備了禮物,你們定是喜歡。”

給賀蓮房的是一副用水晶白玉做成的棋子,摸在手中,冬暖夏涼,尤其珍貴;賀茉回的則是一副田園山水圖,因為她性好水墨畫,得的是前朝名家的真跡,當場她就抱住賀勵激動不已;而賀蘭潛得到的卻是一把弓箭。

賀勵說:“你不是想習武麽?我跟你外祖父和舅舅都商量好了,日後讓你晚表哥來教你,他雖年輕,武藝卻十分高強,就連青王殿下都對他贊賞有加呢!”

這對賀蘭潛來說的确是個大大的好消息,他開心的要命,抓着弓箭就舍不得撒手,要不是還記得去前廳請安拜年,他真想現在就去找晚表哥!

賀勵的禮物對賀蓮房姐弟三人來說十分珍貴,但他們也給賀勵準備了禮物。賀蓮房的是親手縫制的長袍,這是她在周媽媽的教導下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做出來的;賀蘭潛與賀茉回的禮物是同一份——一幅畫,一幅已逝的母親的畫像,賀茉回執筆,賀蘭潛題字,最後姐弟三人都在下面落了款。

收到長袍,賀勵已經感動的不行,當他将畫軸緩緩展開,見到那張熟悉卻無比遙遠的美麗容顏時,心頭一酸,竟落下淚來!

他平日裏是冷肅嚴厲的性子,便是三年前賀夫人病逝,他也只是雙眼赤紅,不曾流過淚。所以如今這一哭,立刻把賀蓮房等人吓壞了!他們要送的是驚喜,是想要父親露出笑容,而不是讓他流眼淚的!賀勵卻捧着那畫像,如珠如寶般,畫中女子溫柔又堅定的眼神,仿佛在叮囑他:夫君,一定要照顧好咱們的孩子,讓他們長大成人,平平安安過這一生呀!

他放下畫像,摟過三個兒女,心中的絕望、痛苦、思念、悔恨……種種情緒,終于爆發了出來,淚如雨下。這幾年,他在相國寺修行,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平靜,那種痛埋在他的骨子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失去了什麽。

“爹爹莫哭,娘在天上看着咱們呢,我跟大姐還有二姐,會永遠陪着您的。”賀蘭潛拍着父親的背,一副小大人模樣。

“娘……永遠都活在我們的記憶裏,但是爹爹,現在我們應該向前看了。”賀茉回輕聲道。

是的,逝去的人他們永遠不會忘記,但他們會帶着想念和悲傷,繼續走下去。

☆、36、姨娘出手,茉回落水

父子四人收拾好情緒,朝着前廳走去。到了前廳才發現上官氏一早帶着賀紅妝跟賀綠意到了,三人從徐氏右手邊依次而坐,此刻賀綠意正嬌俏地趴在徐氏肩頭撒嬌,直把徐氏逗得樂呵不已。此刻見賀勵等人來了,先是問候,然後在衆人看不見的角度,耀武揚威地給了賀蓮房一個得意的眼神。

豈料賀蓮房根本就不理會她,而是帶着弟妹上前請安。兒子在場,他又把嫡出的三個孩子如珠如寶的疼,徐氏就是再喜歡上官氏,也不會在衆人面前不給兒子臉面——她這一生,最看重的可就是臉了。忙招手讓賀蓮房過去,歡天喜地地讓魏媽媽掏出紅包,給三個孩子都封了,賀蓮房輕笑着道謝,面上的笑容如若春花盛開,美不勝收。她的美麗是清雅而又不逼人的,渾身透着一股子佛性,讓人看了就如沐春風,所以給人的第一印象就非常好。徐氏也是看着賀蓮房長大的,再加上這是她第一個孫女,所以不論賀蓮房犯了什麽錯,只要是不危及到賀家的名譽,她都能原諒。

像是之前上官悟事件,徐氏得知後便大驚失色,生怕是賀蓮房或是賀茉回中招了,她雖然疼愛庶出的兩個,但從身份上來講,她們是萬萬比不得這兩個嫡出孫女的。因此即便她心中天平是向着庶出的,在聽到有孫女名節被毀時,也第一反應希望是庶出。

