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溫岳拿着顧灼灼的手機，和他對視足足三十秒。

顧灼灼簡直快要尴尬升天了。溫岳的臉被熱水蒸出一點血色，眼神又透出些茫然，和平時一本正經的樣子很不同，顯得年齡驟然降到二十出頭。

顧灼灼心裏突然一痛，不由收斂了笑容，不敢再看溫岳。

二十一歲的溫岳，是他虧欠的。一想到自己的過錯，整個人都像被悔恨的繩索從頭捆到腳，呼吸困難。

顧灼灼想要控制自己，避免露出端倪，否則他突然情緒波動看起來就像個神經病，溫岳看到了會怎麽想？會不會變得讨厭他？

顧灼灼又絕望的想，讨厭他很稀奇嗎，他不該讨厭嗎？

哪個世界的自己都非常讨厭，非常非常讨厭。

“顧灼灼。”

聽到溫岳嚴厲的聲音，顧灼灼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雙手被溫岳攥着，掌心濕得捏不住，眼睛裏也滴進了汗，腌得他發疼，只能半眯着一只眼睛。很狼狽。

溫岳半跪在地上，用審視的眼神看他，好久才慢慢問：“你到底怎麽了？”

顧灼灼心裏咯噔一下，狂跳起來。

“到底”兩個字用得微妙，他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溫岳可能覺得他不正常很久了。

從突然到江城找他，辭職，買公司演戲，包括對他态度的改變，如此種種都被他看在眼裏。溫岳是多麽聰明的人，如果顧灼灼不是知道他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根本不敢這樣明目張膽的顯示自己的怪異之處。

所以溫岳是怎麽想的？

覺得我不正常，所以找人看着我，監視我，我說什麽他都答應，甚至千裏迢迢跑到鄉下來？

顧灼灼苦澀地想，不會又是我爸媽叫他“照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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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定了定神，心思百轉千回，答道：“就是突然很焦慮，考慮劇本的事。”

溫岳嗯了一聲，微微眯眼：“考慮劇本，要學我轉筆？”

“……”顧灼灼啞口無言，驚慌地看了看豎直擺在桌上的筆。

“筆也是我最常用的型號，我記得你不喜歡德系筆。”溫岳又說。

顧灼灼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大腦一片空白，幾乎是用祈求的可憐眼神看溫岳。溫岳不知道顧灼灼為什麽這麽害怕，見他始終不肯說，還是嘆了口氣，給了他一個親密的，屬于朋友間的擁抱。

“別怕，灼灼。”溫岳說：“遇到什麽事，都可以和我說。”

顧灼灼如遭雷擊，牙齒打顫，瞬間淚腺失守。

他幾乎立刻明白過來，這就是溫岳，真的是溫岳，哪怕經過了十年，在別的世界增加了年齡，他依然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

但是顧灼灼一點都不想提到電話，推開溫岳自己抽了幾張紙按在眼睛上，發揮了十二萬分的克制力，才顫着聲音委屈說：“世界上有那麽多人，因為喜歡從事一個行業，為什麽偏偏我不行？”

他根本不敢看溫岳，自顧自地演下去：“我就是很珍惜這個機會，正好那個角色跟你有點像。我身邊也沒什麽可以當參考的人，就學了一些你的習慣，就是為了演好這個角色……”

顧灼灼說着說着，自己都有點信了，又莫名想哭，使勁憋回去後，才悄悄擡頭看了一眼。

溫岳已經站了起來，表情好像在忍耐什麽。

“灼灼……”

話到一半，門猛地被推開，哈圖大步走進來，狂喜道：“灼灼！好消息！其星經紀人答應參演暗夜流星了！”

顧灼灼：“…………”

溫岳：“…………”

“你們這是幹啥？”哈圖莫名其妙，他皮糙肉厚，根本不怕他倆的冷凍光束，自顧自說：“其星之前有部古裝劇被卡了，本來要去另一個劇組的，現在那個劇組也黃了，一下子空出一個半月，就便宜咱們了。”

哈圖是真的高興，給他分析說：“別看其星不會演戲，這樣不是更襯托你優秀有演技嗎？”

并不想要這種襯托的顧灼灼：“…………”

“還有件事，”哈圖說：“白天那個姓趙的大廚發微博的事，現在也搞定了。正好有個小鮮肉傍富婆被拍，完全符合那個趙的微博說的特征，我們就一股腦引過去了，嘿。”

顧灼灼想起來：“那趙大廚不會澄清麽？”

“不會。”這次是溫岳答道，言簡意赅：“他不敢。”

節目組就在剛剛單獨找他談了話，中心思想大概是你再在社交平臺上瞎說八道我們立馬就把你開了。

趙大廚之前的低情商和杠精行為都是節目組允許的，一旦節目組不允許了，他立刻沒了這個自由。畢竟溫董親自施壓，節目組就差立刻把趙大廚打包扔掉以示誠意了。現在這樣還是溫岳說“不要做得太誇張”的結果了呢。

