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回味餐廳》每季節目選的地方都在偏遠地區。雲霧村海拔高,顧灼灼進到自己的房間,推開窗戶就能看見青山。
環境太好了,多呼吸幾口都像洗了肺,他又給溫岳發消息勸他自主休假來玩幾天。
溫岳很快回複,說看情況。
顧灼灼知道一時半會兒勸不動,也不氣餒,這裏的節目要錄三天左右,明天還可以繼續。正想着,小唐跟着最後一輛車總算到了,拖着箱子進來。
“哥我幫你拆行李。”她氣喘籲籲地,光着腳踩在地板上,應該是把高跟鞋脫在外面了。
“不用,”顧灼灼:“你去收拾自己的,傍晚還要重拍我們到客棧的鏡頭。”
小唐啊了一聲,表示震驚。
稍微修整下,洗了把臉,衆嘉賓到一樓大廳集合。這間客棧的房型都是套間,導演組問他們有什麽要求,可以換房。
顧灼灼以為大家都會選擇跟助理住裏外套間,誰知先出聲的竟然是任高遠。
“小其,你助理是女孩子,是不是不方便?要麽咱哥倆住一起。”
這話一說,對帶着女助理的顧灼灼和帶着男助理的藍粒來說都有點尴尬。
其星一點停頓都沒有,低姿态地拒絕道:“沒關系,套間裏有門隔着。而且我睡相很差,習慣也不好,夜裏會麻煩人。還是不打擾前輩了。”
任高遠遺憾了一下,只得放棄了。
其間,藍粒頻頻看向顧灼灼,顧灼灼自顧自地喝茶,偶爾看下手機。
導演組感覺大家氣氛不是很熟絡,安排了一頓簡單的午飯,開始講流程。下午,其星單獨去和廚師組們熟悉了解,安排布置餐廳,任高遠、藍粒、顧灼灼三人重新拖着箱子出去,假裝興奮熱烈地來到客棧。
“歡迎光臨回味餐廳!”其星穿着西裝馬甲,帶着四位廚師,站在客棧門口,光鮮亮麗地迎接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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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暗了,門口的小彩燈亮起,被周圍荒涼的夜色裏襯托得十分溫暖。
“哇!其星前輩!”藍粒激動地扔掉箱子,用誇張的驚喜表情沖上去,要和其星握手。其星笑着說:“師妹。”然後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任高遠都看愣了,沒想到白天不聲不響甚至有點慢熱的藍粒,鏡頭一開突然跟打了雞血似的,這麽會搶戲,對其星這麽熱情!
她今天特意打扮得比較樸素,穿着牛仔褲和短上衣,看起來像個鄰家妹妹。她對其星表現得越尊敬,其星數量龐大的女粉絲就越不會對她産生敵意,而且其星也很給她面子,又是師妹又是擁抱的,到時候這鏡頭節目組肯定得剪進去啊,不然不是虧了!?
任高遠左右一看,果然,攝像全對着其星去了,于是心裏一急,拖着箱子沖上去,也跟着喊:“小其啊!”
他身形高大,一下就把藍粒隐秘地擠開了。藍粒不得不很快松手,任由其星禮貌對着任高遠說:“任前輩,好久不見。”并和他握手。
任高遠美滋滋地想終于拍到自己了,其星還要在節目裏喊他前輩,殊不知其星對他和對藍粒的态度親疏差別明顯,外人在旁邊看起來真的有點尴尬。
任高遠抓着其星又寒暄幾句,忽然聽到身後滾輪聲,這才想起來自己公司還有個後輩要他帶呢。
他正想着介紹一下,一轉身,發現顧灼灼拉着兩個行李箱不緊不慢走過來,面上帶笑,打招呼道:“其星前輩好,我叫顧灼灼。”說罷笑着看藍粒,打趣說:“剛才一路上就聽他們猜經營者會不會是您,這會兒猜中了,興奮得行李都不要了。”
藍粒紅着臉接過箱子:“謝謝。”
其星跟他握手,笑說:“你可算騰出手來了,我聽藍粒提過你,非常靈氣的新人。”
至此,四人其樂融融進了餐廳,又分別介紹幾位大廚給他們認識,這才紛紛坐定。
任高遠褪去了興奮,越想越覺得剛才那段有點不對勁。
他疑惑看了顧灼灼一眼,心想他怎麽沒想到要給女士提行李呢?
公司裏這個新人有點意思。
其星拿來菜單,是下午和大廚們一起商議決定的。他那邊自有屬于他的戲份,包括食材選擇,安排人員之類,一直忙到現在不曾歇,也沒見他臉上有疲态。
大家意思意思點了菜,大廚們去忙了。其星有條不紊去吧臺後面調飲料,再一份份給他們端上來。
任高遠說:“小其這手法真熟練,特意練過的?”