庶出子女,出身不高,在府裏地位也低,就算出了事,外人也不會借此來诋毀他們學士府的聲譽。

徐氏就是這樣一個冷酷而又自私的人,但她偏偏又喜歡在賀勵面前表現的一視同仁,好像這幾個孫輩,她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只是這碗水到底是端平,還是灑了,她心裏清楚,賀勵心裏清楚,大家心裏都清楚。

賀蓮房打出佛堂以來,便不像以前那樣對徐氏敬而遠之,她有時候甚至願意花一整天的時間陪着徐氏說話解悶兒。因為在佛堂待得久,所以她平日裏出了看書便是寫字,旁人說一百句也讨好不了的老太太,她只消輕飄飄一句,就能讓徐氏聽她的。假以時日下來,徐氏對她也是很是看重,這可是她的嫡長孫女,若是養得好,日後便是嫁入皇室也是很正常的。

她是疼賀紅妝與賀綠意,但她耳聰目明,也不是傻子,真心假意看得出來。只是人上了年紀便會渴求親情,孩子們願意親近她,就說明心裏還是有她的。每每想到嫡出的兩個孫女,從小受盡萬千寵愛,要什麽有什麽,靖國公那邊更是将她們當成寶貝一樣疼,而紅妝綠意兩個可憐的孩子,除了上官氏就沒人喜歡了。每想到這個,她便會生出一股愧疚之感,畢竟當初是她用了不正當的手段,才使得上官氏嫁進來的。

真要論真心實意,怕是嫡出沒有,庶出沒有,她這個祖母,更沒有。

賀勵給徐氏問過安後便在她左手邊落座,魏媽媽立刻呈上幹淨碗筷杯盤,賀蓮房等人也要落座時,賀勵卻輕描淡寫地問:“多大的人了,平日裏規矩倒是一點都沒學到。”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尾,除了賀蓮房,誰都沒反應過來。上官氏算是回神的快,立刻拉着兩個女兒起身,低聲斥責道:“不像話!老夫人身邊豈是你們能坐的?”說完朝着賀蓮房堆笑:“蓮——不,大小姐,您坐吧。”

賀蓮房也不客氣,帶着賀茉回坐下,賀蘭潛則坐到賀勵身旁。嫡出的都坐下了,賀紅妝與賀綠意才忍着氣,依次挨着賀茉回坐。

倒是沉得住氣,賀綠意這般暴躁易怒的脾氣,如今這般能忍,想必也是上官氏再三提點過了吧?她還聰明的不在爹爹面前喚祖母為娘,也不再喚自己的名字,而是尊稱小姐了。

見庶出的兩個孫女面色哀戚,徐氏心底不由得一酸,雖然她們曾經不懂事,出言不遜,綠意又毀了名節,但她們終究是她疼過的孩子呀!當下對着賀勵道:“你瞧瞧你,今兒個是大好日子,怎麽突地找孩子麻煩?”

賀勵示意丫鬟們布菜,淡道:“禮不可廢,娘,我是體仁閣學士,禮法是一定要遵守的。便是在自己家裏,也要依禮而行。”

這麽一說,徐氏就不言語了。夫死從子,她對兒子基本上是言聽計從的,唯一一次不曾聽從,便讓兒子從此與自己遠了心。當今聖上的确非常注重禮數,兒子的朝廷命官,還是要多加注意才好。想到這裏,她忙道:“雲娘啊,等過了元宵,便讓魏媽媽去請專門的女夫子來教導紅妝綠意的禮數吧,女兒家還是要學好禮儀姿态。”

上官氏柔順道:“是。”她仍站在一旁,不曾坐下。徐氏見了,硬是要她挨着賀綠意坐。上官氏卻搖搖頭道:“婢妾只是個妾侍,按禮是奴婢,沒有資格坐下的。”

原以為徐氏會再客氣一下,誰想到,她竟點點頭:“也好,那你便過來為勵兒布菜吧!”

心底對徐氏的怨氣立刻變成了喜悅,上官氏壓抑內心的激動緩步走到賀勵身旁,正要讓丫鬟走開,賀蓮房卻笑道:“祖母,二夫人雖然只是妾侍,但在府中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能讓她站着呢?雖說禮法要遵循,但人情卻也不可不顧呀!”