既然不影響演戲，顧灼灼對這件事的興趣就有限了。

翌日，他和溫岳去雲霧村又逛了一圈，爬了個小土坡，便算來過，休息過，帶着放松的心情回了江城。

新的男主角找到之後，多耽誤一天的拍攝都是在浪費錢，王導把他們集體拉回金融大廈，以更快的節奏開始了素材補拍。

顧灼灼要重拍的戲份最少，拎着小板凳天天坐在王導旁邊，有時候還在導演的默許下給演員講講戲。他畢竟多看了兩遍原作，有的時候表達起感覺來比王導還準。

一周拍下來，顧灼灼感覺自己的演技又有了點進步，雖然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還是得靠不斷實踐來鞏固。

這天臺風“仙女”路過江城，整座城市被強降雨籠罩。

王導他們聽說了這件事，昨夜根本沒回家，就怕今天不好出行。十月氣溫反複無常，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現在竟然還能有臺風，大家都覺得煩躁。

今天其星也遲到了，下雨天，車被堵在路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早上趕場去站了個什麽臺，本來說好卡着時間過來的，沒來純屬不可抗力。

偏偏因為是補男主鏡頭，片場沒了他基本沒什麽好拍的了，大家只能各自刷手機消磨時間。

顧灼灼也看了一會兒最近的娛樂新聞，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他也是半個圈內人士了，多認識兩個人沒壞處，以後說上話也可以避免叫不出作品的尴尬。

他随手刷了十幾條，忽然片場有人大喊：“回味餐廳的預告出了！”

大家的熱情頓時驅散了天氣帶來的凄風苦雨的氛圍，顧灼灼也通過熱搜tag找到了這個預告視頻。

點進去，回味餐廳的logo跳出來，小片頭播完，就剩下一分三十五秒，這裏面竟然有三分之一都是他的鏡頭，甚至最後放的，還是他站定，即将學其星的舞時的幾秒。

“哥！”化妝師小李已經不行了，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過來：“你還會跳舞啊！？為什麽一秒變身了！”

一秒變身……顧灼灼不知道怎麽解釋，後面又聚過來一堆工作人員，強烈要求他現在表演跳舞，這個預告真的太吊胃口了。

雖然顧灼灼最終也沒跳，但從片場的反應就能看出來，這支預告片對顧灼灼是非常友好的。

放大到整個網絡，果然有許多微博網友注意到這個新人，對他展現出的氣場變化有了興趣。聽說他演韓夜，之前極端抵制的粉一邊罵一邊好奇，有些人悄悄删掉了絕對不看顧灼灼的微博。

節目晚上十點在電視臺首播，顧灼灼一直陪其星反複拍，拍到九點多才告一段落。

現在趕進度，大家都沒時間休息，窗外大風震響，吹得人心裏慌慌的，便由導演拍板，索性別冒着危險回去了，大家一起在片場熬大夜。

顧灼灼特地給溫岳這個監控精打了個電話彙報今晚不回家。他有時候也很奇怪，為什麽自己一個人住還要給溫岳說明幾點回家。

“你們晚飯吃了嗎？”溫岳問。

“嗯，”顧灼灼說：“之前雨小，盒飯都送來了。不過現在應該不行了，夜宵沒法兒送。”

挂了電話，他又看到了微信消息。橙子給他發了好幾個大紅包，連起來的字是【恭賀演員顧灼灼即将熒幕首秀！】。

顧灼灼笑得很高興，一個個紅包都接了，一塊幾毛的他也不嫌棄。

城市另一頭，橙子見顧灼灼把紅包都接了，炫耀地晃着手機，對她的小姐妹們說：“怎麽樣，是活的吧！”

“嗷！我瘋了！”一個粉絲說：“我最吃鄰家哥哥這款，你看小灼灼這張笑眼，還有卧蠶，哎呀我艹，咋甜成這樣了呢？”

另一個說：“橙子你問他了嗎？他到底跳不跳舞啊？別讓我們白期待啊！”

“趕緊收聲！”再一個說：“馬上節目就開始了！老板，遙控器再給我一下——”

今晚，橙子為了支持顧灼灼，帶着自己的小姐妹們，特意去了一家足球主題的酒吧兼咖啡館。這家酒吧可以看球賽，價格也不貴，橙子包下一晚的屏幕，打算從頭到尾，讓每一個踏進腳步的人都看到并且注意到顧灼灼。

八點整，節目開始播放，與此同時，藍粒的助理小張，肩膀和褲腳都濕着，走進了這間酒吧。

作者有話要說：  顧灼灼：大家就要看到我了，他們會喜歡我嗎？

（明天也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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