藍粒說:“師兄很努力的,演什麽都會去學,前年他演過調酒師。”
“我知道,”任高遠:“《漂亮的你》!年度話題作啊。”
其星把一枚薄荷葉裝點到杯沿,放到顧灼灼面前,無奈道:“就別嘲笑我了。”
其星雖然是個頂流,但是公認的演技爛。他演什麽都是他自己,情緒起伏大一點的情節,要麽哭要麽面癱。
粉絲當然是“只要美就好”,但路人和黑子嘲他的演技已經是政治正确,只要開始讨論演技必然要把他拉出來公開處刑。早年晨昏線還挺着急,覺得他們的招牌頂流不能這樣被框死,後來發現路人嘲得越兇粉絲就越忠誠,代言啥啥脫銷,各大廠商都快愛死他了,也就不管了。
畢竟代言賺錢,只要有錢什麽都靠邊站,況且其星是偶像,不能算正經演員,每年還發歌搞巡演呢。
那之後其星已經不怎麽在綜藝上展現“他真的有在努力演戲”的命題,今天的調酒技能不過是恰好用到了,藍粒提了一下也不再深說。
誰知有個沒弄懂狀況的任高遠,抓着能吹其星彩虹屁的地方不放,一直到菜上來,大家都吃上,還在問他各種拍戲的趣事,又各種誇贊。
藍粒都有點接不上話了,看了一眼顧灼灼,像在說怎麽回事他不是你們公司的嗎?
顧灼灼用眼神說要麽打包送給你們?
藍粒悄悄翻了個白眼說不要。
“是啊,別看演員在鏡頭前風光,其實冬天泡冰水,夏天穿棉襖,受傷更是家常便飯。”任高遠唏噓:“沒辦法,一份工作嘛,世界上就沒有容易的工作。”
此時幾位大廚已經一起坐過來了,吃着餐後甜點聊天,自然而然講到生活的不易。
一位大廚贊同道:“是啊,選職業這種事,一開始可能是真感興趣,到後來就變成養家糊口。像我們廚師,有時候受老板和顧客的夾板氣,在後廚一站站一天,那腿啊回家都腫成桶了。有時候真是不想幹了。”
另一個大廚說:“你們演員的體力勞動強度也不小,又飛又跑又打的,聽說還要吊鋼絲?事故也不少,那個誰誰不就是爆炸炸傷了麽。”
這個大廚剛有孩子不久,想了想說:“我肯定不想送我孩子去當演員,太苦了。”
氣氛使然,大家說了不少生活中遇到的無奈。在這個沉靜的偏遠村落,吃着美味的食物,好像能獲得一絲片刻的喘息,有些平時不敢說的話,頹喪的心思,都能攤開晾出來。
這檔節目本來就是說說話聊聊天,導演組自然靜靜拍攝。
任高遠喝了點雞尾酒,已經有點微醺了。
他說:“回頭想想,要是能重來一次,我真不會選這一行了。多少人沖着表面的繁華闖進來,根本不知道背後要付出的代價。”
剛才那個有孩子的大廚說:“我也不會了,我一定好好學習。”
大家哈哈笑起來。
任高遠也笑,看身邊始終沒有接話的顧灼灼,總算意識到要給他遞話了,遂道:“小顧覺得呢?”
顧灼灼彎彎眼睛:“再給我多少次機會,我都想做演員。因為喜歡啊。”
任高遠說:“嗨,喜歡太容易被消磨了,你是沒被社會毒打過。你問問你其哥,他肯定是不想再來一次了,是不是啊其星?”
其星坐在長餐桌最右端,視線掠過任高遠,倒是準确地和顧灼灼對上了。
昏暗的燈光下,他目光裏閃過一絲興味。
不像其他人,姿勢已經東倒西歪,其星在鏡頭前一句喪氣話也沒有,永遠面帶笑容,說:“我也不後悔。”
場面靜了靜,其星又說:“我很高興做了這個職業,能被這麽多人喜歡,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事。”
足有十秒沒人說話,顧灼灼先打破寂靜,笑說:“別聽任哥瞎說,你真讓他重選他也不願意,不然憑他這麽棒的身手上哪兒不是建功立業,這不是還在不停接戲麽!”
任高遠背後都汗濕了,此刻簡直發自內心地感謝顧灼灼,都不想去計較他自己之前不順着自己的話說了!
謝天謝地!差點就“不敬業”了!
顧灼灼又站起來說:“不過任哥想當大廚也是真的,他之前湊在後廚門口看好久了,盯着那個鴿子說要煲湯給我們喝。”
任高遠跟着站起來,笑罵道:“是你想喝鴿子湯吧!得,我給你們露一手。”
衆人噢噢噢地起哄,顧灼灼和任高遠一前一後去了後廚。
“怎麽樣?”顧灼灼走在前面:“做鴿子湯嗎?”