徐氏這才想起上官氏的名聲非常之好,若是坐下,也沒什麽大不了,便又讓上官氏坐。這回上官氏便不再客氣了,若她再推辭,說不定徐氏順水推舟,當她是真的不想坐了!她只是想在老爺面前表現自己的大度和知禮,并不是真的要站着。

只是……若是能為他布菜,便是要她一直站着,也是沒有關系的。所以上官氏心中毫無對賀蓮房開口解圍的感激,有的只是厭惡和怨恨:小賤人!誰稀罕你多嘴?若是你沒有說話,現在我便已經為老爺布菜,同他親近了!

她聰明一世,卻在這情字上栽了個大跟頭。莫說賀蓮房不讓她伺候,便是賀勵自己,也是壓根兒不願意和她有絲毫接觸的!每每看見上官氏,賀勵便似乎看到妻子毫無聲息的躺在床榻上,上官氏的存在,便表示着賀夫人的逝去,提醒着他,他犯下的過錯,他失去的最愛,他人生崩塌的原因。

不過這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賀蘭潛年紀最小,最受寵,很快便把氣氛給挽了回來,一時間說說笑笑,看起來倒也融洽,只是這融洽之下的波濤洶湧,卻是別人看不到的。

用過早膳,賀綠意便待不下去了,硬是吵着要去前院玩。上官氏拗不過她,好在今日徐氏心情很好,便允了,賀蘭潛也想出去玩,賀茉回陪着一起去了,于是呼啦啦一走,廳中便只剩下徐氏、賀勵、賀蓮房和上官氏了。

外頭熏籠,裏頭火盆,屋內暖和的很,賀蓮房走到徐氏身邊,輕輕為她捶起肩膀。方才用膳的時候她便看見徐氏眉頭微蹙,屢次露出不适之色,想來是肩膀酸痛。徐氏今日穿的很是隆重 ,單是戴的貂皮巾帼,外面便偎了滿滿一圈金銀雕花,鑲着寶石珍珠,價值連城。她又穿得多,所以沒一會便感到疲倦了,在賀蓮房的伺候下,有一句沒一句的跟賀勵搭着話,眼睛微合,似是假寐。

屋內一片和樂,上官氏也垂手立在一旁,賀勵在的時候,她都表現的很是溫順柔弱。

突然,喬媽媽踉踉跄跄的跑了進來,邊跑還邊喊:“不好了、不好了,二小姐落入前院的池子裏去了!”

聞言,衆人大驚!賀蓮房一顆心險些跳出胸腔!如今這嚴寒隆冬,一盆水潑出去,不消一刻鐘便結了厚厚的冰,前院的池子又深又大,那冰層很厚,回兒怎會掉下去?!

心中這麽想,她卻早已提起了裙擺往池邊奔去,賀勵比她跑得快,一早沖在了前頭,唯有上官氏,慢慢悠悠地扶着擔憂不已的徐氏,嘴裏還關心的勸慰着,讓徐氏放心,眼底卻笑意滿滿。

也不枉她特意命人悄悄鑿開冰面了。賀蓮房害得她的兩個寶貝女兒冷水洗衣,導致雙手凍瘡迄今未好,那她也要叫她嘗嘗,心愛的妹妹落入冰水之中的感覺!

賀蓮房邊跑邊不安,上一世回兒也曾落過水嗎?她死後便在府裏游蕩,對年前的事情知道的只有一星半點兒,并不是全然了解。死後見到的茉回卻是健健康康的,可這般天氣,落入水中……可不得只剩半條命!

上官氏、上官氏,好一個上官氏!

☆、37、忍而不發,噩夢浮現

跑到池邊的時候,賀茉回已經被周媽媽等人救了上來,賀蘭潛站在一旁哭,賀勵則将女兒抱了起來朝離前院最近的院子裏跑,姚黃魏紫身上都已經濕透了,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就這樣,還要跟上去。賀蓮房厲聲對着下人道:“還愣在這兒幹什麽,還不去請府醫來!”說完便讓姚黃魏紫和周媽媽回去換衣裳,三人都不肯,放心不下賀茉回。賀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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