任高遠:“………………”
他咬牙道:“行!”
顧灼灼笑了笑:“我下午跟我經紀人說,記得買只鴿子回來,當時我就有預感,這湯我能喝上。”
“你這小子,”任高遠好一會兒才跟上節奏,郁悶道:“上哪兒修煉的一身狐貍本事?這麽會說話?”
顧灼灼:“可能是因為前輩太不會說話了。”
任高遠再遲鈍也明白了,自己那點瞧不起和不耐煩已經明明白白被顧灼灼看了去。
他又尴尬又羞惱,狼狽地把顧灼灼轟出去,要關廚房門。
“別啊。”顧灼灼擠進去:“任哥,我真心來學做煲湯的。你最好有點真本事。”
“學這個幹嘛啊?”任高遠當他搗亂,罵道:“這兒又沒有攝像!”
“追人啊。”顧灼灼嚴肅說:“煲湯,送飯,不是都要學麽。我平常太忙了,好不容易有機會,現在立刻馬上就要學。”
任高遠:“………………”
這湯自然是熬到第二天才能喝,餐桌那邊又聊了會兒就散了。
這邊房間有限,哈圖不住這兒,臨走前去房間找顧灼灼,見他已經洗過澡,兩人聊了下劇組找人的進度。
“不喜歡綜藝。”顧灼灼終于放松地躺下:“我真不行,你看我今天跟木頭似的。”
哈圖給他檢查電熱水壺,衛生間的洗漱用品之類,生怕小唐不細心,一邊說:“挺好啊,你第一次,不做敗好感的行為就是滿分了。”
顧灼灼:“任高遠又是怎麽回事,哪裏是來帶我的,根本是拖後腿的吧。”
哈圖道:“話題嘛,性格不同才有看點啊。藍粒和其星這倆簡直滴水不漏,你也放不開包袱做真人,還是要個任高遠這樣的,鬧點笑話。”
“我們公司簽的都是笑話嗎?”顧灼灼正色:“回頭公司全員藝人重新培訓企業文化。節目裏說這種話是不想混了吧。”
哈圖一震,不得不承認顧灼灼說的有道理:“到底是你有經驗。”
“暗夜流星的事,晨昏線那邊其實在跟其星談,”哈圖轉了一圈,确定沒問題,把窗簾拉好:“他們不想把男一讓出去,但是其星也不太想接這部劇。”
“為什麽?”顧灼灼問。
“其星演技不好,一演戲就有路人反噬,所以一般不接i。你知道,i劇有原作粉絲,瘋起來能把演員噴回老家。其星現在的咖位也沒必要趟這種渾水。”
“唔。”顧灼灼翻翻手裏的劇本,是之前哈圖拿來的,有的還不錯,他就帶來看看。
“但是對于《暗夜流星》劇組來說,其星如果能加入,這部劇就活了一大半,宣傳播出都不用發愁,有的是大把的粉絲捧場。”哈圖說:“對于你進入大衆視野,也是非常有利的。”
顧灼灼沒說話,哈圖突然說:“不太高興吧。”
“嗯?”顧灼灼擡頭,笑了笑:“沒有,怎麽這麽問?”
哈圖雖然長這麽大塊頭,實際還挺敏感的,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不會永遠演這種戲的。灼灼,以後會有好機會。”
兩人相互看了一會兒,哈圖忽然哈哈大笑說:“看我胡說什麽,你怎麽會沒有好戲演,大不了以後自己投一個專門為你量身定制的。”
顧灼灼跟着說:“對,回不了本就當打水漂玩兒。”
哈圖又跟小唐叮囑了一下跟在節目組的注意事項,顧灼灼送他離開。
出了房門,才發現外面工作人員來來去去,聲音嘈雜。
“怎麽了?”哈圖抓了個小姑娘問。
小姑娘說:“啊,顧,顧……顧老師。”想不起來的名字就是老師,小姑娘說:“沒什麽事,其星老師病了。”
“剛才還好好的,突然病了?”顧灼灼問。
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提着藥箱從他們面前過去,小姑娘不好說,但其星房門沒關,顧灼灼他們就湊過去看了看。
“其星腰傷,疼得動不了了。”藍粒忽然出現在他們身後:“醫生來打封閉的,他夜裏飛機去京市錄節目。”
“……”顧灼灼看了看房門:“那明天還回來嗎?”
“回來啊,中午錄完,下午回來,晚上做菜。”藍粒淡淡說:“這就是我們不後悔的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灼灼:瞧瞧人家的企業文化!
溫岳:……(沒有出場沒有發言權)(太慘了吧溫岳哥哥)(別怕明天你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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